《请你告诉我》韩然

10、◎我允许你喜欢我

　　不管身躯怎样旋转，

　　右手在右边，左手在左边。

　　◎我允许你喜欢我

　　人的一生好像都是在人出生前就已经设定好的，它总是按着它自有的一套剧本走，没有人可以篡改，也没有人可以脱离掌控。
　　至少这一点许翰秋是认可的。
　　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深深的叹息，该遇见的最终还是遇见了。
　　虽然他从不相信梅处寒和吴箫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叫做缘分的东西可言，他以为他们一再错过，一再误会，就是因为有缘无分，可是这无数的事件又好像一早排好的剧本一样把这两个人往一起拉。他无力阻止，也没有权利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他不敢肯定吴萧这几年表现出的别扭是不是因为梅处寒，也不确定他对梅处寒说出的那些刻薄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欲盖弥彰。这一年半以来，吴萧曾经去过江南三趟，当他以为他是去寻找梅处寒而决定放弃的时候，他身边却有了别的女人，所以他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者，他只是单纯的跟朋友出游，恰好是梅处寒之前报考的学校那里而已，仅此而已。他开始搞不懂吴萧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心底还是不愿吴萧知晓梅处寒的下落。毕竟，只有分离，才能真正的相安无事。静下心，接下来势必是睡不着了。起身穿上衣服，他去了梅处寒妈妈所在的医院。

　　梅处寒给妈妈擦手臂的工作进行了一半，正拿着湿嗒嗒的毛巾坐在病床边发呆。
　　他几步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水果，托起她的脸，“你病了？！”
　　“啊？没有啊。”她虚弱的笑，“也不是……其实，肠胃好像有点发炎，但已经没事了。”
　　“不要再住在医院里了。这里是病菌最多的地方，你的身体又那么差。要不这样，在我爸公司我帮寻个清闲的职位，薪水会比你现在的好一点……”
　　梅处寒只是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微笑着静静听他说，一言不发。直到他的话音慢慢匿迹于她平静的眼光里，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逾越，才温文的说到。“谢谢你，许翰秋，你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一个仁至义尽的朋友。再多，就无益了。”然后她转过身继续帮母亲擦拭身体……手指仔仔细细的一根一根的擦过去，像正在做一件精准度要求很高的工作。没再说一句话。
　　眼波流转间，他知道她生气了，自己却没办法道歉。他一向冷静，波澜不惊的个性好像对梅处寒这个人免疫了，一看见她就会统统不见。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稍稍往前靠近一步，她就会相应的退后，进进退退这许久，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不曾改变过，接近，却不亲近。任他是多么沉稳的性子，都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阴历正月十六学校已经开始上课。
　　许翰秋送梅处寒回她的校区的时候，一出门口就碰见了吴萧。
　　他正和一个女生站在那里说话。梅处寒认出就是那天他牵着的女生，对她来说是漂亮的有些刺眼的女生。
　　吴萧看见他们，没有刻意掉开视线，却没有打招呼。那女生也沿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梅处寒和许翰秋站在十步远的地方和他们对望。
　　四个人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
　　僵持了足有一分多钟，梅处寒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许翰秋看一眼她，再看一眼吴萧，大略点下头，跟了上去。

　　吴萧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是一种他从没有过的感觉，胸口有点郁闷。他想，这就叫做不甘心。为什么是许翰秋……
　　这次开学他以有些故意的活跃姿态回了学校。笑声也出奇的比以前大。自从知道梅处寒也在这个学校之后他就变得有些奇怪，总会在学校里不自觉的到处观望，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叹口气，“你先走吧。”
　　“那女生是谁啊？”
　　“我……高中同学。梅处寒。”
　　“梅处寒？校园文学社那个？”
　　文学社？他记得她写文章写得是挺好。“应该是吧，她这名字不怎么常见。”
　　“哇，才女哎！简直我偶像！我要是也能写出她那篇《阶柳庭花》，你一定就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哦？”他又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真的假的？”
　　“当然了，你看你就不读咱们校报。”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吧？我妹可是校报的编辑哎？支持一下都不会。”她扁嘴看看他，“我走了啊。”
　　“嗯，你……不会怪我吧？”
　　“说什么呢？是我硬缠着你说要试着交往的，要不是看在我妹的面子，我想你一定不会答应，事实证明我们不合适，能怎么办？”她转身离开。
　　吴萧又想到什么，迟疑的叫住她，“那个……什么柳庭花的，是什么啊？”

　　许翰秋一路上不断的偷看她，她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终于忍不住，他拉住她。“小寒，你在想什么？”
　　梅处寒无辜的看着他，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她所有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这么瞒着有什么意思？“你到现在心里还喜欢吴萧吗？”
　　天有点冷，她的鼻子被冻得有些红，眼睛却很清澈。此时她就是用这样清澈的眼神在看着他。
　　他知道几乎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一直以为自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和想要什么，可事实证明不是，她喜欢吴萧却避着他，她需要钱却拒绝他的帮助。明明生着病却从不开口说难过。不断的猜测，不断的碰钉子，却还是忍不住不断的继续猜测。“你不说吗？也是，我又没有立场问！”他壮士断腕一样，下了很大决心才坦白。“高三寒假那天我是故意问他如果你喜欢他，他会怎么样的，其实，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你躲在桌子下面。”
　　梅处寒慢慢皱起眉毛，果然，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是偶然的。

