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南溪》雨落窗帘

11、恶语

　　“不知道呢，你舅妈没说。”南奶奶也十分纳闷，农忙季节，没个大事亲戚之间是很少互相串门的，也不知道段家出了什么事儿，问她大舅妈，她大舅妈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清楚。

　　一直到吃饭，也没见大舅妈说来有什么事情，段氏也着急了，吃完饭把段大舅妈拉到自己的房间，略带着急的看向她：“大嫂，你跟我说实话，家里出了什么事？”

　　段大舅妈李氏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犹豫，她今天出门没敢和婆婆说来这儿，只说娘家有事儿，要回娘家一趟，婆婆也没多问，这一路她都没害怕，这会儿忽然就有些怕了。

　　段氏更着急了，上前一步拉着段大舅妈的手：“大嫂，到底啥事儿，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段氏的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段大舅妈心一横，都到这了，就直说了吧，这样想着，她反手握住段氏的手，“他姑，小豆丁他娘也去了三年了，振发这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你是她姑你可能不能不管他。”

　　一听是这事儿，段氏也不着急了，她松开了段大舅妈的手，也有心情说笑了，“确实该着急了，怎么，嫂嫂看上我们村上的小姑娘了？谁家的啊？”不是她自夸，自家侄儿虽是个鳏夫，但也是个相貌堂堂的大好男儿，忠厚老实，配有家底的配不上，配个寡妇死了娘的长女还是可以的。

　　段大舅妈松了口气，“是看上了一个。”

　　段氏一听，来兴趣了，她转身在竹床上坐下，饶有兴致的问：“哦？谁家的？姑娘怎么样？”

　　“南家的，姑娘长的好，人也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段大舅妈这段时间把村里的，娘家村里的，附近村里的未婚大姑娘小寡妇来来去去的比较了个遍，最后还是觉得南家的阿溪好，先不说是亲姑表，就说南家这家底，到时候南阿溪这独女出嫁，陪嫁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十两啊，她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银子。

　　段氏皱眉，把南家适龄闺女想了一个遍都没想出来是谁，再说了，大湾村南家家家户户日子都不错，没谁家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鳏夫。

　　“大嫂，这事儿，恐怕悬，南家日子过的都不错，也没有死了男人的小寡妇，大姑娘就跟不可能了。”

　　段大舅妈一拍手掌：“我看中的这个肯定行。\'

　　段氏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大嫂你说的谁家的姑娘？”

　　段大舅妈眼睛一转，上前拉着段氏的手，一只手从头上把今天特地戴出来的镀银发簪塞到段氏手里：“我说的姑娘就是阿溪，他姑你看，我是阿溪嫡亲的舅妈，也不是那些不好相处的婆婆，振发是个疼媳妇儿的，小豆丁现在还小，养着长大了也就把阿溪当做亲娘了......”

　　段氏看着嘴巴张张合合的段大舅妈，气的脑子一片空白，怪不得今天领着小豆丁和振发过来，合着是打上阿溪的主意了？她怎么敢这么想？又怎么敢开这个口？她家阿溪长的乖巧可爱，为人更是聪慧可爱，就这么捧在手心十二年，一朝把她嫁给一个鳏夫，她是得了失心疯吗？

　　段大舅妈还在喋喋不休：“她姑，把阿溪交给我你绝对放心，我一定把阿溪当作我亲身闺女待。”

　　段氏怒从心起，一把甩开段大舅妈的手，银簪子撞到木柜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我还叫你一声大嫂，拿起你的破簪子给我从我家滚出去，我家阿溪就算留成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一个鳏夫！”越说倒最后，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一墙之隔的客厅听的清清楚楚，南家人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就黑了，段振发脸色苍白。

　　南溪吃饭快，吃饱后端着个碗倒院子里喂小豆丁和南小臭，兄弟俩排排坐，一人喂一口，小豆丁吃饭快，比南小臭多吃一口，南小臭急了，也加快咀嚼速度，那猴急的模样逗得南溪哈哈直笑，对于正房里发生的事儿毫不知情。

　　南爷爷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桌上，沉着脸看向段振发，“段小子，我南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没又穷到要把孙女嫁给鳏夫的地步，今天你的来意我们清楚了，我不同意。”

　　段振发涨红了脸，他偷偷抬头环视一圈，南家众人对他都没有了笑模样，和刚刚那温和的样子天差地别，窘迫和羞恼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不禁捏起了双拳。

