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鸟战记》金缠

15、chapter2-6

　　“哦！！神明啊！万人敬仰的神明啊！生灵已狼狈不堪，大地战栗的颤抖着，天空亦陷入混沌的黑暗！虔诚的信徒们坚信不疑！不分昼夜的侍奉着，赞美着，祈祷着！但终不得见您的圣颜，得不到您的祝福，爱与关怀...”

　　声音突然停止，但并没有结束，那声音却变得哽咽起来，高昂的继续嚷道。

　　“但是！现在不同了！神明听到了我们的祷告，接受了我们的贡品！我们爱着神，而神也没有忘记他的子民！他将为我们带来解脱，将为我们带来幸福与安泰！爱，还有和平！从此再也没有战争！再也没有病痛！看啊！神已降下了福音！看啊！那无比圣洁的容姿！那正是神的代行者！是神的奴仆！是上天派下来解救我们的使者！”

　　旷野上的声音乱成一团，人们祈祷着，许着愿，旺达猛然昂头拔箭，那家伙嬉笑着飞向了远处的旷野，射出去的箭矢在它的身后无力地划过一道弧线，栽了下来。

　　“快追！把它射下来！决不能让它伤害无知的村民！”

　　夜莺狂叫着，旺达却看着躺在瓦砾中的莫兰琪踌躇彷徨，不知该遵从自己的心意，还是听从夜莺的命令。

　　“相信我！这里由我来处理！我绝不会伤害同伴的！你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旺达怔了怔，确实，虽然发狂的夜莺曾对他发动过攻击，但在最终时刻还是停了下来，可是，谁又能保证，那次‘停止’并不是侥幸呢？
　　就在旺达还在犹豫不定的同时，有翼的异种已经越飞越远了。

　　“在它杀光了村民之后，如果折回这里怎么办？我们两人如何在应对两只异种的同时，保护好已经受伤的同伴！？”

　　这时，在旺达注视下的莫兰琪，手指微微的动了几下，他意识到，莫兰琪还活着，而他如果不去消灭掉那只异种的话，当它真的折返回来的时候，莫兰琪将再次面临死亡的危险。

　　旷野上的众人跪拜在地，双手在胸前紧紧相扣，用满怀希望和感动的目光望着空中的异种向着自己飞来。有的人泣不成声，有的人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但这“神使”并无怜悯之心，更无法给予任何人幸福，相反的，它能做到的只有亲手将这群无知的人们化为无处可归的游魂，甚至不会像神圣盖亚教的信徒一般念经超度。

　　不过......死在自己深信的‘神’手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会愤怒吗？会怨恨吗？会后悔吗？会诅咒吗？还是......会感到无上的幸福？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或许就是人们所想要的吧。

　　异种忽然停在了半空，旺达紧跟在后猛刹住脚，但还是向前滑行了一些距离，险些摔倒。
　　它并没有注意到旺达的存在，只是狞笑着俯瞰那些无知的信徒。它缓缓抬起的双手，光芒在如同镜面的指尖凝聚，连续不断地射出不计其数的耀眼光斑，那光斑如同一枚枚强劲的弹丸，贯穿信徒们的躯干、四肢、头部，在还没有感到疼痛的瞬间便已失去了生命。但尽管如此，那些人依旧没有醒悟，没有尖叫着逃跑，更没有谩骂着反抗，目光中闪烁着茫然和无助的黯淡秽光，就像认了命，跪在原地静候着死亡的降临，眼看着密布的光斑弹幕逐渐覆盖自己的存在。
　　旺达的心中擂起了战鼓，一腔热血直冲头顶，其原因是他心中的愤怒和不解，但这一情绪却并不是对于异种，而是对于那些愚昧的村民。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等死！？

　　旺达拉起弓矢，对准那张陶醉在无道屠戮中的疯狂笑脸，用尽全力猛射而去。箭矢划破风的轨迹，直冲目标，发出尖锐如哨的声响，但弓弦的力度却无法胜过强大的地心引力，箭矢还是在高空中低下了它高昂的头，不满而愤恨的一头扎进了异种的大腿。
　　随着绵长而痛苦的惨叫，异种停止了攻击，在半空中胡乱的翻滚着，飞舞着，盘旋着。它想用双手捂住疮处缓解疼痛，但这只让它更加痛苦，它试着拔出箭矢，但只是轻轻的握住箭身，便已让它疼得嗷嗷乱叫了。
　　终于，它停止了挣扎，强忍着疼痛，紧皱着眉头瞪大了双眼，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浑身因愤怒而不住的颤抖着。
　　它开始找寻旺达的踪迹，而旺达却没有任何的掩体和洞穴供其躲藏。在异种回过身俯眼下瞰发现旺达的同时，他张开了弓，向着更高、更加刁钻的角度瞄准。