　　“我是给自己，或者，是给你一个机会去死心。如果他说喜欢你，甚至只是说会考虑，我都会放手不再管你。”可是没有，那晚，他羞辱她，用最刻薄的话伤害她，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在他的身边受苦！
　　梅处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和。“他不可能会要我在他身边的。即便奇迹出现，那也会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在担心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地方么？许翰秋看着她坦荡的眼神，在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多么明显的拒绝？他还能怎么样？她在吴萧面前的自卑一直都那么明显，好像如果吴萧喜欢了她就是给了她多大恩惠一样。他伸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的，对不对？”
　　“嗯，是。”
　　最后，他不死心的问道。“你真的，就那么那么喜欢吴萧？”
　　梅处寒没有应声，沉默着。

　　“回答他，我也想知道。”

　　许翰秋转过身，吴萧站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只有吴萧自己知道，此时他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的语调平和，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维持住自己平稳的呼吸。刚刚他一路追过来，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只想马上见到梅处寒。结果，看见了他们相拥的身影。
　　许翰秋放开怀里的人，与她并肩看着他。

　　说实话，吴萧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敌视着他，好像自己是他们的入侵者，是不受欢迎的敌人。他撇撇唇，有点别扭的说，“梅处寒，你过来这边。”
　　梅处寒刚抬脚就被拉住，许翰秋说。“是你找过来的，如果有事说，你干嘛不过来。”
　　吴萧眼睛一瞪，倔强的说。“我偏不，我是有话要问梅处寒，她要是不想听，自然会走。你多什么事？”
　　“吴萧，我不想听。”她没有挪动脚步走开，她在等着吴萧离开。
　　许翰秋听了这话拉着梅处寒就走。

　　吴萧瞪着他们两个，然后他轻轻的说，“梅处寒，你是不是喜欢我？”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如果刚刚那篇文章真是梅处寒写的……
　　许翰秋继续拉着她走，梅处寒还是习惯的抵着头。没反应，不反抗。
　　接着他又说，“我允许你喜欢我。”声音很小，却足够他们三个人听见。
　　平地一声雷，梅处寒被动的脚步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
　　许翰秋惊愕的回头看着吴萧。

　　她的反应取悦了吴萧，他看着许翰秋得意的笑。好像赢了一场漂亮的仗。
　　“你！”
　　“我怎么了？”紧张的心情已经放松，一切都明了了，他终于懂了，之前一直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心里像是放下了背了很久的包袱一样，轻松无比。
　　“你别太过分了，好不好？”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他知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寒万一当了真，以后会难过的。
　　“别说了。”
　　许翰秋看看吴萧，再看看梅处寒，他知道现在让她跟他走是绝不可能了。
　　“好，我先走。”刚走出两步却又被拉住。
　　“许翰秋，你别生气。”
　　他回头看她平静的脸。她本就不是热情的人，不会发很大的脾气，也不会大声哭，大声说话，情绪波动有的时候都让人看不出来。她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说明了她的在乎，她在乎着他的心情。
　　那他还有什么好别扭的？他拉开嘴角，“不会。”

　　许翰秋走了，梅处寒走到他身边站定。“允许我喜欢你，是什么意思？”
　　吴萧笑笑，看着她的头心，回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没有几次真正的单独交谈，都是班里很多人在场的时候多一点。他真的不算了解她，可是……这小丫头还有点心眼啊。“我任性乱讲的，怎么？”
　　是啊，他张扬又任性的个性她不是早了解？这样信手拈来的恶作剧，也不能当真的。她暗暗稳住自己刚一霎那乱掉的心跳，说，“你要问我什么，又要说什么给我听？”
　　“我问什么你都答？说什么你都听么？”吴萧有些故意的问。
　　“我尽量。”
　　“我救了你的命，你要谢谢我。”
　　“谢谢你。”他知道他说的是前几天在医院的事情。
　　“恩，乖。”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心，“你还喜欢我么？”
　　“……”她不说话了。
　　“怎么不答？”
　　“你要干什么呢？”
　　“恩……”他拉长音，然后说，“喜欢的话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好了。”
　　梅处寒蓦地抬头看见他微笑的脸。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干嘛突然抬头，还把眼睛睁那么大，想吓死我啊。”
　　“你说……真的？”
　　“把工作辞了。”他顿一下，“听话的话，这就是真的。”
　　梅处寒皱起眉毛，是不是他觉得有一个打零工的女朋友会让他丢脸？无所谓，她找别的工作好了，没机会让他看见的那种。“只做完这个礼拜，可以么？”不然对人家不好交代的。
　　她怎么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你念什么系？”
　　“纳米材料。”
　　“学生会有职位吗？”他感觉到她在眨眼睛，细细的睫毛刮着他的手心，有些些的痒，让他不住的微笑。
　　“有。”
　　“退掉。”
　　学生会的事她本来就没有尽多少心力，退了……也好。给想做的人吧。“明天我去交代一下。”“我说你就做？不问为什么？”他温柔地问。
　　“为什么？”她拨开他的手，乖乖的问。
　　“……算了，当我没说过。”
　　“噢。”
　　他失笑，才发现手被她捏在手里。他突然有些别扭，手脚突然不知道往哪里放。嗫嚅了半天才说，“高中时候的那封信是你写的吧？”
　　那个邢若桃消失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怎么会突然又提起那封信的事？他是希望她承认还是否认？支支吾吾的发了几个没什么意义的单音，算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