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蓝莲花

8、第 8 章

　　八
　　那天晚上Orlando狼狈不堪跑回家的时候，Colin已经走了，他多少猜到只要他还在，Orlando就不愿意回来，晚饭都没吃就赶着回去了。
　　Bloom太太和Samantha草草吃了饭，八点的时候两个人开始着急，他们打了电话给Diane还有Orlando的几个朋友，但是没人知道他放学后去了哪儿。正在她们犹豫是不是要出去找人的时候，Orlando砰地一声撞开院门，身上只穿着一条湿乎乎的短裤冲进了屋里。
　　“出什么事了？” Bloom 太太吃惊地站起来问。
　　Orlando两腿直发软，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楼，喘着气丢过来一句：“我游泳……把衣裳丢了。”
　　事实上，他是连自行车都没敢拿，就这么一路跑回来的。他实在是吓坏了，他相信自己刚才是见了鬼怪。
　　
　　刚才，当那个Legolas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他，说什么“你们的世界”的时候，Orlando忽然间意识到周围的景物都不是通常在梦里看到的，这是在晚上，他没有看见阳光鲜花草地树林，这不是他常做的那个梦，这是在他生活的小镇的河边-----
　　他陡然想起不久前刚看过的一部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片：埃姆街恶梦。在那个片子里，一个怪物在人们的梦中杀死他们，并且可以被人从梦境里带到现实的世界中。他又想起那个大绿盒子里的书，好象就是在坠子发光发热的时候碰一下，就出现在了真实世界。而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也是因为他刚才在水中碰了一下坠子，竟从梦境里来到了现实……
　　那时候他觉得简直是一脚踩空，对于不可知的神秘事物的恐惧象一个漆黑的深洞一样把他一口吞没。
　　他大喊了一声，跳起来就开始夺路狂奔。
　　还象小时候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回头，他只是低着脑袋可劲儿地跑，他老觉得那个家伙的指甲就在他背后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下一秒他就要被抓住，一把拖回去了。然后他就会看见那家伙朝他露出一张骷髅的脸，或者是鲜红的嘴唇与一对吸血的尖牙。
　　他一辈子没有跑得那么快过，然后，上帝保佑，他没被任何东西抓住，他终於平安地回到了家，回到了自己的家人身边。
　　
　　Orlando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泡热水的时候，Bloom太太在外面等他。看见Orlando出来，又困又累的样儿，她想今天晚上最好什么也别说了。
　　给他指了指端过来的晚餐，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
　　“妈妈----“ 她听见Orlando叫她，就站住了回过头去。
　　“什么事儿，Orli？”
　　Orlando朝她走过来，一股香喷喷的洗发液味儿，他抱着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对不起……我保证，以后早点回家。”
　　Bloom太太心里哆嗦了一下，差点掉下眼泪。
　　她想每个当妈的简直就象欠自己的孩子。
　　
　　Orlando这天晚上没太敢睡，他真是害怕睡着了再去做那个梦，或者是那个从梦里出来的家伙出现在他的床头向他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手而自己却不知道。
　　他成功地清醒了半夜，但是后来下起雨来了，开始是小雨，然后就变得很急。起初听起来还是小心翼翼的沙沙声，后来就变成了绵长而放肆的刷---刷--的长音。
　　Orlando在床上躺着，觉得这声音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混沌起来，慢慢地那些声音都变得忽远忽近，带着他脑子里的一根带子忽松忽紧，他晕乎乎的，觉得他所处的整个世界都象浮起来了，载着他在遥远的雾蒙蒙的水面上一起一浮……於是他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
　　这天晚上他没有做梦。
　　
　　第二天是周六, Orlando睡到十点钟才起来。
　　他跟妈妈和姐姐吃了早饭，就打算自己去河滩上找回丢在那儿的自行车。
　　雨还在下，但已经很小，一根根细长透明的雨丝轻飘得象风的一部分。
　　Orlando一打开院门，就呆住了。他的车子就乖乖地停在门口，车座上还放着自己的衣服。当然，它们淋了一夜的雨，全都是湿的。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把车子推进来。
　　他当然知道是谁送回来的，除了那个Legolas，简直不会有别人。
　　那家伙知道自己住在哪儿，可是他什么坏事也没干。他只是把Orlando的东西送回来，甚至很有礼貌地没有偷偷进他们家的院子。
　　他也许不是个坏人，不，不是个坏妖怪。
　　在梦里他是和和气气的，来到这里以后，他还救了自己。
　　可他到底是什么？
　　他还在这儿吗？还是已经悄悄地回去了？
　　Orlando呆呆地想着这些伤脑筋的问题，变得有点魂不守舍。
　　
　　吃过午饭以后，Diane打来了电话。
　　她跟Orlando道了歉，然后问他能不能一起去看场电影？Orlando几乎都忘了两个人争吵的事，很轻松地答应了。
　　他在电影院里和Diane坐在最后一排，抓紧机会和她亲热了一会儿，心情又变得愉快起来。后来他们一块儿去吃了冰淇淋。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又下雨了，Orlando穿上雨衣，Diane坐在后座钻在他的雨衣里，不得不紧紧抱着他，还得不时地伸出头来透气。下坡的时候他故意松了车把，惹得Diane一直尖叫，他於是得意地笑个不停。
