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鸳鸯珮》尹心扬

39、烟雨摇（10）

　　尘莫染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房间中的一干人等一拥而上将尘莫染的床边挤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都七嘴八舌的问尘莫染究竟怎么了，到底是那儿不舒服之类的。

　　也不怪乎大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疑问，毕竟在尘莫染晕倒的这大半天时间里几乎整座金陵城的大夫没有一个能查得出她晕倒的原因的。但凡是给尘莫染诊断过的大夫无不给出了一个像是事前商量好了一样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烟雨阁众人接受的结论：尘莫染就是睡着了，并不是生病。要说是是在有点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她在做噩梦。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有半点异议的及诊断结果了。

　　由于楚幻风不在，想要在一时之间找到他的确是很困难，所以，芸娘将所有的希望几乎都托付在了早已须发皆白年逾九旬的吴神医身上。可是神医在反复把脉后直接一脸“怎么净拿老头子开玩笑”的表情问向芸娘：“芸丫头，你确定这女娃娃是生病了，不是睡着了？”

　　芸娘真是欲哭无泪：“老神仙，你再好好看看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吗？要是只是睡着了的话怎么突然间说这话就差点倒在地上，然后就怎么叫也叫不醒了呢！”芸娘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尽量将事情复述了一下。

　　吴神医听完她的话之后，用手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更加认真的把起脉来。可是最终结果却是完全没有变化。

　　老神医也十分纳闷：“我十几岁开始跟着师傅行医，至今已有七十多年，虽然疑难杂症见过不计其数，但是想这个女娃娃这样古怪的病症，老头子还是第一次见过。”他摇摇头：“如果说这女娃娃真的是得了病的话，像她这样的病症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医治的了了。”

　　芸娘一听还有转换的机会，连忙问道：“老神仙，不知这人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

　　吴神医看着芸娘放光的两只眼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此人就是我的师弟，玉面神医白叔蕤。”

　　芸娘听完之后眼睛里的光顿时熄灭了：“江湖上传言这玉面神医不是早就……”

　　“早就不在人世了！”吴神医说完，在小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自从他的师弟，江湖上有“玉面神医”之称的白叔蕤在十几年前被他师弟亲手教出的女弟子毒害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她的这个师弟。

　　虽说当年的白叔蕤可以说是极为少见的医学界的天才，深受师傅的偏爱。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半分的妒忌之心。自己本来就生性愚笨，能得到师傅亲传医术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有怎么能去跟师弟这样的医学天才相提并论呢？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后他便慢慢的于这个小师弟彻底断了往来。不为别的，只为他做事太没有仁心，万事皆顺从他的心意。非但如此，玉面神医在江湖上闯荡十几年，名头虽然打的很响，但靠的却不是医术而是毒药。

　　这也是为吴神医深为不齿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是不配成为医者的。

　　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在十几年前，江湖上上传言他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徒弟所毒害。吴神医当时虽然感慨万千，却没有过多的伤心，毕竟他对这个小师弟感情没有那么深。

　　可是面对尘莫染今天的这种情况，他竟然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怀念起这个一直以来不怎么被他喜欢的小师弟来。他虽然冷漠性情古怪，但是至少医术还算精湛。如果他还在的话，或许这女娃娃的病真的还有人能够治得了呢！

　　可惜啊！昔时人已去！

　　他叹息着，在小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越走越远。

　　芸娘此刻真的是黔驴技穷，她看着面前这一帮平时自称神医的狗屁不通的家伙不禁想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不同的神医，简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医术竟然连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都比不上。要是楚幻风在的话，就是你们倒贴钱她都不会去求你们这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草菅人命的庸才呢！

　　可是没办法，楚幻风现在不在。

　　芸娘看着眼前这一帮面对晕倒的尘莫染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愣愣的硬说她是睡着了的庸医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既然他们是在也查不出病因，在赖在这里只会让她心烦，于是做了个手势让莲心送客。

　　尘莫染睁开眼之时看见素心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她有些吃惊。谁知素心看她行了过来之后随即喊了一声“小姐醒了”，之后瞬间就围过来了整整一屋子的人，尘莫染当时就惊了：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尘莫染开口，众人就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尘莫染问了个无言以对。本来她就不怎么愿意说话，这样一来倒不是她不愿意答话，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了

　　“多谢各位关心，我只是累了，睡了一觉而已。多谢各位关心，我现在已经没有事了，各位爷都回去歇着吧！”说完就示意素心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素心回来的时候看见尘莫染在愣愣的发呆，赶忙试探着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哦。”尘莫染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有些心绪不宁。”

　　“做了个什么样的噩梦啊？”素心迫不及待的追问。

　　“我现在也完全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很恐怖的样子，我只知道我很害怕。”尘莫染皱着眉头，左手扶着额头像是很头疼的样子。

　　明明她在梦里记得很轻清楚的，可是为什么一醒了之后基本什么都记不得了呢？在梦中的时候，她曾经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努力的记住，千万不要忘记了。可是醒了之后除了那种铭心刻骨的害怕其他的还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一看这样，素心赶忙引导她：“一个梦境而已，既然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而且还是个噩梦，又不是什么美梦，非要记得它做什么！”

