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睫》看朱成碧2008

12、贼骨头

　　据说我五，六岁的时候长得肥美洁白，眉宇之中男孩子的肃杀之气还没养成，因此妈妈把我打扮得花红柳绿，蛊惑众生。有一次，海龙王的游戏里多了个满身异国风情的比利时小姑娘，能歌善舞，明眸善睐，甚得人心，一来就抢了我的龙女宝座。我一气之下，恶向胆边生，抓了个苹果就砸向她的脸，结果中了额头。后来妈妈一直追问我目的，从幼儿园追问到被窝里，再从被窝里拎出来继续追问，不得已之下勒令我双手垂立，站在小洋妞面前向她道歉。
　　我吭哧了半天，擦了把不存在的胡子，瞪着她指责道“谁叫你的苹果比我大！”
　　比利时小姑娘额上的小凹槽不几天就痊愈了，可妈妈说，我对女孩子的仇恨延续了太多年，证据就是我大学快念完了还打着青皮溜溜的光棍。
　　要是我真的身家清白像光棍倒也自由自在了，可怜我长了副惹是生非的“贼样子”，路过球场遭球砸，认识的女生都骂我，加上尹凯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我被卷进过多少有头没尾或者断章取义的情史案里，也不得而知。
　　但是这次，妈妈和尹凯都开始担心起我来了。
　　“麒麟啊，你怎么天天往公园跑？不是花粉过敏吗？”妈妈慈爱地问。
　　“妈，我想培养好抵抗力，陪您晨练去。”我腆着脸讨好她。
　　“兄弟，你中邪了！”尹凯摸了摸我的脑门说“赵妍说，她半个月时间帮你传过十次报纸筒！也没琢磨出啥新句子来嘛。”
　　我斜了他一眼，闷声说“不然你帮我买宣纸啊？我也不想写废报纸。”
　　尹凯二话不说出门去了，一会儿挟了一卷白喧喧的朵云轩纸，兴冲冲地说“兄弟，这下够用到中秋节了！”
　　我接过来掂了掂，嘻嘻笑了，问“中秋节怎么安排？”
　　尹凯踮脚望了望门外，我推他一把说“行了，老娘买菜去了。”
　　尹凯放下心来，中气十足地说“都布置好了，我找了高中同学十五个！”
　　我暗骂了一句，哭丧着脸说“打算看我毕业前的爱情演习吗？两打观众！”
　　尹凯大笑着摊手说“才没兴趣！都是你的救兵呢。”他解释着说“华姝说中秋和她老爸一起来。”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哑声问我“明白了吗？”
　　我性急了“你们包围住了华老。可是老太太怎么办？”
　　尹凯奇怪地问我“咦！华姝没告诉你吗？太婆不舒服呀，在床上躺着呢。”
　　我沮丧地低头“我急巴巴地给她传毛笔情书，她一个回的字也没有！”
　　尹凯拍拍我的肩，笑道“小姑娘腼腆嘛，怎么说接了你的信就有谱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笑谑着说“多练几遍台词，千言万语一句话！要不然，你没表白完，华老师就冲破我的重围了！”
　　我傻了，紧张得口酸齿涩，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到肌肉僵持，才摊手摊脚躺到床上。

　　几十天来的点儿踩得不错，蹲在竹林子里还没趴到半个钟头，小姝和华老师就被网罗进我的视野了。
　　他们一走过，我马上跳出来打手机“快点来！目标出现了！”
　　尹凯在那头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人太多，车子坐不下，兵分三路，估计四点钟才能会合。”
　　现在才三点十分，我叫苦不迭，吼道“快点！成败在此一举，兄弟就靠你了！”挂了电话，一抬眼，人已经去远了，也来不及想，百米冲刺地疾奔上前，冷不防撞上第一阵汹涌的花潮，我把多日来锻炼成的修养抛到九霄云外，惊天动地地打起了喷嚏。
　　一棵一棵花树错过去，金桂，银桂，丹桂。金的蕊，银的蕊，赤红霞蕊，在我鼻尖前形成无数堆细碎的，幽暗的诱惑，无孔不入。
　　我是火，来吹熄我！
　　我是霞，来熏染我！
　　我是锦，来翻动我！
　　我是玉兔，来，给我口仙气，送我到月宫！
　　我仰头寻找着月亮的踪迹，嘿嘿咻咻，步履踉跄。
　　过往的行人都诧异地回头看我，在那么多双眼睛里，可有我心仪的那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