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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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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幸村,不二打车回到合宿基地的时候,正与一辆从另一方向驶进大门的出租车不期而遇。不二下车稍早,在明晃晃的水泥地上站定的时候,正看见车门打开,迈下个人影和不二万分熟悉的身形重合起来分文不差,不二微微一怔。从另一边兴冲冲跑来三个一年级的孩子,冲到手冢面前,手冢转过身去,背对着不二的身形,在不二看来,竟有些清减了。
“手冢部长!”三个一年级的孩子见手冢归来激动得热泪盈眶,手冢也甚少地露出点无奈的表情,“不要因为这种事就哭啊。”
不二顿顿脚步,终究还是绕过了那四人,从另一边返回了球场,他能划出个最完美的笑容给归来的手冢,可眼下的他没那个心情。河村的话,幸村的话,让不二觉得心乱如麻。
其实河村想说什么,不二清楚得很。他也是在为自己担心。事情发展至斯,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不二一直以为自己会同手冢一直这样暧昧不明下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忍不住郑重其事地告白,于是交往,同住,牵着手共同面对来自周围的家人朋友的压力,不二相信彼此都能坚持下去,然后拥有一个共同灿烂美好的明天。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手冢的,也许不二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在朝夕相处之间,不经意地会发觉自己对他有种砰然的心悸。如何也躲不开。太近了啊,太亲密了啊,每天都能遇见,每天都有交集,每天每天,都会发觉自己对手冢的好感更深一些。
可是也许是太细腻了罢,对越前如此重视甚至委以重任的手冢,是不二所不熟悉的。为了越前,他甚至不顾自己的手伤,用左手认认真真地使了全力地将越前打败,完败。这种重视的程度,说是学长对于学弟的,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不二其实也很喜欢越前。这个孩子,抛除了手冢的成分在里面,这个有点骄傲有点温柔有点别扭的猫王子,有时候少年老成得比学长们遇见大事还要淡定,可有时候却天真得像个孩子。不二一向弟控,连带着甚至比自己小的孩子们也一道控上,只要不是性格太过恶劣的样子。
手冢重视越前,越前对手冢的感情也绝不只是学弟对于学长对于部长的尊重和崇拜,两厢情愿,不二只觉得自己多余。他不愿和学弟去争,为了一个男人,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也违背了他一贯的做法。所以他选择退让。
不二是宽容的。可他自然也不会去推波助澜,主动忙忙碌碌奔奔走走地为两人牵线搭桥,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就这样站着,站在离他们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他们去纠结,去追去躲,眼不见为净。不二便是这样想着的。
而对于迹部。只有“不该”两字。或许实在是很准确的两字。
他不该,也不会再与迹部牵扯,只独独地怀揣着一份祝福,希望忍足能够与他在这条也许看不见未来的路上走得稳妥。这就是不二所希望的了。
不二感到愧疚,对于迹部。他欠迹部的,无论如何都归还不了。只希望,能用另一样东西,来补偿他的损失。
结局到底如何,却是谁也不知晓。
可对于幸村。不二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认识幸村是一个偶然。可这个偶然之后,却让不二最是简单的关系网成了一团乱麻。立海大的那干人,不二至今为止还不能准确地一针见血地点明,和自己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若说萍水相逢,未免过于生疏,可若说是朋友之类,实在是算不上。身处在两个阵营,如今对上过一次,可将来,势必还要再对上一次,这种敌对的关系,真的能有刨除了竞争因素在里面的友谊么?
既然与立海大难以处好关系,那幸村和自己在彼此的阵营之中,就是十分尴尬的了。狭路相逢,究竟是面色如常地彼此问候,还是装作全然不认识地形同陌路呢?这种场面,想想就觉得尴尬。
可若说今天,幸村那样哀伤地问自己,喜欢么?喜欢么?的时候,不二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那样果断那样干脆地拒绝。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可他做不出来。
不是不二心软。
看来最是温柔的不二怕是比所有的王子都要残忍。他能笑意晏晏地望着你,可下一刻,那种决绝比什么时候都要狠厉。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做出一切伤害你的事情。因为,这个最是温和的家伙,最是知道,什么叫做长痛不如短痛。
可望着幸村,不二却怎样都不能决绝狠厉下来。
他能对迹部说抱歉,尽管心中的内疚丝毫不减。可他不能对幸村说。因为他看不清自己对幸村究竟是什么感情。
喜欢手冢,那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么,幸村呢?
有好感?还是纯粹的朋友?不二说不出来。撇开了手冢,对于幸村的感情,不二更是觉得一团乱麻。——“呐,不二,你喜欢我么?”这句话一遍一遍地在不二脑中盘旋,竟让手冢的颜色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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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不是在德国进行恢复训练吗?”“他会出现在这里,说明治疗已经结束了吧。”
众人在餐厅望着立着的手冢议论成风。不二托着腮,侧着头,含着笑,与手冢的视线交错而过,随即又偏过头去,仿佛窗外有些什么比手冢更要吸引人的东西。
“安静!首先是关于龙崎老师继任者的问题,总教练由神老师代为担任。然后,龙崎组的教练又会由谁来接任呢,根据龙崎老师的强烈推荐,我们迎来了手冢。他会担任新的教练。”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诧了。手冢担任教练,言下之意竟不是冲着青少年选拔来的吗?