　　“是啊，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尘莫染笑笑。

　　“对！”素心高兴的答道，只要尘莫染不去追究梦境的内容她就十分高兴：“小姐，我们回碧溪小住吧！”

　　尘莫染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想起要回碧溪小住来了呢？”

　　“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我们一不开心或者是生病了，六姨就给我们做桂花千层糕吃。今年的新桂花也早就收了，我们回去让六姨给我们做桂花千层糕吃吧！”素心说着，眼中流露出对童年时光的不舍和怀念。

　　她自小便跟着尘莫染生活在碧溪小住，那时候的她们天真烂漫，一起跟着她们从田野中救回的那个人学武、一起在清凉台上练字、一起去莲花坞采莲子、一起在大梨树上摘梨子、一起吃六姨做的桂花千层糕……那时的她们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无论什么都相互分享。

　　可是现在，不但有了秘密，而且无论如何还都不能说出去。整天面对这那个你最近亲的人，而且还要想方设法隐瞒的她。素心感觉自己机会是要崩溃了。

　　心中藏着巨大的秘密无人可以诉说，非但此次，这个秘密还是关于她最亲近的人的，不但不能跟她说，反而还要想方设法的瞒着她。所以，这段时间素心也是十分的痛苦。这令她更加怀念过去拿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更加怀念六姨亲手做的热气腾腾的桂花千层糕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尘莫染似乎并不想回碧溪小住：“我也是真的想念六姨做的桂花千层糕了，不过我现在身子乏的厉害。这样，你自己回去吧，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带一些回来。”

　　这两句话算是彻底拒绝了素心一起回碧溪小住的请求。

　　素心一看尘莫染并不打算回碧溪小住，也不打算回去了：“算了，还是等你那天身子好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回去看看六姨，顺便再吃一下她做的桂花千层糕吧。”

　　“现在你就出发吧，天黑之前还能赶得到，这样明天午饭时分就能赶回来了，我也能吃到六姨的千层桂花糕。去的时候，路过甜心斋的时候别忘了给六姨带包糖炒栗子回去，她老人家最喜欢他家的糖炒栗子了。”说着就示意素心走。

　　“那你……”

　　“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浑身无力。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让你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想吃六姨做的桂花千层糕了。”

　　或许真的是这一段时间让各种出乎意料的事情弄得太过于焦头烂额了，反复确认过尘莫染没事之后，素心就骑着马飞奔似的回了碧溪小住。

　　素心走后尘莫染静静弄得坐在窗口边坐了很久。自从她完全清醒以后，脑子中莫名其妙的断断续续的出现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她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的将这一段段水片般的记忆整合重组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一直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应该是叫李墨玉，她的母亲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大出血去世了，所以她大概是由自己的小姨和父亲养大的。而且她的这个小姨不但对她十分的从疼爱，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的父亲。就在小姨向父亲表明心迹想要嫁给他时，墨玉的父亲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理由是小姨和摸鱼的母亲一样，都是月族女子，有着本身难以逾越的缺陷。后来不知为何，墨玉遭坏人劫持杀害，小姨发了疯……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所有的以及都是属于那个叫墨玉的小姑娘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怎么也住不住。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一条游丝轻轻地划过眼前，当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好像是属于什么东西反而又在瞬间遗忘了一样。尘莫染想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甚是懊恼。

　　冷静下来之后，她又将自己从坐在窗前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开始从头到尾的重新一点也不敢遗漏的再次梳理了一遍。

　　当再次梳理到墨玉的母亲和小姨是她如醍醐灌顶般猛然醒悟过来：墨玉的母亲和小姨都属于月族。而且，墨玉的父亲好像也曾经说过她们姐妹两人的祖上是从九都王城中逃离出的月族中的一支。月族世代皆为女身，不但这样她们生来就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生育也就意味着母亲即将命丧黄泉。

　　九都王城、月族，她幡然醒悟。对了，就是那本《九都王城志》！

　　《九都王城志》中曾经记载过，天帝将陆吾神兽安放在天之九部，也就是后来的九都王城之后，又设立了月族让她们预言天下大势，后来还设立了护月族和翊月族从中辅助。

　　这么说来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这个神秘的九都王城。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床边在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本书皮早已经严重发黄的书--《九都王城志》。

　　既然所有的疑点都来自于九都王城，那么她也只能在《九都王城志》中寻找答案了。

　　尘莫染拿着书回到了窗户边，不自不觉就从日下中天看到了掌灯时分。要不是灯光过于昏暗，导致她有些地方看不太清楚的话，估计她还是保持着移动不动的姿势继续看下去呢！

　　窗边毕竟是离桌子太远了，灯光有些昏暗。这本书字体本来就小，所以有很多地方看起来很不真切。

　　尘莫染本想起身将窗户旁边的灯点上之后接着看的，可是一抬头只看见一颗脑袋倒挂在自己的窗户上方，那颗脑袋的脸不可思议般的扭曲变形，它睁着惊恐的的眼睛看着面前刚刚起身的尘莫染。

　　尘莫染吓的连忙后退两步。看清楚之后，抬手便将手中的《九都王城志》朝着那颗没有身体的脑袋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