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窦芸的流水日常》易蜘蛛

32、第三十二章 秦姨娘

　　月末月初是家事最多的时候，过了这段日子便只是些日常的琐事，秦姨娘也轻省了些。

　　这些天她白日帮着许氏操劳府中事务，时不时要去侍奉许氏，与她说话，夜间多半也要应付窦老爷，不过十来日功夫便看着瘦了些。

　　这夜听闻老爷去汪氏院里歇着，不会来她房里，她整理完琐事，闲下来已是晚饭过后，日落西山时分。

　　秦姨娘累得很，终于清闲下来，金桂看她一脸疲色，吩咐收拾了碗筷便心疼道：“谢天谢地，可算是把事体忙完了。这些天姨娘日里忙碌，夜里就是不侍奉老爷，心里担着事也睡不踏实，今儿可算是能早早休息了。还好夫人只叫姨娘管了一部分，不然可不累得休息的时候都没了。”

　　秦姨娘听了这话，不由勾出个十分寡淡的笑来，算是回应。若是许氏亲自打理，哪有这般烦琐？不过是她身份所然，管起事来事倍功半罢了。

　　她这身份已定，再如何努力也就这样了，只是不论如何，再不可让亲生女儿也为妾侍了。

　　如此想来，秦姨娘又打起精神来，见小丫头苗儿收拾了碗筷食盒送还大厨房去了，便叫柳枝：“这些天事忙，已经好些天没叫姑娘过来了，也不知她近日如何，趁她还未歇下，叫她将课业带来与我说话。”

　　柳枝来唤时，窦芸正在看书。

　　在縢夫子来家之前，窦世宏已经学完了蒙学十三经，这之后縢夫子又教他重学一遍，除了教人识字的《三》《百》《千》只叫他当面背过一遍又叫他说了一遍文意，之后的便差不多要查漏补缺一番，窦芸自然也就跟着窦世宏学后边的，《三》《百》《千》却要她自己去读，偶有不解便暗自记下，第二日再去问窦世宏。

　　听闻自己几日里没说过话的姨娘唤自己去说话，窦芸恰好将《三字经》看完，便收了书，催丫头赶紧收拾了课业便往秦姨娘房里走。

　　她自幼在秦姨娘跟前长大，离开姨娘自己居住以后姨娘天天忙得很，只在嫡母房里能见上几面，却也说不上几句话，实在想念。

　　秦姨娘见到快步走进房里来的女儿一脸亲昵就往自己怀里钻，脸上的疲色一扫而空，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刚想打趣她，伸手要去抚摸她的双丫髻，却见女儿发间那对水蓝色的宫花，手上顿了顿才又抚在女儿肩上，继续出声打趣。

　　“多大的姑娘了，还往姨娘怀里钻呢？”

　　窦芸在秦姨娘怀里腻歪着，嘴里妮妮弄弄得嚷着亲呀想的，娇滴滴的叫秦姨娘心里软成一片，好一会儿才叫她从怀里出去，见她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干净纯粹，心里又宽松许多。

　　这个时候，女儿还小呢。她还能把她一直往好里教。

　　窦芸一向乖巧，扭捏一会儿，撒了会儿娇，跟秦姨娘说了这几天的学的东西，又将课业拿给秦姨娘看。她日日勤勉不缀，学得又精又快，这几日将《三》《百》《千》用颜体各抄写了五遍，字迹端正，大小合宜，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虽然年弱，还未曾练出笔力、气势，再积累些年便也成了；刺绣一道也颇有进益，一叠二十张帕子均是这十来日存下来的，绣的都是简单的竹叶，十张苏绣，十张官绣，按顺序码放，看得出这十来日女儿的绣艺改进良多。

　　窦芸将帕子一张张翻开，絮絮叨叨地跟秦姨娘说：“周娘子厉害极了，官绣和苏绣她都会，官绣针法遒劲有力、排列整洁、针针到位、厘毫不苟，苏绣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针法活泼、色彩清雅，可惜芸儿现在皮毛都没学到，只各学了一种针法，这两种绣法的头一种针法都练好了，周娘子才会再各教一种。”

　　“周娘子说的很对，”秦姨娘附和，又解释道，“她这样做，是怕你只专学苏绣而忽视了官绣。刺绣是手上的精细活儿，不论什么绣法，都要多练才能熟能生巧。”

　　窦芸点头称是，秦姨娘又问她蒙学可学得懂，窦芸又点头：“《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简单，女儿读上几遍便能大略知晓其意，知晓其意之后再读几遍便能背下来了。哥哥前两日重学过了《小儿语》，其中四言、六言、杂言皆有，听哥哥解读过两次，果然如姨娘所言，读书自能明白道理，这《小儿语》说的就是做人处事的学问，只是哥哥还说，《小儿语》虽有说做人的良好品德，有些却使人消极，一一为我指出讲解，还叫我以后不论听人言还是读书都要自己去判断对错好坏，不能一味的去听从附和。”