华村教练对此做出了解释:“本来,手冢应该是作为选手来参加这次集训的,但他还在进行恢复训练,训练还是勉强了些。于是,他便作为临时教练,特意从德国赶了回来。”
不二呵呵笑:“不愧是手冢呢。”河村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那天晚上专门为手冢举办的欢迎会热闹非凡。欢迎会结束之后,众人陆续离开被装扮成礼堂的餐厅,到最后只剩下青学一干人一拥而上,围在手冢身边。
“都不事先告诉我们!手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菊丸半真半假地枕头抱怨。
“华村教练说你还在恢复训练,这样赶回来真的没关系吗?”大石略有担忧。
“大概要多久才能以完美的姿态回归呢?”河村眨巴着纯洁清澈的眼睛问道。
“唔,看手冢的情况应该不差,手冢,能给出确切时间么?”乾托了托眼镜。
“对呀对呀!”桃城握拳。
“呼嘶……”海堂垂头。
“嗯(ěn)”越前压帽。
一连串的问题统统抛给手冢,手冢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大家围着手冢连连发问的时候,不二却只是微笑。和煦得像春日里的微风,却有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最终还是乾有些恍然地推了推眼镜,提醒这时刻,已是深夜,众人才有些如梦初醒地分别回房去。
不二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忍足斜倚着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不二,不二的眉头不经意轻轻皱起,他一边俯下身去取出换洗的衣物,一边轻轻开口说:“想说什么?”
忍足这才有些故作高深地反问:“怎么?手冢回来了,你好像也并不太高兴呢。”
不二直起身来看向忍足:“彼此都是那样尴尬的处境,”他的神色一反常态地有些淡漠,灯光下,不二白皙的面颊剔透得宛若珍珠,“何必要这样嘲讽。”他淡淡一笑,“忍足你不会觉得像在嘲笑自己么。”
这句话竟有些锋芒毕露的犀利刻薄,和以往不二温润的形象截然相反。忍足不由得变了脸色,良久他才自嘲地挑挑嘴角:“可不是。”
不二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良久忍足才又开口。
“他不喜欢男人?”
“也许。”
“他另有喜欢的人?”
“也许。”
“你们学校那个可爱的小支柱?”
“……也许。”
不二顿了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些许的疑问:“怎么会这么猜?”
忍足的眼神有些深远,然后他意味深长地问道:“不二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迹部的心思的么?”他意有所指,“久别重逢,视线往往是最诚实的。想来手冢也是一样。”
“是吗。”不二还在微笑,双唇却渐渐苍白,“果然呢。”
忍足定定地望着不二,半晌才沉沉叹息一声,他站起身来拍拍不二瘦弱的肩胛,语气里带点宽慰:“虽然并不太适合劝你,但你周围想来还是有许多优秀的女孩子的。”他眼神深邃悠远,“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的时候,天才不二,可能该是最正常的一个。真的。”
“嗯。”不二轻轻点头,“我明白的。”
忍足沉吟片刻,才慢慢调笑着说:“多少年以后,也许能喝到某个小不二的满月酒呢。”
小不二。真是陌生的名词。
不二慢慢地想,慢慢地想,也许,真的可以这样做。他闭起眼来,温暖的家,有一个小小的妻子,小小的孩子,妻子笑着,孩子笑着,自己也笑着,一家三口过着最温暖的生活。握着妻子柔软的手,和她一起慢慢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二仰头看星空,漆黑的夜幕下繁星如水,勾勒出小妻子温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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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宾•史密斯的出现对于将近尾声的集训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来自美国的凯宾专程来挑战越前,替父报仇的名号打得响亮,可偏偏越前不为所动。那一日,不二匆匆走过教练休息室的时候,余光正瞟见,夕阳余晖下,房间里立着的两个人。
手冢站在窗前,越前望着他的背影,两人在说些什么,不二听不见,只觉得金黄色的夕阳洒在两人的面颊上,有种不可思议的温馨。翌日清晨,浅眠的不二拉开窗帘,又看见手冢与越前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郁郁蓊蓊的绿树之间平坦宽阔的水泥地上,手冢回过身去,越前仰头望着手冢,两人对视的视线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
“手冢?”不二有些意外地看着手冢,对手冢立在半阖的餐厅门后却不出声感到不可思议。
手冢有些欲盖弥彰地回过身来,不经意挡住不二向餐厅里看去的视线,低低地应一声:“不二。”
看出手冢并不太高兴,不二只是宽容地笑笑,然后拿着裕太落在球场上的毛巾转身离开。手冢以为不二并没有看见,只是餐厅里面,传出的龙崎组的讨论声大得不二老远就能听见。手冢啊,不二轻叹一声,现在当局者迷的,只剩你自己了呐。
最终公布入选名单的时候,偌大的礼堂内气氛竟凝滞得焦灼人心,神教练的语气平稳无波地报出每一个入选人员的名字,字字铿锵,清晰无比。他说:“冰帝学园三年迹部景吾!立海大附属中三年,真田弦一郎!冰帝学园三年,忍足侑士!青春学园三年,菊丸英二!山吹中学三年,千石清纯!立海大附属中二年,切原赤也!最后一个是……”神教练在此刻竟停顿少许,不二垂下眉眼,却听见神教练威严的嗓音自若地响起,“青春学园三年,不二周助。”
不二轻轻抿唇,只觉得身后的越前沉默得出奇。半晌,议论声才又渐渐响起,不二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越前,这个高傲的孩子挺直着不高的身板,抿着唇扬着头,有种不容同情的自尊。
手冢啊手冢,你总是让我为难。瞥见手冢一成不变的神情,不二轻轻叹息。
随着巴士回到学校,越前匆匆奔离的身影和方才与他交谈的坛太一的一番解释让手冢和河村也匆匆循着越前离开的方向跑去。其实只是担心越前,不二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也拎上网球袋匆匆而去。
日薄西山时分的街头网球场,凯宾在重演越前和亚久津的比赛。
亚久津倒地的那一刻,越前走上前去,语气里竟有些赌气的成分:“你好像是找我有事吧。还真是兜了个大圈子。”
“你终于出现了!越前龙马!”他的表情竟扭曲得有些狰狞,“来得正好!小人物就赶紧走开吧!”
