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窦芸的流水日常》易蜘蛛

29、第二十九章 固宠之心，主仆皆有

　　说来如今的窦府宽敞得很，窦家盘下这座宅子可是花了不少血本，后院里起的后罩房也都是上好的房子，屋子里铺的青砖也整齐干净，墙上的白料虽不是新涂的，却还是干净的，衬得房中亮堂得很，想来原也是住人的屋子，不是什么堆物件养马匹的脏地方，三间打通并作一院地圈起来，又起了供下人住的抱厦，算起来虽比正房的耳房小了些，却有个独院儿，汪姨娘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在这院里养胎，很是住得开。

　　汪姨娘搬进来瞧了屋子，心里气消了大半，只是嘴里抱怨这屋舍里的布置得不够细巧，这还是她嘴上说的，其实真埋汰起来，这房里除了家具，其他摆设是一点也没有，只有个空屋子。她也知道一大家子刚搬进来，她能住上干净屋子，还是因着许氏早有撵她到后头来的打算，一早就叫人把屋子打扫了，若真一点都不顾忌，想着哪出是哪出地直接叫她过来，一点安排也没有，说不准这屋里还有几簸箕灰呢。

　　待人将汪姨娘的几个箱笼家私抬进来，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收拾布置一番，这院子才有了几分得宠姨娘住处的样子。

　　“姨娘，今儿老爷又宿在秦姨娘处了。”汪姨娘身边的丫头燕儿进得门来，战战兢兢地福下身子道，语意里不觉还带了些许委屈。原来一月里，老爷总有泰半宿在自家姨娘屋里，余下的日子一半儿是书房里两个娘子服侍，一半儿陪着夫人，自从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开，在夫人的安排下，老爷又想起秦姨娘的好来，夫人处与秦姨娘各占了十日，余下十日汪姨娘与书房处平分，自二小姐出了事，老爷连着五六日没来过，好不容易被二小姐劝来，汪姨娘有意笼络，偏又不能侍候。

　　老爷再来，便又是五六天后的事了，汪姨娘就让身边的小丫头燕儿服侍他过夜。

　　燕儿年弱，不过十三，正对了窦老爷的胃口，但是一夜过后并没有什么表示，只说汪姨娘屋里会调教人，连打赏都不曾有。一般而言，若是哪个丫头被男主子收用了，就算不能开脸摆桌抬作姨娘，也会由男主子给些脸面亲自打赏，提作通房，唤作娘子，若是连赏都没有，那便尴尬了。

　　燕儿的委屈便是从此中来，老爷他明明是欢喜自己的，还向汪姨娘夸了她，怎又不赏她呢？许是事忙忘了，待下次见，便能想起了吧？如此，她便比汪姨娘还盼着老爷到这后院里来。

　　汪姨娘歪在榻上喝茶，摆了摆手，正给她捶腿的秀儿知其意，便停下动作，去搬了绣墩来与她坐。汪姨娘这才慢悠悠地道了声：“坐吧。”

　　燕儿见了那盖着绣帕的橡木矮鼓墩，心里略放下了些。不同于下人房里的松木粗打的床桌，不论老爷在何处就任，府里两个姨娘房里成套的床桌榻椅并妆台，向来都是杉木制得，在这一块儿上，夫人并未偏颇哪个。

　　只那年，还是通房的汪氏产下二小姐窦眉，老爷赏了许多东西，其中便有这一对儿橡木绣墩。还好这绣墩偏矮，自那以后，不论搬去哪儿，汪姨娘的箱笼里必然装着它，摆放家设时必要用它，只因这两个绣墩是老爷赏的，她虽还未成姨娘，这橡木摆用比不上夫人屋里的红木，大小姐房里的花旗，却能在摆设规制上压秦姨娘一头。

　　如今见秀儿端出这绣墩来给自己，心知自家姨娘还念着自己的好儿，燕儿拜谢后才安坐下来，只盯着汪姨娘的一双绣鞋，不敢抬眼。这么些年来，汪姨娘房里不是没出过妄想爬床的丫头，都被秀儿在汪姨娘受气而归时提来奉茶，自然是受一顿打骂责罚后撵了去，燕儿还是汪姨娘房里头一个上了老爷床的丫头。

　　哪怕她并非有意，然此时能再得老爷青眼也成了她心中的渴望，毕竟秀儿姐姐年过十九，还未见姨娘替她做什么打算，而老爷正值壮年，仪表堂堂，行动时又温柔体贴，难免叫未经人事的燕儿心有所念，更何况，哪怕没能抬做姨娘，只做个通房丫头的待遇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燕儿心里的念头，汪姨娘再清楚不过，当年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到底是在自己房里成了老爷的人，还是自己送去的，心里总有些膈应，还好老爷并没有立时赏她，想来是安抚自己，也是给自己在燕儿面前做脸，不叫燕儿因伺候了老爷，便恃宠而骄对自己生出忤逆之心来。

　　瞧着燕儿还穿着女婢的衣裳，低眉顺眼地坐在下方，汪姨娘心中舒畅，竟生出一种自己便是夫人，而温顺的燕儿便是秦姨娘的自比之心来——难怪夫人看秦氏怎么看怎么顺眼，看自己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如此，汪姨娘才平复了心底的酸意，连瞧着燕儿花骨朵般的皮相所生出的自卑和恼怒都散去了。

　　到底自己已经是正经的姨娘，前儿府里已派人传信回老家，上了宗谱，而座下这个，却连个通房都还不是。

　　相较之下，汪姨娘抚了抚腹部，心情好了不少，竟然好言安抚她道：“老爷不是薄情之人，不过是初任京官前几月，公务还未趁手，又要新结往来，事忙耽搁了。你别瞧着老爷多宿在夫人与秦氏房里便乱了心，想夫人怀有身孕，哪能伺候老爷？而那秦氏接了管家的活计，又不是个顶顶精明的，日日里忙得昏头昏脑，夜里也未必能有心力伺候，老爷便是想真想要，顾着斯文也不能多宿在前院书房，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听得汪姨娘娓娓道来，燕儿心下大安之余，对自家姨娘信服非常，一连几日的惶惶之色退去，绽出个笑来：“谢姨娘提点。奴婢愚钝，姨娘服侍老爷多年，老爷肚里的蛔虫怕都不及姨娘知晓老爷心思，奴婢听姨娘一席话，心里安稳多了。”

　　“你到底年轻，不知事也是常事，”汪姨娘眼中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她自持伴随老爷多年，燕儿这话正说在她心坎儿上，得意之下，大方地道，“秀儿，将我那支石竹花簪给她。你年轻，合该打扮得亮丽些，那簪子颜色鲜艳，正适合你戴它。夫人派了夏日衣衫的针线活计来，屋里虽亮堂，到底隔着窗，你便到院里去做活吧。”

　　燕儿听得此言，眸中含着亮光连连拜谢，心中喜不自胜，看汪姨娘便如再造父母。一般夫人姨娘身边的丫头们做针线，都是避到屋子里，免去惹眼之闲。五月里，院子里那丛石竹开得正好，汪姨娘赏了她石竹发簪，许她在院子里做针线，若是老爷恰好来了……这正是在帮她在老爷面前露脸呢！

　　汪姨娘受了她的谢，便表示自己乏了，燕儿自觉退了出去，这夜二者都在心中含着对固宠的期望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