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血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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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在犯罪，从夕阳之后，罪恶就是一切，我的爱人啊，你的头顶有着血红的乌云，遮住你温柔的眼睛，不容我看清你美丽的泪滴....
这一次，我们将进行的是永别的爱恋，封锁所有理智与悲悯。爱我吧，爱我吧，用你的手指戳瞎我的双眼，用你的牙齿咬断我的脖颈，用你的手臂捆绑我的呼吸。用你的一切毁灭我的一切。
爱人，让我固执的这样叫你吧。
听不见了......因为你没有哭泣，只有我在哭泣。
莱斯特面无表情，甚至当他被阿曼德从路易斯身上拉下来的时候他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那样看着路易斯，他昏迷的爱人，什么也听不到，阿曼德愤怒的吼骂着他，他感到他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你到底想干什麽？！这样他会死的！”
莱斯特只是死死的盯着床上的人，轻柔的说着：“我们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他必须...和我一起.....”
死亡？阿曼德体味着这样残酷的措辞。他们已不再是人类，却在人类的情感中努力纠结着。躯壳在温柔的驱使他们犯着永不能被宽恕的罪恶，而心灵却在期许着片刻的宁静与安详。
永生，便意味着永劫。
阿曼德松开钳制莱斯特的双手，安静的走到路易斯身旁温柔的将他抱起，平静的对男仆说：“安德烈，准备新的房间和血浆，把窗帘加厚，丹尼尔，帮我照顾莱斯特。”
丹尼尔严肃的点了点头，沉默的男仆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悲伤。他迅速走出去准备一切，阿曼德抱着路易斯走出门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他走？！他是我的...是我的！我们本就该在一起....把他....还给我！不！...他怎么可以离开我！？我的...爱.....”
莱斯特嘶吼着，满眼的悲伤，那些已经干涸的泪痕深深的切割着他的面容，憔悴让他失去理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门口冲去，却硬生生的被丹尼尔拦住。然后，眼泪又再一次涌出他深陷的眼眶。
“我们是相爱的啊！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我爱他...我爱他.....”
“蠢货！”丹尼尔猛地把他推到在地，“爱他...为什么要选择伤害他？！难道这就是你的爱吗？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
莱斯特低着头，金色的头发略显失色，苍白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就这样停顿了许久，他轻轻抬起头，脸上道道血红，他笑着，带着血红的泪水微笑着，几近放弃一切的笑容。
“是啊.....我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什么是爱，不明白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可是...我干嘛要去思考这些问题？！谁有给我时间让我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我需要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他，我热爱他的每一寸血肉，即使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我也毫不在乎...而现在，我却..得不到他的心...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得不到他的心...”
莱斯特干涸的说着，眼里满是泪水，他在悲伤，用尽了全部气力来悲伤，然而，即使带着这样莫名的悲伤也无法更改丝毫，所以，他只能半张着双唇，像是迷路的孩子，无措，却又悲哀。
桌子旁还有女孩干枯的尸体，血液已经凝固，时间显得苍白。丹尼尔无力的抚摸着窗帘，那些血红的窗帘像是将房间变成了一个血浆袋，而他们像是麻木的吸血虫，游离在血浆之中，想冲破现实的束缚，然而，只是越陷越深，无力逃脱。丹尼尔苦笑着，因为身为吸血鬼而感到彻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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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血的梦。
梦里你一直都在撕咬着血肉，无畏的眼神，单一的动作。
如果没有遇到你，该有多好。
路易斯慢慢睁开眼睛，一时忘记了一切。他有些茫然的搜索着视野中的一切，最终又疲惫的闭上了双目。
