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 我们太年轻》缇岸水天

43、家人

　　半夜, 以宁见识沁怡的狼狈真正体会剑书为何担忧, 她酒醉熏熏的冲入洗手间, 抱住马桶大吐特吐, 然后, 关上门, 放开大水冲洗, 一系列动作全然无一语, 足见她动作之熟练. 剑书铁青的脸面沉似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以宁担心的听听房里哗啦啦的水声, 挨着剑书坐下, 伸手握住他的拳头, 似乎要缓解他恼怒的情绪. 她想不透, 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孩会有什么要搞到如此地步.

　　剑书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坐姿等待里面冲洗的人出来, 隔了大半钟, 沁怡晃悠悠抹着湿沥沥的头发踱出房间, 一头瘫在小沙发上, 对旁边的两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自顾着收拾. 以宁瞥见气氛不妥, 连忙进厨房冲了两杯西洋参茶, 献宝似的放在两人面前, 打趣的笑:”沁怡姐, 你的厨房象个宝库, 里面太多宝贝东西了, 我看着眼馋, 你要吃不完通知我来帮你消灭掉.” 话音未落, 冷然的眼光射过来, 寒得她缩缩脖子, 老老实实坐下来.

　　半晌, 以宁怯然拉拉剑书的胳膊, 低声劝导, “夜深了, 你去睡吧, 有什么明天再说.” 他仿佛没听到她说话, 冷着脸死死盯着沁怡, 等待着她的反应. 剑书, 他是不用语言表达怒气, 他的沉默与忍耐就可以让对方失去耐心, 即便沁怡是大他三岁的姐姐, 素来也对这个冷清的弟弟犯憷. 果然, 她在剑书的眼光下败下阵, 故作的泯了口茶.

　　“你有什么要问的, 就问, 不需要这么看我.”
　　“你能告诉我, 你在做什么生意? 需要晚晚醉熏熏的回来.”
　　“什么生意都做, 只要赚钱就做.” 沁怡回答的含糊, 以宁觉得她的回答过不了关, 扫了剑书一眼, 果然他怀疑的皱皱眉头.
　　“我听妈说, 你的生意和朋友合伙的, 而且你的男朋友有投资, 你这样他知道吗?.”
　　“好了, 你有完没完, 高剑书, 我告诉你, 我的事自有分数, 你少管.” 突然, 沁怡爆发, 嘶哑的吼着他.
　　“沁怡姐.” 以宁急切抱住她, 双臂下沁怡的身体抖动得厉害, 难过的对剑书使眼色. “好啦, 不要说了, 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沁怡烦躁的推开她的双手, 借着未散的醉意语无伦次的冲口而出.
　　“以宁, 不是每个人象你一样好命, 遇到一个爱你爱得要死的人. 我知道, 你们会看不起我, 我的苦自己吃, 我的路自己走….”
　　“沁怡姐, 我, 没有….” 以宁错愕的张大口, 被她说不清的怒火烧得昏头转向, 委屈的解释. 剑书一个箭步上前, 将以宁拖回自己这边.
　　“沁怡, 不要将矛头转向以宁, 我们是一家人, 有什么, 大家可以一起商量.”
　　“高剑书, 不要说漂亮话, 你也是要工作的人了, 马上就能体会什么是命运, 这个社会可不是你想象的这么如意, 好自为之.”

　　说罢, 沁怡脚步漂浮的走向卧室, “姐.” 她略为停顿, 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目送怦然紧闭的木门, 剑书徒然的坐在沙发上, 捧住脑袋. 他的模样让以宁心疼, 迅速抓住他的手拉起来, 简单说:”我想出去走走, 你陪我吧.” 几分钟后他们回到公园小径上.

　　几个小时前昏黄落日下, 大汗淋漓得的畅意此时荡然无存. 都看出沁怡不是因为生意而夜夜失常, 没人清楚这些年她怎样过来, 遇到了什么, 看似风光的背后有怎样难言的苦楚, 迫使她对爱她的家人关上心门, 一个人在一条路上孤单的走.

　　剑书紧锁眉头握着以宁的手生生痛, 她全然不敢声张, 乖巧陪着他一圈又一圈的围着人工湖转, 这个时候安静陪在他身边就好, 终归他有能力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希望剑书放松他的皱眉, 希望看到他眼里的光亮, 可是那光亮在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隐没. 经过芒果树, 已看不清叶间的黄花, 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斑驳的落在地上, 夜风柔柔在树林间穿梭, 幽黑湖心未入眠的蛙声此起彼伏, 以宁暗自猜测青蛙们叫得这么写意, 是否也与人一样有烦恼, 可惜她听不懂蛙语, 猜不出结果. 剑书侧过头看着胡思乱想的她正在微微抿嘴偷笑, 心内舒缓下来, 微带歉意, 指着路边的凉椅坐下.
　　“剑书, 闭上眼”
　　剑书不解但依言闭上眼.
　　“你感觉到什么?”
　　“有蛙叫,好像没其他了.”
　　“闭上眼用心感受, 听夜里悠长的蛙声, 还有这凉爽的夜风, 心平气和, 你能有新体会.”

