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微光》曲罢

34、（三十四）

　　（三十四）

　　凌幼寒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督府后街的宅子里。除非是必须要料理的事情，否则绝不出门。

　　马延廷的事在潼霆城闹开后，他被刘定恒叫去很是敲打了一通。二叔临走前到底是帮他搭上了刘定恒这棵大树，刘定恒在与他见面后，自然也就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与二叔的面貌实在太像，想瞒也瞒不住。

　　只是刘定恒并没有将二人之间的这层关系挑明，与他见面也只是谈西山马场的事。

　　马延廷这事若非是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刘定恒是不想管的。那杀人的也是，这人杀便杀了，找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埋了便是，大家伙儿都安安生生多好，他非得给挂出来，实在是没事找事。

　　不过也可看出那人与马延廷积怨很深，否则不会用此等极端的手段去羞辱他，连尸首都不肯放过，显见得不是一般的利益争端。

　　刘定恒在心里头盘算了一番，约莫列出了些人的名字，然后将其中一些喊来挨着个地盘问了。

　　这其中就有凌幼寒。

　　刘定恒的盘问不过是虚张声势。若然当真要拿嫌犯，就不会跟他们啰嗦这么多了，凌幼寒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毕恭毕敬地聆听刘大人教诲。末了，则呈上精心准备的厚礼一份，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回去的时候，路过家珠宝店，他进去取了之前在店里定好的首饰，出来后又在隔壁的点心铺子买了四色糕点。

　　到家时，忆雪正坐在桌旁缝一只皮手筒，那是前两日小鲁送来的小羊羔皮，皮子已经熟好，正好拿来做两只手筒。

　　眼瞅到凌幼寒进屋，忆雪手上略顿了顿，身子却并未动，低头垂眸自顾飞针走线。

　　凌幼寒将糕点交与小秋，摘了帽子，卸掉身上大氅走过来，将两个雕花镂空的首饰盒子放在桌上，见她仍是没有动静，便踱到她身后，半弯下身子凑到跟前看她做针线活。

　　他离得实在太近，只差一点就同她脸挨着脸。忆雪先还镇定自若，渐渐便红了脸，这手上的活计便有些做不下去。

　　凌幼寒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轻轻拿开，放到一旁的笸箩内，道：“别忙了，洗洗手吃点点心！”

　　说话间，小春已端来热水。忆雪洗过手正要拿过旁边小夏托盘中的帕子拭手，凌幼寒却先她一步将帕子拿了过去，拉过她的手帮她擦了起来。

　　他擦得很仔细，一面擦一面道：“听说满阿婆家的点心是潼霆城一绝，一直也没尝过，方才在前街方巧路过，便买了几样回来给你尝尝鲜。”

　　那满阿婆点心铺的名声却也不是乱吹的。

　　忆雪觉得那四样点心味道确实不错，她尤其喜欢其中的杏仁酥，当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因想着要吃午饭，却也没敢多吃，只吃了两小块，便让小秋她们端下去分吃了。

　　一时房中只剩了凌幼寒和她。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凌幼寒伸手过来握住忆雪的手，道：“桌上盒子里是两副头面，你瞧瞧怎样？若不喜欢，我再让店里另做，过两日会有裁缝过来给你量尺寸做些衣裳，等择好了日子，我们便把事情办了。”

　　忆雪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所说的事情是指他俩的婚事？他这是要娶她？忆雪有些紧张地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凌幼寒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拍了下，道：“我知道如此是有些仓促，只是……我们如今这样，只怕旁人会说闲话……我倒罢了，可你……你是不愿嫁我吗？”

　　忆雪摇头，继而却又点头，一时间也有些糊涂了，微红着眼圈望住他说不出话来。

　　凌幼寒忽然就懂了，抬手将她揽入怀中，默然良久，才道：“我会待你好的。”

　　忆雪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对她的一种承诺，心头倒因此而安稳了些许。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她贪恋着他怀中的气息和温度，却又怕被小秋她们进来看到，正想要起来，却听凌幼寒又道：“媒人婚书我都已着人去办了，至于证婚人，便请古老先生来如何？再办上几桌喜酒，请街坊四邻过来，大家伙也好热闹热闹。我家里已没什么人，你看你那边……是不是要请邓家过来？”

　　忆雪心头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她眨了眨眼，将那点不好的东西压了下去。

　　“不……不用！”她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

　　过往一切皆成烟云，她只要……现世安稳。

　　凌幼寒拥着她许久都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乌亮的头发。她发上有淡淡的香，若有若无，似梅似兰。

　　好半晌他才轻轻地道：“委屈你了——”

　　他没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婚礼。毕竟改换了头面，无法如从前那样坦荡立足于天地之间，而她的身份，一旦细究也是会惹来麻烦的。

　　这未免不是一种遗憾！

　　凌幼寒幽幽叹了口气，又想，不管怎样，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好。寒冷冬夜里，有她相抱慰籍着，便怎样都是好的。

　　他们的婚期定在二月初八。

　　这期间凌幼寒把分舵及香汤馆的事情多数都交于徐忠在管，他则安心准备与忆雪的婚事。

　　想到不久的将来，温柔美貌的忆雪便会成为他的妻子，而他也算是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凌幼寒心里的欢喜便会满溢出来。

　　当然，也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件让人糟心的事。舅舅洛玉山忽然递了帖子来想要见一见他这位保和记的东家，凌幼寒并不想与洛玉山见面，马延廷的事闹得那么大，洛玉山一定是打听到了什么，才会来保和记想要一探究竟。

　　若他知道傅重生便是自己，只怕很难不往马延廷的事情上想，似洛玉山那般老奸巨猾的人，又岂有看不破的道理？

　　但总避着不见也不是个事，倒有做贼心虚之嫌。凌幼寒琢磨许久，决定让小鲁假傅重生之名去见洛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