　　小娃娃前几句还带着夸耀的语气，后两句却是一板一眼地说起大道理来，说罢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小儿语》是这样，还有就像芸儿屋里的念夏和敛秋，她俩一个生得白净，一个长得圆润，有丫头传言说她俩是娇生惯养大的家生子，好吃懒做才白白净净生得胖，迟早要被我赶出去。实则她俩天生如此罢了，平日里谨慎勤快得很呢。”

　　秦姨娘目光定定地看着女儿说出一番话来，心中无不骄傲，她的女儿乖巧，聪慧，勤勉，稍加点拨便可成才，只可惜出身……想到此处，秦姨娘忙掐灭了心里的那一小撮火苗。

　　“当年咱们分府出来，除了你嫡母的陪房，你父亲只带了几房窦府的家生子出来，这些年里下人们生了后代出来，才有了这新一代的家生子，但到底还没长成，得用的先紧着你哥哥姐姐都不够，家中这些年便陆陆续续买了人进来调教，到底没家生的规矩，便是原来家生的也懒散起来。

　　“若是在原来窦府，便是有人心里这般想，也不会这么招摇的传出话来。可惜，我身份到底不够，虽然你母亲慈悲，放了我的籍，单到底曾是为人奴婢，现在也为人妾侍，在人眼里也还有脚跟子在奴字里拔不出来……镇不住那些下人，也管不得这事。”

　　金桂在一旁伺候着，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怪道姨娘管事如此艰辛，原来……那起子小人看不起姨娘，多有为难，才叫姨娘代理府屋如此艰辛！”

　　窦芸原来并不以自家姨娘是妾而有什么想法，如今见自家姨娘神色黯然，心中大痛，才明白为人妾的不易来。她不愿见姨娘难过，急的又抱住她，脑中急转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帮到姨娘，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做什么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心里不经跟着难过起来，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安慰姨娘也安慰自己，却发现此时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奈那么无力，喊了一声“姨娘”，又发现自己连正经像大姐姐对嫡母那样叫她一声娘都不行，遂埋头沉默了。

　　小小一个人，还不会掩藏情绪，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秦姨娘瞧得一清二楚，与她所料一分不差。秦姨娘一面欣慰女儿聪慧，一面满意自己目的达成，又开口教她。

　　接着金桂的话说了句：“任它再难，我有本事处理便算不得坏事。夫人这是看中我，让我办事，给我机会，我若能立起来，日后才好过了，你这话日后莫要再提。就似那《小儿语》，有它消极处世的一面，也有它教人道理好的一面。姨娘我随为妾侍，不能及正室能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却懂规矩识礼仪，明白道理通晓利益，不落平民家为柴米油盐忧心，得仆役伺候，侍奉夫人开颜又能得几分体面……万事皆人为罢了。”

　　又把话题带回来问窦芸是否能背《小儿语》，近日窦世宏学的她可跟得上。

　　窦芸这才回转了些，说了自己的进展想叫姨娘高兴些：“莫说《小儿语》，哥哥近日在学的《弟子规》我也能背了，只是里边的道理还要听哥哥为我讲讲。哥哥说训诫类的还有《朱子家训》、《名贤集》和《论语》，按着顺序日后便要学它，我也提前在看了。”

　　一边说，一边口齿清晰地背诵起来，一个磕巴都没打，连着串就把《三》《百》《千》和《小儿语》都背诵出来。

　　秦姨娘目光温和，极有耐心地听女儿背书，待她背完又夸赞她几句，把小姑娘夸得两眼亮晶晶的全是喜悦，这时候天已经夜色四合，秦姨娘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放她回去。

　　目送女儿出了房门，秦姨娘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疲倦涌来，身体、精神都是累的，她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甚至眼皮都不想睁开，只眯了条缝由柳枝给她拆了头发洗漱一番，便熄灯躺下了，心底却是一阵阵的放松，甚至是庆幸的。

　　她秦宝珠历经穿越，原以为哪怕晚景凄凉也是偷得一世，没想到竟还能有再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时候，自己的脑子还很清醒，没有飘飘然不知所以，往事还能改写；她的女儿也没有被她教歪，还没有去景文候府为人妾侍……

　　重活一世，经历了种种，她要继续保持脑子清醒，好好培养女儿，绝不再想让她攀高枝儿去做妾。

　　她决不能再为了自己一己私欲，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工具一般去谋算，最后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她要她好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幼年期比较慢热，我想多细写她养成的过程，慢慢把她培养成一个完整的人物，而不是一上来就是不明所以牛逼轰轰心机深沉的人，所以这段时间她的成长环境和教导人秦氏的描写会比较多。
更新真的没什么保证，因为幼年时期的成长时十分精细的，又不方便设置过多的剧情，若想写好，很难才能有些灵感，要考虑良多才能决定这灵感能否写进来……
总之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