　　高沁怡袅袅娜挪步出睡房, 面上已经没有昨晚的宿醉, 精致的容妆下不仔细也看不出眼角细微的憔悴. 如常招呼客厅里忙碌的两人.
　　“早.”
　　“沁怡姐,早.”以宁笑盈盈一边道早安, 一边摆碗筷,”快来, 剑书竟然买到了手刮肠粉, 好好吃哟.”
　　“就知道偷吃, 嘴角都有芝麻” 一旁的剑书端着大锅粥, 语调轻快拆穿她. 以宁满不在乎抹抹嘴, 依然笑靥如花 “沁怡姐, 快来, 凉了就不好吃了.”

　　桌上大大一盘白嫩肠粉, 豆香酱油绕底, 嫩滑的肠粉上, 细细的绿葱花与密密的炒香芝麻. 沁怡来了兴趣, 刚来广州时, 最爱这软软的食物, 就是生活拮据, 也要每早一份做早餐, 怎么吃都不厌倦, 后来有钱了吃过更多富贵的吃食, 可依然不抵这平常街边小吃,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却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剑书细心的装上白粥, 摆了一碟豆腐乳, 夹一条肠粉放进沁怡碗里, 她抬头看看清朗的弟弟, 家常小吃与自己的家人, 久违的温情缓缓在疲惫的心里涌动,眼眶隐隐潮湿.
　　“以宁, 你不是想试试广州的早茶吗? 明早我们去广州酒家喝茶, 好不好?”
　　“好, 听说广东的点心很好吃, 早想去了. 万岁.” 以宁开心的拍手叫好.

　　沁怡没有再出去喝夜酒, 一场风波似乎无风无疾而去, 剑书要到接收单位上班, 以宁高高兴兴回到平安镇蹬单车上班.

　　“阿宁, 联系下郑州和西安市场, 他们的月结报表怎么还没过来.” 挡板后的琴姐火烧火燎的摧促, “阿金, 阿辉, 你们几个落实手头管的几个分公司, 下班前一定要确认所有的报表收到了.”

　　叹口气, 以宁知道今天晚上又是夜班了, 自两个月前从仓库如愿调上财务部, 分到琴姐管辖的销售财务科,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琴姐早早的警告她要学会骑车, 原来加班到深夜是财务部的家常便饭, 深夜回去, 自己不会车, 根本没人搭理, 好在以宁现在磕磕碰碰也能从宿舍到公司了.

　　“财务忙, 忙着上青天.” 这是同科的是沈辉戏言, 可真是忙, 特别是这几天月底结帐的时间. 销售财务科编制上有三十来人, 但大多数都派驻到各地, 总部是一个科长加上四个年轻小科员, 以宁, 张金, 沈辉和李惠惠, 要与全国各地近三十个分公司财务联系, 催报表,审核,汇总, 做帐, 搞得人仰马翻.

　　来了财务部, 才清楚这是个庞大的组织, ”雅嘉”集团由何氏三兄妹建立, 何家强, 曾做过知青下过乡, 之前作过其他生意有过失败, 最终带领弟弟何家辰, 妹妹何家红三人同心协力发展了”雅嘉”, 集团下属业务颇多, 当地投资有饮食, 娱乐, 酒店, 此外就是最响亮的日用品. 公司主要的精力也放在全国范围的日用品上, 何家强为主, 主管销售, 重要的决策都是他拍板. 何家辰主管采购生产, 何家红负责财务行政. 其他的当地业务也交由何家辰打理. 对应业务需要, 财务部亦划分销售, 成本, 内部核算, 审计与资金. 在这个部门里, 出来销售与审计是外地兵团, 其他几个科室全是说着满口乡音的本地女孩.

　　“琴姐, 我这边差不多了” 焦头烂额的以宁瞧着手头已制成凭证与报表, 大大吐了口气, 车间灯火通明, 机器声响, 窗外已经是繁星点点. 公司发展太快, 造成很多管理跟不上, 最明显是这么大的业务量了, 财务还是手工解决, 众人的概念里, 电脑只是一部高级打字机. 以宁刚来就发觉这样工作的效率低, 私下和琴姐谈起. 她亦有同感, 但每日工作压力太大, 这些问题也就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