“醒了吗，亲爱的？”
沉重的声音，阿曼德拿着透明的杯子走到路易身边。
“喝了它好吗？”男人微笑着帮路易斯靠在床头，然后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只是路易没有接过，茫然的看着杯中的血浆，长长的黑发散落着，苍白的面容有些呆滞。
“喝了它亲爱的，别和自己过不去，你现在很虚弱。”
“放弃我....好吗？”路易斯淡淡地说，肩膀无力的下垂着，“别再在伤痛之后给我温柔..你知道这帮不了我。”
“路易斯，哦路易斯，也许你该明白，我....还能给与你什么呢？出了这些廉价的温柔，我还能给与你什么呢？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承认我渴望给与你一切，天真的以为我们能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可是，到了现在，才发现，除了温柔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的双眼，你的悲伤，你的举止都被深深的烙着‘莱斯特’的印记，尽管你曾经杀害过他，可你并没有从他的黑色的羽翼中走出来。”
阿曼德有些痛苦的拧着眉毛，他抚摸着路易斯的脸，嘴角微微颤抖：“你在不安是吗？路易，你瞒不过我，你纠结与那些曾经的罪过。而你对克罗地亚的顺从和溺爱，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可是...她死了对吗？那个女孩死了，早在多年以前她就死了。她的死隔绝了我和你，即使对于克罗地亚的死亡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到了现在我依旧对于她的离去感到莫名的欣慰。我甚至天真的认为...你解放了，自由了。你可以支配属于你的夜晚，然而你没有。你依旧纠结于过去。你的悲伤，你的愤怒。你怨恨关于夜的一切。我总是过分的思考着你的怯懦到底来源于什么，当见到莱斯特带着你再次回到巴黎时，我想一切都清楚了。莱斯特离不开你，而你，同样离不开他。你所有的情绪都离不开他。他为你创造了一个夜的王国。而你在拒绝与享受之中不可自拔。你决心离他而去。但事实上，你并没有那么做。当另一个克罗地亚出现时，你幻想着三个人可以从新开始，这只是一个借口对吗？可以和莱斯特从新开始的借口。仅仅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路易斯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那些从未被自己注意的情愫突然被人赤裸裸的摆在面前，让他开始不知所措，他只能静默的别过头，不肯再直视阿曼德的眼睛。
“你懂我的意思不是吗？你的智慧只是偶尔被情感蒙蔽，你一直都是那样清楚，你清楚我们每一个人的悲伤，你知道克罗地亚早就死了，而只是不肯追究那个女孩到底是谁。现在她也死了，作为维持你和莱斯特关系的媒介就消失了，所以你又固执的把对莱斯特的感觉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恨...对吗？”
“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有什么多余的理由来让自己相信他是无辜的，我不在乎那些感觉，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撕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为什么我还要对一个恶魔心存感激？阿曼德....你要我怎么去相信...真实？对于我们真实到底是什么？真实就是我们在杀戮中成长，代价是我们必须丧失一切情感...”
“那你打算怎么面对他？”阿曼德转过身不去看他悲伤的眼眸。
“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阿曼德走出房间，他从未有过如此深重的无力感，当他看到莱斯特倚靠在门旁时，心里就开始深深的绞痛了。
“都听见了？”他本不想这样说，可是又不知该怎样来面对他。
“是的，一切，一切我都明白了.....”他回答得苍茫，金色的头发遮住双眸，让人不懂他到底是否已经开始哭泣。
阿曼德看着莱斯特沉默了片刻，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是无边无际的酸涩，所以他只能这样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奋力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然后摇晃着肩膀朝走廊深处走去，白色的衬衣分外刺眼，他的背影永远都是孤单的。
任何时候，你们都是相同的人，一个在背叛中苦痛，一个在内疚中辗转，命运永远都在用时间和伤害来把灵魂摩擦再拆散，明明手指快要碰触再将阳光刺痛指尖。
爱，太奢侈了。
所以，我们，开始伤害。
安静，温柔。
抑或张狂，躁动。
他们说爱情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死亡，因为爱情将束缚你疯狂的灵魂，世界里不在只有自己遥望着最绮丽的夜空。
