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了那个网红》湖砚

3、撕了那个渣男·三

　　在出名越来越容易的当下，微博是网红的角斗场，也是闲人的大剧院。不过沈茜觉得，倒更像是马戏团。
　　毕竟，有些在现实中混不出人形的东西，连通网络之后，以屏幕为盾，以键盘为兵，扮起人来就容易多了。

　　@银骸V：是我不对，我太花心太渣了，我会和她们讨论解决的，所以你先不要发了好不好【大哭】【大哭】
　　“钱已经付了。”沈茜又在回复框里重复了一遍。她没想到所谓“男神”说起话来竟然是这种画风，和他那个酷炫帅的头像一点都不相符。

　　@银骸V：多少钱！你开口！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来不及了
　　@银骸V：【大哭】【大哭】
　　@银骸V：为什么要做到这样！我又不是什么明星，粉丝都是小圈子里的同好，那些姑娘也说是喜欢我才来找我……【委屈】
　　@银骸V：我也没有强迫她们！不如说还是她们强迫我……【委屈】

　　沈茜只觉得头大如灯泡，所有神经都绞成钨丝，在高压电下吱吱作响，快要被这个卖萌的……雄性烧断了。
　　遇上了个会撒娇的，还是别跟他啰嗦，速战速决吧。沈茜朝电脑屏幕瞥去一眼，11:15，距离下班还有正好一刻钟。

　　她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块银闪闪的怀表。怀表不大，正好一握。“咔哒”一声翻开表盖之后，里面是一方白瓷表盘，三枚指针被做成了宝剑的形状，盘面上还纹着一架银色的天秤。
　　天秤上方是一顶碎钻镶嵌的王冠，王冠上浮雕着一个银光闪烁的单词：Justice。
　　手机上的“银骸”还在不停地发送大哭的表情，各种刷屏，花式求饶。沈茜连看都不看。她的视线集中在秒针细细的剑尖上，盯着它一格一格往前走。
　　秒针从6走到了7，走到了8，滴滴答答地朝正上方的皇冠靠近。

　　差不多了。沈茜把手机切换到语音输入，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说——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不许撒谎”。
　　屏幕上依次出现这几个字，按照她的发言排列成句。沈茜检查了一遍，没有错误，手指悬停在了“发送”上。
　　——“嚓”。
　　秒针走到了12。

　　剑锋笔直地指向皇冠，沙粒似的碎钻突然泛起一阵光芒，那个花体的“Justice”亮得像月光下的水银。
　　在同一瞬间，沈茜按下了“发送”。
　　那一头正使劲卖萌打滚的男神突然安静下来，掉线般的安静。发出那句话之后，沈茜就把视线重新投向怀表，看着秒针开始新一轮的步行。

　　秒针走到2的时候，回复来了。
　　@银骸V：你问吧
　　沈茜吹了声口哨，把输入法切换回来，刚要打字，又停下手，点开了一周前的那条私信——委托人的私信。
　　——我要让他在哪都混不下去！
　　委托人是这么说的，给了钱的。

　　沈茜迟疑了半秒，然后飞快地在回复框里输入，点击发送。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你不是人类，对吗？
　　这一次，回复来得非常快，几乎是在刚刚发出的瞬间就收到了简短然而肯定的回答：对。
　　她就知道，她的直觉从不出错。沈茜又吹了声口哨。
　　那么就是下一个问题。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头上长角，脚下生蹄的那一族，对吗？
　　@银骸V：对

　　又是秒回，和之前磨磨蹭蹭吞吞吐吐的反应截然不同，连表情都不发了，简洁得像雪地上的脚印。沈茜也加快了打字的速度，内心充满愉悦的成就感；顺利的话，大概能在下班以前解决这件事。
　　@百发百中从不空大：承认自己是头好色的偶蹄目，渣人是本能，天经地义；还是承认自己是个好色的灵长类，劈腿是人品太差，没有什么好洗白的——你选一个吧
　　发出之后，沈茜合上了怀表。表盖上同样纹着一架天秤，以及花体的“Justice”。

　　下午4点，沈茜完成了总监安排的重做任务——耗时1小时又22分钟，节目中所有的画面都按照总监的要求重新编排，紧扣超市打折主题，严丝合缝，抠断指甲也掰不开的严丝合缝——然后收到了来自地球那一头的“M”的联络。

