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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5 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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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枝遽然袭来,瞬间打破了殿中微妙的平衡局面。
衣韵华将全部注意都集中在维玳身上,根本没察觉向她小腿席卷而来的危险。
反倒是敖修明,因为倾让焰的呼吸无故一滞而发现了情况。
已经来不及出声警示,敖修明一把推开了倾让焰,拉着衣韵华往另一边避让。
仓促间,两人没能站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衣韵华手里的翎羽金镖瞬间脱手。
维玳最忌讳的便是翎羽金镖。
几乎就在两人倒地的同时,他飞速抬脚,想要上前抢夺落在地上的金镖。
忽然身后传来撕裂风声,维玳忙矮身躲闪。
等攻击到了眼皮底下,才发现原来竟然也是藤枝。
冒出地面的藤枝已有人腰粗细,顶得地面不断生出更多裂缝,主枝上伸出了五、六根细枝随意攻击。
等维玳用掌力震碎了那根打搅他的藤枝分枝后,发现衣韵华的手指已经摸到了翎羽金镖,不由气得直咬牙。
想要趁乱捡宝已是不能,维玳索性力灌双臂,抡起簸箕般的大拳头向衣韵华砸了过来。
从两人跌倒到维玳攻来,也就两三次呼吸的间隔。
敖修明已来不及再救她一次。
眼看着拳头就要砸到衣韵华身上,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挥出一掌,勉强挡住了维玳雷霆万钧的一拳。
劲朝懔服下解药,药性还来不及完全化开,殿中局势便起了翻天变化。
当他看到衣韵华面临危机时,也顾不上毒素未清,冲到她身边替她当下了攻击。
因为维玳磅礴的真力,他右手掌和右手臂筋骨寸寸断裂,蹬蹬蹬倒退几步,冷不丁又被藤枝盘住了脚踝,只得暂时寻求自保。
维玳冷哼一声,不看受伤的劲朝懔,盯着待要起身的衣韵华又是一拳。
这下子,殿中再没有能赶得及救她之人。
拳头带起的劲风已经撩到了她身上的蕤缨,想要放出翎羽金镖已没有了可用的距离。
就当所有人以为衣韵华这次难逃一击时,一大片阴影横在了两人之间。
那阴影轻如烟、柔如水,被维玳全力击中后只是凹陷了一大块,变换着形状将他的拳头温柔包裹了起来。
维玳见到此物先是一怔,旋即狠狠骂了声“孽子”,语气中大有朽木不可雕的遗憾。
与此同时,一人冲进了混乱的偏殿,奔到维玳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哭哭嘶嘶道:“父王,请三思啊!父王。此事绝不可为!害了各位大王和殿下,定会动摇光明大陆根本。我蛇族人丁稀薄,断不能抵御三族的滔天怒火,一旦卷入兵燹之厄便是灭族的下场!父王……”
“滚!”维玳用力踹了一脚,将来人踢翻,“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立了你这么不成气候的东西为太子?今日事毕后我定要废了你。”
太子维珆被维玳踢中当胸,不觉疼痛难当,深深的绝望更令他五内俱裂。
两个月前,他偶然发现在倾让焰和维玥的唆使下,父王竟然要毒害三族王族时,当便义正辞严驳斥了这个愚不可及的企图。
不料父王非但没听劝,更是将他软禁在了寝宫中,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从那时起维珆便醒悟过来,父王和弟弟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几天,维玥便暗中向他下毒。
为了不让蛇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他假装中计,“苟延残喘”地活在王宫内。
今日倾让焰和维玥忙于陷害杀人,放松了对他的监视。
他在几位忠心侍从的帮助下闯出了寝宫,想要在事态变得无法挽回前做最后的努力。
只是维玳的这一脚不但踢伤了他的身体,更是将他的祈望踢得粉碎。
维珆忍住痛从地上站起了,口中暗念法咒,召回了缠绕在维玳手上的法器“晴昱纱”,旋即悲痛道:“父王,想必现在儿臣说什么您也听不进去了。我不知道二弟和倾让焰究竟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您做出这等玩火自焚的决定来。儿臣是蛇族太子,必须要为蛇族百姓着想,所以今日只要儿臣还有一口气,断不会让您再伤害几位大王和殿下。”
“孽子!孽子!你真是要翻了天了,胆敢因为几个外人来忤逆我!”维玳气得雷霆大发,“别以为手里有你母后留给你的晴昱纱就能阻止我!今日我就连你一块儿杀了,再去征戈整个天下。那时候,你就是蛇族最大的罪人。”
“站住!”
