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长地久》井子

3、初识

　　这是一间将近60平米的办公室，左面是整面墙的落地窗，现在所有的百叶窗都打开了，室内非常的明亮。在窗下放了两张造型简单的咖啡色皮质双人少发，左边的沙发后并肩放了两盆长得非常茂盛的发财树，那还是搬新办公室的时候嫂子叫人送来的。右面墙摆放了四组框架式的书架，金属铝色的支架，乳白色的台板，上面摆放着或疏或密的文件夹。正面是一张很大但却过于简单的办公桌，四支铝色的合金方形桌脚支着乳白色亚光的耐磨桌面，甚至没有抽屉，所有的文件都放在桌面上。展宁皓喜欢一伸手就能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特别是工作的时候，不能想象要他不停的弯腰在四五个抽屉里找东西。
　　象这样周日还在工作的情况很少发生，总体来说他算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病倒在办公室里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再说他觉得付给员工加班工资本来就是一件增加成本的事，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如果一个员工不能在有效的工作时间之内完成工作，那么他就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员工，最好的方法就是换掉他。
　　为了能万无一失的通过南非项目的各项考核，他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基本没有在11点前走出过办公室。看完最后一份送审的材料，他疲倦的抬起头，用力转了转脖子，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显示三点十二分。
　　开车回家的路上手机接收了好几条短信，他知道是王乐菲发来的，从上次以后他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不多的几次约会他都坚持把时间安排在中午，这样下午他就有充分的理由离开，并且白天人的大脑比较清醒，不容易犯错，比如说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那种错。
　　在简晓禾做清洁工作的时候，物管处的一位中年女人一直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天气太热，所以她并没有穿那件盔甲一样的制服，而是穿着自己的T恤。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是马春明负责这里的，直到昨晚她满脸愁云惨雾的对简晓禾说：“妮子，俺拉肚子了，交给你一个任务行不？”今天到了楼下，简晓禾才发现原来那天那个男人就是让马春明激动了那么久的人。
　　简晓禾正在书房里仔细的擦拭家具和陈列的物品，书柜门上挂了一块模板，上面杂乱的贴了一些彩色的便签条和几张照片，她抬起模板用毛巾擦拭被遮住的地方，一张照片掉在了地上。
　　蹲下身捡起照片，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很潦草的英文字，上学时她的英语很好，辨认了一下，上面用英文写着“南极的冰河”，左下脚是日期1999年5月。翻过照片，一片白色，几块竖立的坚冰，可以从两边高度的错落看出是河床的形状。
　　正看得入神，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你干什么呢？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说话时，那女人已经走到跟前抢走了手中的照片，急匆匆的把照片贴回模板上。然后转过头对简晓禾说：“我现在有点事，你快干活，不要偷懒，听到没有，我待会回来要检查的。”
　　简晓禾往后退了一步，开始擦电脑桌，那女人见她没有反应，厌恶的瘪瘪嘴，就向门口走去，然后又看着她的方向说：“你们应该在公司有身份证复印件和担保人吧，你可别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听到没有？”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看她那样子不搭理她大概不会罢休，简晓禾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听到关门的声音，简晓禾的心象小鹿一样砰砰的跳起来，她快步走向客厅，看向墙角的黑色钢琴。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擦拭它的时候她好几次忍不住抬起琴盖，用手指悄悄的抚摸里面的琴键。她克制自己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快步走过去，拉出琴登坐上去，然后慢慢的打开琴盖，再次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快五个月没有弹过琴了，手指有点生疏了，但很快她就找到了节奏，乐者的手指找到了熟悉的琴弦，合奏出完美的音符。
　　站在门外的展宁皓听着从自己的公寓里传出的钢琴声，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音律流畅而动听，他猜测不出是谁在自己的房间里弹这样的曲子。小时候周围的所有小孩都学习弹钢琴，那是一种风气，所以妈妈也送他和哥哥去学了，他从未喜欢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偶尔作为恋爱的小道具使用一下，他几乎不弹，有意识的，他轻轻的开门进入屋内。
　　最后一个音符随着手指的跳动结束了，简晓禾满足的叹了口气，脸热热的，是刚刚太投入血气上涌所致。她把头往前靠，额头抵在钢琴上，稍稍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她直起身子，手指眷恋的抚摸了一下琴键，努力克制住自己继续弹下去的冲动，轻轻的合上琴盖，心想那个女人大概快回来了。
　　她起身把琴登推进去，拿起扔在地上的毛巾，站直身子，想进书房继续刚才的清洁工作。一转身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展宁皓。
　　眼前的女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略显宽松的T恤衫，下面是一条普通的直筒牛仔裤，脚下的布鞋洗的太旧，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在脑后低低的编了根辫子。她小小的脸红扑扑的，尖尖的下巴，更显得她的单薄。眼睛不大，眼瞳黑白分明，圆润的嘴唇紧紧抿住，显示出她此刻的不安。
　　两人这样对视了一会，展宁皓起身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进了卧室。他在卧室里换了家居的衣服，有意多耽搁了一下，才走出去，看见她还站在那里。
　　他从沙发背后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双腿相交，肩膀靠在厨房和客厅相连的过道口，又喝了几口可乐。“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你们可是按时间收费的。”
　　简晓禾原本忐忑不安的站着，觉得很内疚，毕竟自己是占用了他付钱的时间，而且不经允许弹了他的钢琴，听他这么一说，屈辱感立刻涌上心头。她愤愤的转过身看着他，清清楚楚的说到：“对不起，我会马上开始打扫房间的，今天下午的服务费用我会通知公司从我的工资里扣出,您可以打电话到公司去核实或者投诉我。”她说完转身走进书房继续开始清洁工作。
　　一会那个女人回来了，简晓禾听到他们在客厅里说话，他竟然对下午的事只字未提。做完所有事情，把签收单递给他，签完字后他抬头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简晓禾拿过签收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