　　“所以他选了哪个？”带着瞌睡的语音信息，隐约还能听见一声“呵~欠”。
　　沈茜坐在机房的电脑前，一边等着节目上传结束，一边打字回复。
　　——怂了呗。
　　——我把道歉稿发给他了，让他到了时间就发布，一个字都不许改。
　　——大概今晚就有结果了。
　　——看他说话那样子，战五渣一个，谅他也变不出什么幺蛾子。

　　“M”又发来了一段语音回复，带着“噼噼啪啪”的掌声：恭喜恭喜——不过幺蛾子是什么？
　　幺蛾子啊……沈茜开始思考，要怎么跟这个E国人解释幺蛾子这种东西——
　　“哟，沈茜在做片子呢。”机房的玻璃门“滴”了一声，开了，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今天才星期一吧？那个价格播报还什么鬼的……不是周四还周五播来着？”
　　“毕竟拿新闻奖的人嘛，做个打折卫生纸也要做出花来。还周一呢，人家的镜头肯定是上个月就拍好的。哪像你啊，今晚要播的节目，现在才来做。”
　　“有什么办法，所以她拿新闻奖，我只能做她拿奖的新闻。”
　　对，幺蛾子就是这种情况。

　　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经走了一半，片子马上就要上传完了。沈茜转头朝那两人笑笑，懒得开口。
　　两个幺蛾子却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让让。”幺蛾子在她的桌子旁站住了，“啪”地甩下自己的工号牌。照片上摊着一张白花花的大脸，架了副细边眼镜；大脸下面写着姓名、工号，以及所属的频道和栏目。
　　——民生新闻。

　　5点以后的机房是新闻组的专场——人家的节目7点就得播出，一秒都不能耽误。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这个时间段，其他的栏目大多也会自觉让出机位，省得口舌麻烦。
　　沈茜看了一眼时间：4:19。
　　“再等等呗，”沈茜说，“我还差十分钟就传完了，再说旁边也有空位。”她指了指边上的几台电脑。
　　“那几台破东西啊，开机也要老半天了，”幺蛾子说，“再说了，拿你的专机做，说不定还能沾点仙气，让我也混个奖呢。”
　　另一只幺蛾子“科科科”地笑了。

　　沈茜用的这台机子是她在机房惯用的，因为位置比较僻静，设备也算新，键盘和鼠标暂时没沾上那些男人的烟灰油腻。她还在新闻组的时候就经常占着这台电脑做片子——那时候，她从早七点坐到晚七点，也没人往她桌子上甩牌子，让她“让让”。
　　但“这时候”毕竟不是“那时候”。
　　沈茜朝桌子上的工号牌瞟了一眼，推开椅子站起来，让位：“那你们用吧，别把那个进程关了，我还在上传。”
　　“放心放心，谁那么大胆敢关你的进程，你们频道可不全靠你的节目撑场面么。”

　　沈茜走到机房门禁前，刚伸出手要刷卡，玻璃门又“滴”的一声打开了。
　　“哟，茜茜，做完啦？”略微有些烟腔的女声。
　　这是沈茜最不耐烦听见的声音，堪比星期天早晨的电话铃。

　　但招呼还是要打的。沈茜仰脸一笑，朝进门的女人点点头：“做完了，你加油。”
　　沈茜被赶去做打折播报之后，顶替她的就是进门的这个人——从一个10分钟的小栏目调过来的，不是传媒专业，之前也没有做过新闻，但是上手很快，并且干得不错，比沈茜本人还不错。
　　“谢谢哦。”穿着利落套装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朝里面走去。机房里马上传来两个幺蛾子的招呼声：“蒋文你可来了！听说今天跑独家去了？来来来，这台机子，给你留的！”
　　——不，这不是星期天早上的电话铃，这是楼上楼下左右邻居一起约好了在星期天早上搞装修。

　　算了，不跟他们计较，沈茜想，反正他们还得加班做片子，而自己已经可以下班了。
　　对，回家自己煮火锅吃去。

　　然而“回家自己煮火锅吃”这件事只完成了前1/3。“煮火锅”和“吃”这两项内容，被一个突然出现在客厅的，大约是半裸也大约是半人的……人打断了。
　　“有点冒昧，”半裸的半人说，他的额头上矗着一支银光闪烁的角，“我是‘银骸’。”
　　沈茜看着他脑袋上雾气一样的白色长发，磨砂玻璃似的半透明的眼睛，结实的腰身下结实的……前腿和后蹄，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冻牛肉。
　　“为什么不穿裤子？”
　　“买不到这个腿型能穿的裤子。”
　　“那你可以穿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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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水水、猫猫酱、容卿、青碧的云上、澜宴给钱沈茜买冻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