维玳刚想冲着维珆下手,就见衣韵华又端平了翎羽金镖指着他。
维珆见父亲惧怕金镖,眼神便立刻落到了浑身是血的倾让焰身上。
在他看来,若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妖媚男人蛊惑了父王,父王绝不会下这样的乱命,拿着全族人的性命安危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论如何,此人必须死。
从维珆出现在偏殿里,倾让焰就知道今天事态进展似乎有些偏离了他的计划。
他十分清楚维珆对自己是什么样的看法,所以当看到维珆面露杀机,便立刻猜到了他意欲何为。
倾让焰讥笑一声,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贴到了藤枝的外皮上,然后催动法咒,令藤条疯狂扭动起来。
只听风涌雷鸣似的闷响,整个偏殿开始剧烈晃动,原本被藤枝撑开的细缝全都向四下里扩张,如同一个个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欲将地面上的一切吞噬。
维玳的脸色更为难看。
他冲着倾让焰大声喝斥到:“让焰,你胡闹什么,快停下。”
倾让焰像是完全没听到维玳的话,依旧以血为引,以咒为令,催动着深埋于地下的藤枝向地面蔓延。
偏殿的地面被顶出一个个鼓包,粗大的房梁不断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断裂声,碎石破瓦从顶上纷纷落下。
殿中众人既要躲闪脚下藤枝缠绕,又要避让头上坠物,一时间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竟是化解了敌对的局面。
眼看宫殿即将坍塌,维玳怒火中烧,他躲过藤枝的干扰,冲到倾让焰身边,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道:“本王让你停下,听到没有?“
此时倾让焰才露出恍然和害怕的表情,跪倒于地道:“大王,请给我报仇!”
维玳将他丢到一旁,反手再次劈断几根细枝,抬眼再看场间。
衣韵华忙着躲闪,金镖早就没了准头,正是趁乱偷袭的好时机。
刚跨出一步,就觉得腰间一冷,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刺进了身体里,顷刻间,剧烈的疼痛感也从那处传来。
他不敢相信地低头,赫然发现有一个细小剑尖从身体里探出头来,一滴血正挂在最前端,随着他身体晃动坠到地上,紧接着又有许许多多血珠滴了下来。
维玳瞪大眼睛扭头看去,倾让焰紧贴在身后,冲着他媚眼如丝地笑了笑,亦如那些疯狂又销魂的夜晚,与此同时又将手里的细剑往前奋力一送,大半剑身便没入了他的身体,更多的血液顺着刺穿身体的剑尖淌到地上。
“为……什么?”维玳一边强压下涌出喉咙的血液,一边不甘地质问。
倾让焰的表情看上去无辜又无奈。
他哀怨地长叹一声道:“大王,莫怨我。谁让太子殿下非要出来搅局呐?今天怕是拿不住那些人了。神树被召唤出来后必须进食,否则它会生气,连我也安抚不住。不过没关系,您大概忘了,蛇族王室的祖辈们也一样服食过朷杛果实,作为养分您和他们没什么差别。”
“你……”
维玳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宫殿倒塌的轰鸣声盖得严严实实。
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无数藤枝刺进了他的身体,除了锥心刺骨的疼痛外,便是无尽寒意……
目送敖修明和敖翰飞出了裙殿,湑彦觉得像是身处夏日酷暑雷雨的前夕,胸口闷得发慌,几乎喘不过气来。
近卫军和侍从大都被兄弟两人带进了王宫,整个东群落安静得有些瘆人。
湑彦在房里待了一会儿,仍是心绪不宁,打算出门随意走走。
刚到东群落的大门口,就碰了个软钉子。
一名自称是蛇族的近卫军副统领的人将他拦了下来,说是还有一个时辰便是接风晚宴,届时会有人来接他们进宫,所以希望晚膳前谁也不要随意离开。
湑彦见对方言辞客气但态度却很坚决,大有绝不会放自己出门的架势,顿时疑窦大起,不动声色退回了殿中。
放眼整个东群落,除了文官外就只剩下孟长轩这位武将和十来名近卫军。
湑彦踌躇再三,想不出那些人里有可以信任的商榷之人,不得不放弃了与其沟通的想法。
不大会儿,听到远处似乎有喧嚣声传来,他的心跳不觉突突快了几拍。
按下强烈的不安感,他悄然奔到了花园中。
他记得花园里有两棵比肩种植的大榕树,树身参天,枝叶蔽日,暂时藏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寻到合适的地方,就见几十名蛇族近卫军手持利器、神色凝重从树下跑过,去的方向正是他们下榻之处。
湑彦捏紧拳头,躲进了大树背阴的阴影里。
维玥亲自带人来剿杀使团成员,除了出于谨慎,更多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所以他一进裙殿便命两百近卫军兵分三路,自己则直接来到了龙族下榻的东群落。
因为龙王和殿下都不在殿内,孟长轩以及几位礼法司大臣都各自在房内休息。
蛇族近卫军闯进来后,刀剑见血,连杀数名近卫军,随即将有官职的朝臣们赶到了同一间房间内。
孟长轩站在龙族众人最前面,捂着腰腹间的伤口,厉声斥责道:“你们蛇族胆敢伤我龙族使团,破坏多年前的盟约,就不怕引起两族间的战争吗?”
