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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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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远处青黑的山巅后面露出了红红的脸庞,微笑着,将最初几道温暖的光芒投入了每间宿舍的窗内。
一头湿漉漉黑发的吴岩静静地趴在窗台上凝望着。
远方的天空下,细小的云片一层层嬉戏打闹着,不时你挤压着我的肩,我靠着你的背;四环路上的绿化带里,昨夜残留的秋雨那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嵌撒在花瓣、草茎和常青树叶上,随着微微拂过的秋风闪烁着。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
吴岩的心情可不像这天气这般清爽,而是在心头积聚着浓厚的乌云,满脸愁容。
“吴岩,咋的啦?”昨日和他一同报到的同宿舍东北同学江毅看到他的神态关心的问到。
“哦,那个,啊,没什么!”吴岩嗫嗫地答到。
“我说吴岩,咋的啦,那能从五湖四海住到一个宿舍就是好兄弟,有啥事就讲,看有啥帮你的,哥们决不含糊。”爽快的东北人江毅说到。
正说着,同宿舍的其他同学也都凑了过来围住了吴岩,望着他。
吴岩未语,低着头,用手背慢慢地蹭着额头,突然,他拿起了桌上的茶缸,就着里面剩的凉白开一仰头咕咚一口倒进了嘴里,然后轻轻地放下,对着旁边的同学们说到:“没事,有点头晕,可能是洗冷水浴冻着了,我们去食堂吃饭,然后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吧。”
“没事就好,吴岩有事招呼一声啊!”江毅乐呵呵地关照着说到。于是,同学们簇拥着吴岩涌向了楼道,“咣”的一声关了门,下了楼奔了食堂。
食堂里这时已是人头攒动,学生们都在吃早餐。昨晚滴水未进的吴岩此刻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他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下的一点饭票,掏了出来,数了数绿色的塑料菜票,还有八元,粮票还足,因为从家里带了300斤粮票,学校要求的。
吴岩和同学们排队打了一碗稀饭,买了两个馒头,一点咸菜吞咽着。忽然,他想起了还在医院的宁静,她是否也吃早餐了呢?她怎么样了?
于是,他一口气喝尽了剩下的半碗稀饭,揣起剩下的一个馒头,和室友们打了个招呼,便迅速起身跑出了一食堂。一路问着,一路小跑奔向了三斋女生宿舍。
清晨的女生宿舍显得与男生宿舍截然不同。宿舍东面的窗下,是一个不大的花园,尽管不大,但也错落有致。一簇长竹,几棵杉树,几棵青松,几个雕塑,几堆灌木丛,几只叽叽喳喳鸣叫的飞鸟,其间点缀着几个造型别致的花坛,盛开的,和即将落去的花朵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都在竭尽全力舒展着它们的风姿,石头铺就的羊肠小径贯穿其中,弯弯曲曲。
高一些楼层女生宿舍的窗户大多打开了,不时窗口探出一个持着梳子在拢着长发的女生。
宿舍楼口,苗条的身影进进出出,在台阶下杨树的阴影里,也伫立着几个文质彬彬的探着头向宿舍门里张望的男生,想必那姿态都是等女朋友的吧。九零年的大学生思想已经开放了许多,部分前卫的男女生已经敢于公然在林荫下牵手行走,或在无人的教室耳鬓厮磨,或在校园里用自行车驮着一起有说有笑的轻声打闹了。
吴岩穿过那些正在等人的男生,一个箭步冲上台阶,就往里冲。
“哎,小伙子,站住,这是女生宿舍,你要干嘛?”一个带着“值班”二字红袖箍的大妈大声叱喝着往里面跑着的吴岩。随着大妈的喊声,几个穿着睡衣从洗漱间出来的女生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向门口这边张望着。
吴岩听到这声厉喝,也一下子止住了脚步。他扭头一看,在楼门口有间值班室,往里开的大门上还挂着粗粗的一把铁链子和一把大铁锁,和十斋大开大敞的楼门口截然不同。
“你看,小伙子,这不有牌子嘛,啊,‘男生止步’,没看见啊!大早晨的往里闯,看见什么怎么办啊?抓你去派出所啊!”看门的大妈此刻唠叨着,教训着吴岩。门外那几个等女生的男生也扒头往里看着这一幕。
吴岩觉得很羞,本已经跑的有点微红的双颊一下子红到了低,连连低声讲到:“大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刚来的新生,不懂规矩,遇到点急事,要找328室的陈雯。”