　　——这样箭就会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或许就能命中它的眉心了。

　　他这么想着发出了箭矢，但异种却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射出的箭，并将其丢到了一旁，在迅速俯冲下来的同时张开了双手，密集的光斑弹幕如狂风雷鸣下的雹雨一般向他袭来。旺达赶忙转身逃跑，不过数步便飞身跃向旁侧，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异种则在他原本的位置如闪电般掠过，那些光斑在湿软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圆形坑洞，泥土四处飞溅。如果他一直向前奔跑的话，此刻的他一定化为四散飞扬的血泥了，相比之下，摔成狗啃屎的样子也是值了。
　　旺达不敢犹豫，更没有时间容他喘息，还没爬起身子，异种便再次发起了突袭。他连滚带爬的奔逃着，再次吃力地跃向一旁，但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幸运，脚下在泥土中打了滑，没有跳出太远的距离，拜其所赐，他的小腿上中了一发灼热的光斑，贯穿了他的骨和肉，此时的旺达再也无法奔逃和跃起了。
　　未及让他感受那深深的疼痛，又一波弹幕已在眼前降临。旺达紧紧闭上双眼，侧身不停的翻滚，就算他的头磕在了坚硬的岩石上，身子从不明的锋利物上碾压过去，都不敢停止下来。

　　——我可能...不，我要死在这里了...谁来...谁来救救我！？

　　他幻想着有那么一个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代替他杀了那个伪造的天使，就像救下莫兰琪的南一般。但是此时的同伴都已处在危难的边缘，这种情况之下还有谁会为其挺身而出？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翻过，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就在他的耳边一般。

　　射吧！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可你现在并不在我的身边，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那声音突然变了，但又那么熟悉，同伴们昔日的话语在脑海中不停的交织着。

　　背后就交给你了。

　　相信同伴，活着回来。

　　果然...神是根本不存在的...

　　他开始不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不再相信有什么奇迹，更不相信那不曾相识的虚无之神会向我援手相救。
　　他开始后悔听从夜莺的命令，一路追到这里送死，他意识到自身的弱小，那些自以为是的勇气都是错误的，只有‘我’才能杀死它这种想法也实在太过天真，如果没有那般强大的实力的话，一切都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尽管他很想漂亮的结果了异种的生命，活下去，回到莫兰琪的身边，接受她的称赞，感受她的温度，陪在她的身边继续旅行，但是现实却很明显，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如今只能死在这泥土之间，化为腐朽与糜尘。

　　他的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忽然间，变得空虚而寂静，莫兰琪的笑脸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在轻声的对他说着什么。

　　——我需要你，所以，不许死。

　　绝望的旺达早已分不清了现实与梦境，幻影和实体，他只觉心头一震，再次张开了双眼，但只听‘噗通’一声，他的周身陷入一片冰冷与泥泞，身体不停的下沉，泥浆糊着他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
　　旺达掉进了一个泥潭里，不知这到底是福是祸，但与其在这里溺死，他选择游出去与异种拼死一搏。

　　——等着我！我不会死！我将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这样想着的旺达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腿上的重创已经痊愈了一般，拼死的向上游，露出了挂满泥浆的头，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幸运的是，异种在空中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他竟落入了这泥潭之中。
　　旺达悄无声息的再次拉满了弓，而异种却猛的回过了头，发现了在一片污泥中闪着些许光芒的箭尖。它再次抬起了双手，凝聚起光斑，旺达坚定的射出了手中的箭，哪怕下一个瞬间他的头便会被光斑砸个正着，也一定要把异种解决掉！
　　它指尖的光芒微微闪动，但却突然熄灭了，并没有射出那些破坏力拔群的光斑，在它惊慌失措之余，旺达的箭矢已正中它的眉心，在暗淡阳光的照耀下，它化作了一尊石像，‘砰’的一声落地摔得粉碎，清风拂过，微尘散尽，随风而去...

　　旺达费力的爬出了泥潭，没做任何喘息，也没再回头看上一眼，便拄着手中的弓，一瘸一拐的向回走，他的脸并没有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而是挂着一丝笑容。

　　——莫兰琪，我回来了，一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