血液里有你的影子，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我，让我僵硬了牙齿，忘记了呼吸。
莱斯特安静的坐在钢琴旁，苍白的手指轻划琴键，霎时悲怆的音符从他的指尖开始跳跃。他没有表情的看着前方，双眼迷离，嘴唇微启，不知是在陶醉还是悲伤。他的金发随着手指的跳跃而轻轻摆动。
突然一声顿响，莱斯特整个人趴在黑白的琴键上，钢琴发出错乱的歌声，几近扭曲的拨乱所有生灵。他深深的将脸埋在手臂之间，轻微的颤抖都引得音乐变得躁动。当他再度抬起头来时，依旧面无表情。站起身朝窗口走去，抚摸着那些复杂的窗棂雕刻，此刻头脑清醒，只是好像失去了灵魂。
“你的钢琴总是让人窒息。”
莱斯特转过身看着阿曼德拿着伏特加朝他走来，他平静的接过杯子，像是机械的木偶。
“这是赞美吗？”
仿佛他没有张开嘴声音就倾泻而出了。莱斯特带着萧条的古怪表情，但却平静的好像所有世界都拈在手中。那是月夜，所以微微带着潮湿和凉气，即使是在拥有火红窗帘的复古房间里依旧感觉不到温暖。有的只是那些陈腐的红木味道。以及浓重的酒与血混杂的诡异气味。他也像是这样腐朽的代表一般，虽然美丽依旧，但不免被遗弃般的怨恨悲伤让他变得不得已的淡然和冷蔑。所以，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液，面无表情的颤抖着睫毛。抿着嘴，像是在估量蔬菜价格的老妇。
“也许是吧，赞美不是对你最大的尊敬吗？莱斯特，你最近悲伤过了头。”
“哦？”声音在上扬，“呵呵...会吗？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莱斯特，哦，邪恶的莱斯特不懂得悲伤。恶魔，吸血的老混蛋...知道吗阿曼德，悲伤是个高尚的宛如处女一般的词，集合着所有人类完满的情绪，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呢？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悲伤这个词本身呢？”
阿曼德拿着自己的杯子走进他，然后用食指轻蘸着酒液，抚摸莱斯特的脸颊，然那些深色的酒液粘在他苍白的脸上，然后那脸就像是千年的琥珀一般，凝结着所有不确定的寂寥情感。
“哦...莱斯特，不，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阿曼德轻扬着眉毛，眼神迷离，嘴角挂着不和谐的笑容，“悲伤，千百年来你一直都在悲伤....经历让你无数次的迷失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我们都有悲伤的权利。人类最大的快乐是知道自己将会在百年后结束一切...不论是正义的抑或邪恶的，而我们呢？哈...世界末日，是的，世界末日，它是一条背叛我们的老狗，即使给我们岁月的齿痕但依旧围绕在我们的身旁....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是末日，我们都在撕扯自己....伤害，在我们给于人类伤害的时候，同时我们也在煎熬于原罪的苦痛之中。”
“你是个具有哲理气质的疯子，阿曼德。你以为你知晓我的全部吗？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哦....老天，你的眼神好像在深深的同情我！哈哈....别那样做伙计，你只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完美了，这该死的不是你的歌剧，我也不是天生的主角，因为主角没有尖牙！他们不渴望鲜血所带来的快意，而我呢？我爱血液，我爱黑夜，我爱所有被摈弃的一切！我以此为骄傲，我愿意做一个完满的黑夜猎手，并且深刻的体味这所有的本能需要。而现在...哈，我是什麽？我到底是什么？爱情..我像是所有的思春少女一般渴望那些最白痴的情感！然后...就像人们所诅咒的那些措辞一样，吸血鬼是罪恶的，他们永远将被世界遗忘，不配拥有一切情感，然后...是的，然后，即使我自私的把他变成了同类，祈求在上帝诅咒的夹缝中窃取那该死的情感...可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对吗？我除了血液依旧什么也没有....侵蚀，疼痛.....阿曼德....阿曼德.....”
他在看着天花板，看着那奢华的吊灯摇晃着眼睛，嘴里呼唤着眼前人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明白不能停下来，否则就真的死去了，灵魂在求生，几近撕裂的求生。阿曼德突然紧紧的抱住他，眉毛宁作一团，他不忍见他这般模样，这让他难过的无法呼吸。
“莱斯特，别这样...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样.....你不是强大的吗？”
“强...大的？”他在重复着，声音空灵，“凭什么这样说我？疼痛....为什么胸口在疼痛？我以为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告诉我...阿曼德，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
“爱..？可是心脏在疼痛....我感受得到，那些组织，血管...都在因为疼痛而颤抖，它们要变成血浆了对吗？为什么....心脏快要变成血浆了....”