“是找人的,下回注意啊,就是紧急事情需要进去,也得经我同意,还需要押你的身份证或者学生证什么的。”大妈像警察一般地说到,“这大清早的,姑娘们穿的少,你在楼口等着,我给你喊一声。”
于是,大妈进了值班室,摁了对讲器,大声喊着:“陈雯在嘛,快下来,有人找。”
“在,等一下就下来。”对话器里传来一个女声。
“小伙子,在这等一下,马上下来。”值班大娘大声告诉着吴岩。
吴岩举头望着楼梯的转弯处,打量着每一个下来的女生,女生们也被吴岩目不转睛的焦急眼神弄得有些莫明其妙,纷纷低头或仰头而过。
“请问谁找我?”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问着值班室大娘。
“他。”大妈用手指了指依然在盯着楼梯上上下下人影的吴岩。
“你找我?”女孩转过身,走到吴岩面前微笑着问道。
“我是吴岩,你叫陈雯,是宁静的同学,对吧?”吴岩确认到。
“是呀,怎么的啦?”陈雯答道。
“这样,宁静昨晚摔伤了腿骨已经住进医大三院,她让我告诉你帮她收拾一下换洗衣物,还有洗漱用具,还有她的挎包,然后你和我一起去她的病房。”吴岩对这眼前的这个女生讲到。
“宁静伤着啦!严重吗?好的,我马上去办,你等着!”陈雯答到并快步上了楼。
吴岩下了台阶,倚在楼口的一棵杨树躯干上仰头望着在秋风中一闪一闪的杨树叶,等着。
此刻,在医院这边,宁静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静静地望着雪白的屋顶。回忆昨晚后半夜如厕的情景。一直生活优越的她才感知普通百姓生活的不易。昨晚,她可以让吴岩帮助给家里打个电话,那样,她就可以住进医大三院的高干病房,母亲可以坐在床头抚摸着她的额头,与她说着悄悄话,也会有保姆在旁边伺候。她没有那样做,她选择了坚强与独立。
宁静的父亲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董事长,这座城市最富有的企业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在学校里,除了好友陈雯到过她家做客才知道她的背景,无人知道。宁静天生如她的母亲一般,美丽、端庄、矜持、大方、坚强、朴实和善良。她在同学中一点没有声张,好友陈雯也从未声张过。刚刚入大学时,父亲坚持要司机每天用奔驰接送她回家,她却不肯,她要住校,与同学们共度这难得的大学时光。
宁静爱好文学。前年高考只差三分她与北大中文系擦肩而过,然而坚强、独立的女孩却没有要求父亲疏通关系去成为北大学子,而是欢悦地接受了本市科大的录取通知书,攻读英语言文学专业。因为,她相信文学之路在于对文学的全部投入与对于生活的真挚热爱和全身心的体味与感悟,而不是学习的学校。在科大,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
此刻,吴岩在楼底已经有点耐不住了,他不知道宁静那边怎样了。
“吴岩,你在这干什么?”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吴岩定睛一看,是冷月,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他可以闻到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的香水味道。
冷月今天换了一身浅色优雅的女套装,一只造型别致的胸花别在胸前,显得优雅、精致。此刻的吴岩心里有点慌张,他望着冷月,想要张口说什么,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等一个人,有点急事,哦,你今天很漂亮,真的!你能不……能不……”吴岩结结巴巴地说着。
或许这个世界上女人最爱听的就是夸赞她美丽的话语。
冷月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高兴,她爱听吴岩这样夸赞她。她不知道吴岩要说些什么,于是,天生性格开朗的她问道:“吴岩,我能不什么呀?”
“吴岩,我们赶紧走吧!”这时拎着一个旅行包的陈雯出现在三斋楼口。
“好,这就走!”吴岩应声答道。
“冷月,回来我再找你,你先去参加开学典礼,对啦,你帮我向咱辅导员请个假,说我有急事,不能参加开学典礼,回来一准找他讲清。”吴岩对着冷月一边说到,一边上前帮着陈雯拎起箱子,俩人向着南校门快步走去。
冷月有点诧异,也有些疑惑,还有些糊涂,望着吴岩和这个女生走远了,她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也快步走向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