　　屋里面的段大舅妈直接懵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想得最多的就是她一提，振发他姑便欢欢喜喜的应下，从未想过被直接拒绝。

　　“他姑，你说啥？”

　　“我说我不同意，你赶紧走，别逼我打你。”段氏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

　　段大舅妈吓得一个激灵，要说嫁到段家，她最讨厌谁，婆婆是一个，这个小姑是一个，后来又添了老二媳妇。只是这个小姑嫁的好，她便把这份讨厌藏在了心里，现在有求于段氏，她都把身段放到最低了。她也不是没有气性儿的人，当下便转身走了，路过客厅连招呼都没打，段振发赶紧跟上。

　　段大舅妈掐腰抱起小豆丁，对着搞不清楚状况莫名其妙的南溪哼了一声：“看不上我家振发，我就看你以后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南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后不禁也急了眼，脑海里迅速组织词语，准备不带脏字恁回去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我呸，我家小姑子貌美如花找什么样的找不着，要嫁给你家的鳏夫，不要脸的老乞婆。”

　　段大舅妈气的直哆嗦，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杨氏，被赶来的段振发拖了出去。

　　“振发你拉我干什么，我撕了这个小贱蹄子。”段大舅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段振发低声说了句什么话，段大舅妈便不闹了，乖乖的顺着他的力道走。

　　等段大舅妈母子走远了，南溪把空碗塞到南小臭的手里。

　　“嫂子，谢谢你啊。”

　　杨氏抿抿嘴巴，用手把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说这外道话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南溪认真的看着杨氏，直到杨氏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脚步后，她才开口，“嗯，一家人。”

　　南溪想，杨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就算贪吃了点，八卦了点，人蠢了点。

　　南溪进了屋，屋里的人都沉默着，桌上的鸡肉还剩下一大半，其他菜也还剩着，南家人对食物是很珍惜的，家里煮的菜从来不剩下，今天剩下这么多菜，还不见家人动筷子，这是十分反常的，想到刚刚段氏说的那句话，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爷奶，你们怎么不吃饭？我娘呢？”

　　“娘在屋里。”南海道。

　　南溪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段氏的房间，段氏坐在床上，目光盯着白墙，眼中却没有焦距。

　　“娘，我大舅妈走了。”

　　“嗯。”

　　“娘，我大舅妈说我看不上大表哥，这是啥意思？”南溪故作懵懂。

　　段氏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啥？不要脸的李兰花，看我不撕烂她的嘴。”说着就往院子里冲。

　　“行了，坐下吃饭吧。”坐在主位旁边的南奶奶道，段氏脚步一僵，转身坐回去。

　　吃了饭，歇了晌下午南溪又跟着段氏杨氏去地里干活，下午比上午炎热许多，好在山风凉快，南溪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和上午干活时的气氛相比，下午要压抑很多，段氏沉着脸一声不发，杨氏和南溪也不敢开口，只能埋头干活。

　　晚上回家回的早，吃了饭天便黑透了，干了一天活大家都累了，吃完饭便回房歇着了。可这夜注定有许多人辗转反侧睡不着。

　　段氏和丈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南长胜好不容易睡着的又被她吵醒了，一次还好，南长胜翻过身就继续睡了，可没过多久他又醒了。

　　南长胜火了，翻过身来面对段氏：“你怎么不睡觉？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段氏心里有火，这火从段大舅妈走后便一只烧到现在，对家里人她气短，只能憋着，她也体谅丈夫幸苦，轻易不对他发火，此时南长胜的一句话让她压抑的火又燃烧起来。

　　她一个打挺从坐起来，指着南长胜便开骂：“好你个没良心的挨千刀，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睡得着。”

　　“多大点事儿啊？你嫂子想让咱们阿溪嫁过去？我们不答应她能咋着？把咱们阿溪绑上花轿？”

　　段氏一想也对，但心里这股火气怎么也下不去，眼看着南长胜又要睡着了，她把南长胜摇醒：“不行，我得回去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段李氏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我娘和我大哥的意思。”

　　南长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劲的嗯嗯嗯。

　　另一个房间的南溪也睡不着，古代姑娘十二三岁订亲是常事，好多好人家的姑娘到十二三岁便陆续有人来提亲，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她从没想到第一个来提亲的居然是自己大舅妈。

　　撇开近亲结婚这点不谈，光二婚这点就够让人恶心的了。

　　她翻了一个身，面对满地的月光，决定主动出击，与其让不认识的没见过的男人来挑自己，还不如自己找一个看得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