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昼空白夜的世界》苏无迫

44、回家

　　“您可醒了。”signka把手中吹凉的药放在一边，赶快把杨越吴从沙发上扶起来。
　　看着杨越吴一脸的“我是谁，我怎么回事，我在哪儿”这疑问三连，signka开口了，“咳，昨天下午您在马路上喊，我给林老师打电话，您一听她要来，您又不愿意，我这一不留神您就晕在路边了，”signka摸摸杨越吴的头，“您看看，还发烧呢。”
　　“不是，你说什么”杨越吴心说我没听错
　　“我说您昨天发烧晕倒在路边了。”signka重复到。
　　“不是…我是说，喊”杨越吴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拿着牛奶杯的傻子——
　　“你喜欢樱花吗？”
　　“不许喜欢!”
　　“嘿嘿嘿我的事业完啦!”
　　“林眷眷——!你这个杀千刀的!”
　　啊…杨越吴头疼地用手托住了额头。
　　看来鲁迅说的对，回忆总是带人痛苦的。
　　（鲁迅:我没说过。）

　　林眷眷深吸一口气，摁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都别动，我来开，”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老太太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隔着门框就握住了林眷眷的手，说不出话，只是左右上下地看她。
　　林眷眷笑了，“奶奶。”
　　“哎呦我的大孙子，让奶奶好好看看，你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一个人住还习惯吗？可不能生病啊！”
　　林眷眷不住地点头，在这个家里，奶奶很慈爱，是非常宠她的。
　　“哎呀妈，你快让孩子进来，在门口说起来了，”二婶拍着手上的面粉，“来来快来，今天吃饺子，跟着二婶儿一起干活。”
　　“孩子刚来，也不让她歇歇。”三婶举着茶杯嗑着瓜子说道。
　　“你最好别说话!自己不干活还不让我找帮手!”二婶说着，顺势就拉着林眷眷进了厨房。
　　林眷眷看到三婶的白眼翻到天上去，只能憨笑着进了厨房。
　　“来啦。”林眷眷的母亲沈冰正压饺子皮，看到林眷眷，四下观察后语气温柔地悄声说，“你爸在楼上和你二叔下棋，上去说几句话，别老和老头子吵。”
　　“爸爸”这两个字在林眷眷心里就是炸药包上的引线，她一听直摇头，“别，还吵，我见都不愿意见他呢。”
　　林眷眷想想当初老头子把自己连铺盖从家里扔出来就气，就因为没服从他去地质队工作去搞音乐，他就让自己滚再也别回来，现在还去见他干什么。
　　“你爸这个人，你妈再怎么对他有意见不说，”沈妈妈忙着手里的活，“他确实对你是好的，就是脸大，拉不下脸来劝你回来，你以为我怎么给你打电话要不是你爸愿意，怎么能让你回家来”
　　林眷眷哼了一声，“不过老头子怎么改变主意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我同学上次来说什么了”
　　沈妈妈看着自己女儿紧张兮兮的样子，就扬扬下巴示意她自己上楼去找她爸爸问去。

　　上楼后，林眷眷敲了敲最里面屋子的门。里面一声轻哼，“进——”
　　里面是件书房，墙上是一幅毛笔字的“为人民服务”，屋里摆着木质家具，都四四方方的很端正，像极了打直背严肃坐在棋盘前的她老爹。
　　一切都是老样子。
　　坐在她老爹对面的她二叔看到她进来，做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冲她挥了挥手。
　　“咳——”她老爹咳嗽了一声。
　　她二叔赶紧正襟危坐。
　　“回来了？”她爹也不看他，继续在棋盘上落子。
　　“对。”她答道。
　　“哼，”她爹抬头看看她，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林眷眷颇为不满地小声说，“还不是被您赶出来的。”
　　“你说什么!”她爸听得青筋暴起，就差掀桌子了。
　　二叔看看情况不对，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哎不是说眷眷的同学还来过吗，说的什么”
　　她老爹坐下，颇不自然地说道，“听你同学说，你在你们单位业务能力不错”
　　林眷眷心说，我这么好呐？赶紧答应着。
　　她爸板着脸，哼道，“不谦虚。”
　　林眷眷心想随便您吧，您是老子您都对。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她老爹才叹出一口气来，嘴角微微勾起，“你这小畜生，干得不错，像我儿子。”
　　听到“儿子”这两个字，林眷眷的拳就攥紧了。
　　可我总不是男孩不是么，抱歉了，我可真让您失望啊。

　　从书房出来，林眷眷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可“儿子”这两个字就像块糯米糍，堵得她嗓子闷得慌。她掏出一支烟，去了阳台。
　　绿林路上都是别墅，依山傍水，而林眷眷家这一栋，位于山坡比较高的位置上，基本能看到整个别墅区的全貌。
　　她望着景色，却心不在焉的。
　　坦白说，她有点不自在。不是在家不自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有些不自在。
　　是因为路零。
　　当自己的妈妈提到路零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竟然会紧张，她替自己感到不齿——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构想出了路零说的关于自己的话，就没有好的。
　　而自己内心，是毫不犹豫地认为路零一定说了什么不好的。可是路零，不但登门拜访，夸了自己，还能让那个老倔驴改变主意，让自己能回家，是废了不少功夫的。
　　而自己却在怀疑她会对自己不利。
　　“啧，这样就显得我不是个人了。”林眷眷想着路零，眼光投向了前面的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