维玥面带令人恼火的嗤笑,不以为然道:“盟约不过是当时为了抵御幽冥道定下的临时约定。现在幽冥道已多年未曾现世,盟约自然也成了一纸空文。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没错,这次的确是我们设了个陷阱让你们跳,但谁又敢保证如果蛇族不出手,将来你们不会有相同的算计?龙族墨守成规,抱着旧约,维持着面子上的安宁,又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种事向来都是先下手为强,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命不好,跟了个不成气候的大王。”
“闭嘴,不准你污蔑大王。大王他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绝不是你等背信弃义的小人可比……”
站在孟长轩身后的朝臣听他语言放肆,忍不住高声驳斥。
“你才给我住嘴!你们那位爱民如子的大王就快要死了,你留着点力气等着给他嚎丧吧!啊,也不对,你没机会嚎丧,应该是陪着你家大王共赴黄泉才对……”
维玥志得意满地说着,有近卫军进来禀报,说是东群落内已无其他龙族人。
维玥听完立刻冷下了表情,如毒蛇般盯上了猎物般看着孟长轩问道:“湑彦在什么地方?”
经他提醒,蛇族众人才发现,房中竟是少了一人。
湑彦平日只在宫中当差,与外臣鲜有交集,所以大家都不怎么熟悉他,对他的认识仅仅停留在二殿下的少监大人这个官职上,所以一时间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维玥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结果,他哼了一声,命所有近卫军分散开去找人,同时下了死命一定要抓活的。
维玥说话时根本不避忌蛇族众人,孟长轩等人互相对视几眼,眼神中都燃起一丝希望来。
维玥将他们神态看在眼中,“放弃你们幼稚的想法,就凭他孤身一人,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被他这么一说,龙族人觉得还真是如此,好容易提起的希望又消失不见。
不大会儿,跟随维玥一起前来的近卫军副统领匆匆跑进来,凑到维玥耳边低语了几句。
维玥的脸色瞬间觉得十分难看。
“一群废物!从这里抽一队人过去,再办不好惟你是问。记住,绝不能走漏风声。”
因为离着最近,孟长轩隐约听到那位副统领提到了凤族两字,结合维玥的反应显然是镇压凤族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一队是十人,这并不意味着东群落里蛇族人数上的优势就此消失,但至少能成为一丝曙光。
孟长轩用力按了按还在流血的伤口,用加倍的疼痛提醒自己,一旦出现转机就绝对不能错过。
这时,又有近卫军脚步匆匆跑了进来。
似乎是因为害怕维玥降下责罚,来人跑到房门口就即刻单膝下跪,头几乎垂到了地上,声线低沉道:“二殿下,厨房后院发现一名龙族使臣尸体,已是死去多时了。”
“什么!”
维玥惊呼出声,疾步走到门口,沉声问:“怎么回事?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
“是。”
近卫军起身侧立,让开了门口通道。
当维玥抬步一脚刚跨到门外,身体处于门槛上方时,离着他只有一臂距离的近卫军忽然发难,一把捏住了维玥的咽喉部位,将他完全拖到了门外。
因为事出突然,维玥就觉得眼前景物一花,脖子上同时传来剧烈的窒息和疼痛感。
一股强大的真力顺着颈部的经络迅速游走,然后化成一把尖锐小箭,直逼他的丹府近处。
箭尖只需往前再伸一根发丝的距离,便能直接刺入府中,伤害他的元丹。
维玥用眼角余光看着紧紧掐着他脖子的手,不期然想起了昨夜。
彼时,这手微凉稳定,轻易勾去了他的魂;
此刻,这手依旧微凉稳定,欲夺去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