越前俯身捡起地上的球拍,网球在他的手心里跃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和你较量一下。”
“YES!这样才对!”两人站在各自的底线,眼神交错之间火光冲天。
越前弯下身去,正要将球高高抛起的那一刹那,手冢的眼镜倏然反出一道冷芒:“等一下!”他高声喝道,“马上就是友谊赛了,选手擅自比赛,我不能视而不见。”
“嘁。”亚久津暗嗤一声,“还是摆出一副优等生的高姿态。不用管了,就让他们去打吧!”
手冢回过头去,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关的人请不要插嘴。”
凯宾将球拍放在肩上,皱起眉来:“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都已经等到现在了,等到比赛的那一天也无所谓。”他挥出球拍直指向对面的越前,扬声说,“那么我会在众多观众面前,把你打垮的!”
“走吧,越前。”手冢没理睬亚久津,没理睬凯宾,只是望了望越前,然后笃定地转身向场外走去。脚步声慢慢响起的刹那,越前低声说:“不要。”声音虽轻,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手冢有些意外地回过头去,越前站在球场上,握紧了球拍,一字一句地这样说:“我是无法参加比赛的吧,所以只有现在了吧!”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低垂着头慢慢地弹着网球,墨绿色的额发扫过眼际,对手冢的高喝,他置若罔闻地抛球,狠狠击出。
黄色的网球撞在网上,越前微微错愕地看着网球滚回自己面前,低声咕哝:“用别人的球拍果然不顺手。”他仰头闭目走到场边,将自己惯用的红色网球拍取出的时候,手冢慢慢走到越前身边:“住手,越前。”这话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越前闭起眼,神色淡漠地从手冢身边走过,手冢突然伸手攥住越前的手腕,这幅场景,在不二眼里,似曾相识。离开德国的那天,手冢也是一模一样的拿左手攥住自己的手腕。不二突然很想笑,他有些嘲讽自己为什么要匆匆地跟来,担心越前?好吧,那成分确实是有的,可是,更多的是什么?
他想当面质问手冢,这样安排入选名单究竟是为了什么?歉疚么?所以舍弃了越前,把名额给了自己?如果是这样,天才的尊严不容许不二去接受这种有些羞辱的嗟来之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抢走了本来属于学弟的东西一样。
而眼下,越前闷闷地吐出一句“放手”,更让不二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越前在闹别扭,可作为学长的自己正是罪魁祸首,这种感觉让不二只想把这个名额还给越前。
手掌与脸颊发出清脆的声响,越前被手冢连人带球拍打倒在地上,越前犹自不敢置信地抚着脸颊怔然地望着手冢冷似寒冰的面色,此刻他的耳畔响起手冢漠然的嗓音:“我再说一遍,回去。”
手冢和不二擦身而过。不二看见手冢紧握的双手,还有紧抿的唇。河村走到那边去安慰越前,不二轻声说:“我会把名额还给他。”
手冢的脚步略略一顿,他皱眉看向不二:“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不二站直了身子看向手冢,“希望他们比赛的人是你,阻止他们比赛的也是你,自然与我无关。但是。”他一笑,“抢了他的名额的是我,为什么我不能还给他?”
手冢耐下性子来对不二解释:“没有你,我也会选择其他人。所以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来关心这件事。”手冢此刻眼里有种愤怒的因子,可不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识时务的缄默。
他继续偏着头笑得灿烂:“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管呢?”他仰起头,竟有点挑衅的意味在动作里,“你也会打我么?”
“不二!”手冢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不赞同,“你在胡搅蛮缠些什么!”
真有意思。手冢国光你这个人呐,一定要冷漠到这种境界么。永远把道义,把正理放在第一位的家伙,实在是让人心寒呢。
不二慢慢地踱步走开,只留下一句话慢慢飘散在空气里。
——“你让你的小情人伤心了呢。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