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鸳鸯珮》尹心扬

5、美人谋5

　　这天，苏师爷刚刚吃过早饭来到县衙公堂，迎头就碰见坐在公堂之上一脸郁闷的像是吃了隔夜的翔一样的郝大人。苏师爷虽然知道尘莫染的案子有点棘手，但是郝大人也不至于脸扭曲的仿佛夜壶一般的让人看不过眼去啊。

　　完全没有理由啊，好歹这些年经郝大人手也是审理了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小到家长里短，大到杀人越货。在苏师爷看来郝大人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人物了，怎么一个小小的妓馆杀人案竟把他愁到这份田地。他心中着实是不解。

　　郝大人听到有人进来却是头也不抬，只顾着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苏师爷看到此处知道郝大人这次的确是遇到难题了，但是除了尘莫染的案子他实在是再也想不出最近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这样的劳心费神了。可是好好想想也不对，尘莫染的案子纵然有一定的难度却也不至于令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他之所以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虽然苏师爷一直自诩是郝大人肚子里的蛔虫，郝大人有几根花花肠子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俗话说得好：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次他还真的是失算了，这个令郝大人寝食难安的原因他思来想去也只是猜对了一半。

　　原来郝大人今天之所以这样手足无措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自然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郝成悦。

　　话说自打昨天晚上把她接回来之后，郝大人老两口就发现女儿的状态不对。起初他们还以为是暗夜中的那一支冷箭把郝成悦给吓着了呢。你想想，虽然他的宝贝女儿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好歹也是安分守己的良家子弟，哪儿见过那种刀光剑影？所以肯定是被吓坏了！

　　于是乎老两口就在那儿苦口婆心的宽慰女儿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爹娘都在身边不用害怕了之类的。

　　可是郝成悦对二老的苦口婆心却不怎么领情，总是一脸委屈的想哭却又心不在焉的样子。两位老人的话似乎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爹娘放心，女儿并不害怕，女儿只是累了想早点休息”就轻而易举的把二老请出了闺房。

　　郝夫人宛华虽然也十分担心女儿，却总是觉得女儿的态度似乎不像是因为害怕而表现出来的。她觉得女儿更像是伤心又或者说是失望。依女人的直觉来说，她更感觉像是失去了某样心爱的东西。

　　于是郝夫人把今晚事情的经过让郝大人完完整整的讲述一边给她听，还特意强调任何细节不允许漏掉。

　　直到今天早上郝成悦不但未踏出房门半步而且水米未进，整整一早上就连郝夫人也没能敲开郝成悦的房门。这让郝大人怎么能不愁？

　　再说就是关于尘莫染的案子。周所周知，不管是嫌犯尘莫染还是死者徐彻那都响当当的人物，不论那一个在金陵城里那都是举足轻重啊！而现呢？在一个魂归地府，另一个则锒铛入狱。仅仅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要命的是他俩一个是行凶者一个是被杀者！

　　按理来说，只要案件审理清楚之后杀人偿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说不过去。

　　可是问题却偏偏就出在这儿：案件连审理都没有审理，富甲天下的徐家老爷徐积善就逼迫郝大人立即将尘莫染明正典刑为他死去的独子报仇雪恨。就在同一时间，皇城之内庙堂之上的某位贵人又派连夜派出心腹，带着他的亲笔密函来要求郝大人无比将案件先押下不要走漏风声，等过两天再审。

　　郝大人这边还没拿定注意到底怎么办好呢，由于女儿心情不好，夫人只顾着女儿了，连早餐都没做。郝大人本想今天早上到县衙外面喝完豆汁回来再从长计议的，结果豆汁没喝成反而像吃了隔夜的翔一般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苏师爷一头雾水满脸不解的看着郝大人：“究竟怎么了？大人您到是给句明白话呀！”他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郝大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问苏师爷道：“你今天是从街上过来的吗？”

　　苏师爷一脸的茫然：“街上？没有啊！我去街上干什么？又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然后又一脸笑嘻嘻的补充：“我是从小路过来的。”

　　郝大人只是摇头苦笑，“好，你去街上去逛圈吧！”

　　苏师爷一脸疑问，本想向郝大人问个明白，但在看到郝大人并没有半份想要搭理他的意愿后就乖乖的走开了。

　　直到到了大街上他还边走边犯嘀咕：今天街上也没什么不同啊，该干什么的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干什么。

　　东边巷子口的老王头该出来买菜的今天还是出来买菜了；大槐树前边白大娘依旧坐在树下纳鞋底；魏记铁匠铺的小学徒照旧在炉子边上叮叮当当的捶打着火红的铁块；街角边的那个总是喜欢臭显摆爱吹牛的满头癞子的乞丐又在那儿显摆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一块带着脏污的金丝手帕，苏师爷还多看了两眼觉得那手帕的材质不错；就连西街的赵大姑娘都是一如既往的脸上抹着三刀砍不透的粉，坐在路边对着过往的路人花痴，就连看到苏师爷都不忘抛个媚眼。苏师爷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底抹油似的溜了，逃跑的路上还差点撞到了那一群群唱着童谣嬉闹的孩子……

　　一圈转下来苏师爷也没觉得今天的大街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直到他转过街角又碰到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在不经意间听清了他们口中唱的童谣时才意识到郝大人为什么会愁眉不展了。

　　那是一群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天真烂漫的蹦着、跳着，一边嬉笑打闹一边唱着一首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歌谣：

　　“八月二，风云起。烟雨阁中变了天
　　尘莫染，蛇蝎女，毒酒杀人不眨眼
　　色徐彻，冤死鬼，偷香不成反丢命
　　天青青，日朗朗，杀人偿命天下理
　　县太爷，活包公，抓了妖女去砍头，去砍头！”

　　苏师爷听着听着便陷入了沉思。

　　尘莫染杀人案件从案发到现在也不过就短短的几个时辰而已，而且官方还刻意的隐藏过消息，然而就是这样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闹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恐怕这事情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了。

　　苏师爷一边沉思着一边用手捋着胡须踱回了县衙。

　　也许是他考虑的太入神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离他看到那群唱着童谣的孩子不远地方的街角的阴暗处一个一身藕荷色披风，撑着藕荷色伞的姑娘站在那里教面前的一群孩子唱那首童谣。

　　她的伞撑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教完之后她又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当看到那些又蹦又跳的孩子唱着那首童谣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嘴角轻轻地向上勾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莲心站在街边盯着那个人愣愣的看了好久，她呆呆的看着那一幕，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因为她在那个人得意的笑的那一刹那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那个隐藏在藕荷色油纸伞下的人竟然长着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瞬间觉得头翁的一声，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尘姑娘想来带她素来亲厚，怎么可能会是她呢？或许，她想，或许眼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吧！

　　她闭上眼睛，拿手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停了好一会儿后才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是多么希望在她突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全都消失。可是，她失败了！再次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她看到的仍然是藕荷色油纸伞下的那张笑得春风得意的脸。

　　亲眼所见，由不得她不信！

　　她咬紧下唇，死死的盯着那张原本淡若秋菊的脸。以前，她总是觉得那张脸虽然说不上是很美，也是清秀俊俏。从来没有哪一瞬间像今天这般扭曲变形如此丑陋。

　　她始终都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长着那样一张脸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张脸可是尘姑娘最信任的一张脸。她差点没忍住大声的质问：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