“这是报应对吗？报复我曾无数次的吮吸血液.....对吗？阿曼德....”
他无法回答他，就像是无论什麽也无法平复这样彻骨的疼痛。
时间是奢侈的。
而爱，却连奢侈也算不上。
而是无法拥有的可悲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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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吧。即使再深刻的感情都会被罹难，抑或被抛弃。
毕竟，就算是生命被永恒，而情感不会真的永远。
所以，在阳光来临之前，结束吧。
葬礼是在第二夜举行的，他们像是虔诚的人类对这那具干枯的尸体而悲痛，路易斯只是愣愣的看着女孩变形的尸首，没有什么能体现他的情感，如果说什么是明显的，也只是他倍加苍白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几近单纯的目视前方，略显呆滞的看着棺木。
阿曼德告诉他说要把克罗地亚埋在附近的墓园里，像是真正的人类一般享有应得的安息。路易斯依旧没有说话，或是默许。
音乐肃穆而庄严，蜡烛，管风琴，还有弥撒。这是一个吸血鬼的葬礼，却被蒙上了人类情愫的奇幻色彩，他们都像是在做游戏，让一切变得逼真和充满悲痛的情绪。莱斯特只是倚在教堂的门口，呆滞的看着教堂那些美丽的琉璃窗棂。他并不在乎什么葬礼，或许并不在乎什么该死的悲痛，他只是不肯看他，那个让他撕裂所有情感的人。当路易斯背对着他时，他才远远的直视着他的背部，企图用眼神灼伤他单薄的背影，然而，那人依旧平静的看着这奢华但却略带戏剧性的滑稽的葬礼。
他或许是在真的祈祷美丽的女孩能真的步入另一个天堂，无需忍受这个浮华但却苍白的世界。亦或许他在思索将来，为了自己谋求真的解脱与出路。那些绝望的表情，是在失去所有后才有的决绝。莱斯特看着他，所以他明白这一切，所以他为了这一切而感到悲伤。
预知或早在意料，都是让人无力的悲伤。
音乐结束后，葬礼也就这样浮华的结束了，人们都散去了。然后这一切变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玩笑，空洞的没有人来热心的填满。阿曼德和丹尼尔离开去处理一些关于墓地的事，安德烈离开教堂准备今夜的血浆。教堂里只有路易斯空守着干枯的尸首和黑色的棺木。有些不明所以的神圣。
他依旧以一种单纯沉淀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烛火有些摇晃，然后渐渐熄灭，他没有动容，所以没有人能想得到他是否是在悲伤着丧女之痛。突然教堂的钢琴响起，熟悉的指法，那些隐忍的敲击钢琴的手指苍白的如同葬礼的蜡烛。月光透过花色的琉璃窗户洒进他苍白的衣领里，倒映出那些晦涩的幽蓝的血管，因为敲击钢琴而微微律动着。
那是李斯特的练习曲，复杂的指法也只有他能弹得得心应手。那些跳动的琴键，以及音符所有的冲击，在夜晚更加的紊乱和苍茫。没有悲伤，以及沉重，那音乐只在浓重的重复着一个字。
夜，夜，夜。
莱斯特依旧敲打着琴键，无规律的抽动着嘴角，尖牙忽隐忽现。最后那音乐戛然而止。他沉默着低着头，然后摇晃着从钢琴上下来，径直走到路易斯面前。
“路易.....”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却被他躲过，手就那样僵硬在空中，空气凝结所有悲伤。
“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的转过身看着丽红的坐席。停顿了几刻，然后朝门口走去，背影黯然。
“不....不！”
他朝他跑过去然后紧紧抱住他的后背，手指颤抖的环著他的胸膛。
“不要离开....路易...求你...你知道，我不能....不能.....”
不能没有你。
他在用全部的生命力来挽救自己可以得到宽容的机会，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紧紧的扣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然而却觉得离得遥远。他感到他的呼吸冰冷，甚至容不得他的挽留话语。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他只能把头压在路易斯的肩窝，渴望那片刻的安宁。
“不，你可以。莱斯特，放开我吧。我需要....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血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