　　把Diane送回家以后，Orlando吹着口哨往家走。经过去河滩的路口时，他忽然犹豫了一下。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拐上了去河滩的路，他有点惊讶地停下了口哨声，心开始怦怦地跳。他感到紧张，可他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是害怕见到那家伙，还是害怕他已经走了。
　　他颠颠簸簸地沿着河岸骑，但是他一直没有看见岸边有人，或者，有什么怪物。
　　河水是没精打彩的灰色，和天空一样。当天空里的云多到没有接缝的时候，人们就感觉不到云的存在，而误以为它们就是天空，并且从来就没有蓝过。
　　天空与河水，它们一上一下，两个灰色的平面夹着长长的毛毛针一样的细雨，在Orlando的身边静静地延伸着。卵石的河滩颜色也很暗淡，只有一些白色的石子，还会在雨雾里微微发亮。
　　Orlando终於停了下来。他相信自己已经比那天走得更远。但是他拼命地向四处张望，也并没有看见那个神秘的家伙。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声：“算了，他走了。”
　　他很有些沮丧，想起还要辛苦地骑回去好象忽然就没了力气。所以他把车子放倒，拉了拉雨衣，在河滩上坐下来。
　　看着河面他出了一会神，河对岸是一片树林，叶子掉得很早的那种树林。下雨的时候，就会有叶子时不时地落下来。忽然有一只鸟从地上飞起来，姿态优美地扎进枝叶里，远远看着，就象是一片掉了的叶子又奇迹般地回去了枝头。
　　Orlando看着那只鸟笑了起来，伸手摸了一块石头，歪着脑袋打了一个水飘出去。
　　石子在河面灵活地跳动，点起了一道白色的水线，它大概跳了三次，就钻进了水里，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Orlando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开始去找更薄的石子。
　　就在这时，他听见水面上啪啪作响，他回过头去，看见一片挺厚的石子正擦着水面过去，足足跳了十几次。
　　当他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人说：“你是来找我吗？”
　　Orlando抓着一块石头猛地跳起来，看见Legolas在他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
　　
　　他已经脱掉了那件长袍，穿着一件银灰的衬衫。那件衬衫看来很讲究，湿了水也并没有贴在身上，反而发出一种柔和美丽的丝光。他的头发也是湿的，有一绺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滴着水。一般人这样浑身湿透都会狼狈得很，可他却还和从前一样的神气漂亮，除了因为是白天，他身上并没有发光。
　　“对……” Orlando有点结巴了，“你….你还在这儿。”
　　Legolas指了指对面的树林：“我刚才在那里面休息，听见你说话，就游过来了。”
　　Orland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河对岸能听见我说话？”
　　Legolas不说话地看了他一会儿，稍微皱了点眉，好象一时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因为什么事责备他，然后他就笑了，笑容里有一种明亮耀眼的嘲笑意味，“对，我的耳力很好。昨晚去归还你的物品时，在数里以外就听见你摩擦牙齿，还有打鼾。”
　　如果不是对方在揭他的短的话，Orlando会为他用的那些正经得要命的词儿大笑出来，这家伙有时候说话还真象个书呆子。
　　但他知道自己的确有这两样毛病，心虚得很，红着脸争了一句，就很快岔开了话题 ：“哎，说真的，你到底是不是人？”
　　Legolas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那种嘲笑的神气还在，仿佛是在问他：“你怕不怕？”
　　Orlando心里打了个突，却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仿佛不把声音放大就真要心虚了，他大声地说：“我才不怕你呢，你会在白天出现，那么应该不是鬼或者吸血鬼… …其实我猜，你大概是我的守护天使？” 他灵机一动地问 。
　　听说每个人的守护天使长得都不一样，那么这个家伙虽然跟一般天使的形像不符 ，还是有可能是个天使。毕竟Orlando从没见过一个活人比他更漂亮。
　　但是他猜错了，Legolas有些疑惑地说：“守护天使，那是什么？我不以为我是。”
　　“你到底是什么？”
　　Legolas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是一种异常纯净却又看不到底的蓝色，一瞬间Orlando几乎以为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了。
　　“你会知道的，Orlando，如果你真的希望知道。” Orlando多少有些失望，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喜欢卖关子。但他从来不是个死心眼的小孩，所以他甩了甩手说：“好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窍门能把水飘打得那么好？”
　　Legolas疑问地望着他。
　　“唉，就是你刚才露的那一手，让石子在水面上跳。你怎么就能让它跳那么多次？”
　　Legolas恍然，然后他略为为难地说：“我只是看见你在那么做，随手学了一下。我想我并没有什么…‘窍门’… 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