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回故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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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将军府中的花园里一阵西西索索。此时已是秋初，花园中的蛇目菊开的灿烂。那上面的花纹在日里看来的确赏心悦目，但此时在黑暗中看来，那纹路如同一双双眼睛，添了几分诡异。
有人正在这些眼睛的注视下在其中忙弄些什么，身影起起伏伏。那一身白衣盛雪，在夜色中飘摇如流云——此人正是云初。
“二公子……”身后突然有人轻唤。云初早有所察，知道自他从皇甫将军那里出来她便一直跟着，“嗯”了一声并未回身，手下也不停：“红罗，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时辰晚了，别跟着我了，去睡吧。”
红罗看见云初正在花丛里挖坑，惊讶的很，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半天才问：“二公子这又是在做什么？”
红罗从口中问出个“又”字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方才从将军屋中出来，云初就径直去了膳房。翻箱倒柜，最后从角落里搬出来了一坛子什么东西。
云初停下，冲着红罗眨眼一笑：“秘密。”说着，他把刚才搬过来的坛子放到了坑中开始填土。
红罗无奈一叹：“二公子古灵精怪，红罗猜不透。可是二公子最近还是老实些，别再拾弄那些个草药什么的了，要不将军又要生气。”扫眼看着坑中的坛子，红罗以为那坛子里的东西是云初藏起来的草药。
云初刚要说话便被脚步声打断。这步伐沉而有力，来人正是大公子怀信。
猛地看云初和红罗，大公子也不禁一愣：“你们这又是在捣什么鬼？三更半夜一红一白的在花园里干什么！”
经过傍晚的事，大公子心里烦闷。睡不着便出来逛逛，没想到差点被云初和红罗吓飞了魂。
云初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红罗，立即明白了。这也怪不得怀信，这白衣和红衣在夜里看着的确糁人。
“大哥。”云初忍笑，“我们不搞鬼了，这就去睡。”说罢，拎起锄头欲走。
“等等。”怀信叫住他，“我刚才听见红罗说什么草药草药，你又在捣腾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了？”
“没啊。”云初心思一转，计上心来：“那个——我是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把‘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埋了。”
怀信听这话茬儿，那“乌七八糟”几个字被云初咬的重，不免以为云初在怪他。叹了口气，怀信松了口：“云初，你别怪大哥。爹他年事渐高却还担着将军的重任，皇上又对辽国虎视眈眈，这征讨之战不远了，爹他披挂上阵也是在所难免。你就安分些，多帮爹分担一下，顺顺他的心勤加练武，别再东窜西逛了。”
“是是是。”云初马上答应，点头如捣蒜。
也许是云初答应的太快了，怀信觉得这是明显的敷衍。想了想晚间说的话，觉得骂云初的话的确是重了：“云初，这几日事情繁忙，你总是不见人影，爹的身体又……”怀信再叹：“大哥心里烦闷迁怒于你，是大哥的不对。说你说的重了——”
“大哥说笑了。”云初打断，“大哥说的对，爹的身体这样，的确是我的错。”
怀信摇头：“爹和郎中都说了这是爹积劳成疾，错不在你。”看了看云初，怀信流露出兄长的慈蔼：“不过你若能多听话别再胡闹，爹就能康泰多了。”
听了怀信的话，云初一滞。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也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便能少连累一个人了。
“是！”云初忽然抱拳，展颜一笑：“谨遵教诲！”
手中还握着锄头，这抱拳的动作做的不伦不类，惹的红罗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公子怀信也无奈的笑了。
云初也笑，暗自踩实了刚刚埋好的坑。那里面，是一坛子蜂蜜。
蜜蜂如果吸食雷公藤的花蜜后，人再去吃这些花蜜所酿成的蜂蜜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慢性中毒。这样的甜蜜的毒药，让人防不胜防。
明德皇后的计谋虽然绝妙但还是没有逃过云初的眼睛：在皇甫将军房里的时候，云初用银针试了很多地方。最终使银针微黑的，竟然是房中的茶水。看那茶水泛着清澈的琥珀色，细细闻来，其间还夹杂着些许甜味。想起月余前皇甫将军从宫中带回御赐品，想起从那日起皇甫将军的茶水中必会谨遵懿旨的放上一些……
云初明白了一切，这才有了这埋坛的行动。
这深夜花园中的“集会”散后，怀信的心里也清爽多了，回去倒头便睡。小丫环红罗也舒舒爽爽的睡了。整个将军府都在沉睡，除了两个人。
府邸深处，佛堂。“硿硿”的木鱼声不曾停断，皇甫夫人依旧在诵经。
云初的屋子里，床榻上的被褥打开，中间那鼓鼓的一个包却不是云初，而是一只枕头。
青楼。雅厅之内。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杏黄绸衫的男子坐姿慵懒，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上玉戒指，眼角挑着旁边的白衣人。
“七巧斋主果然非同凡响——”云初打起了哈哈，并不直奔来意。
“我还神仙放屁呢！”满英打断，不懈：“少来这套！”
云初眯着眼睛勾着嘴角看满英。这分明是个笑脸，满英却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事儿你就直说好了，别皮笑肉不笑的，看的我发毛！”
“满斋主痛快，我就不扭捏了！”云初马上接上话茬儿。
“说吧，需要什么？”满英装作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的茶喝。表面随意的很，心里却一阵心疼：今儿个这朵云彩一口一个七巧斋主没了平日嘴里的老狐狸，看来是要狮子大开口，要我斋子里的什么宝贝了。
云初听罢，呵呵一笑开口吐出三个字。就这三个字，惊的满英差点没被茶水噎死。为着自己优雅的形象，满英死命咽了口中的茶水没有喷出来。顺了顺气儿，才能开口：“你、你刚才、说要、要什么？”
“和氏璧。”云初面不改色，重复道。
“你……”满英指着云初，手指明显颤抖：“你怎么知道和氏璧在我这儿？”
云初狡黠的眨眼：“我知道的可远比这多的多了。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云初这一卖关子，满英脸都绿了。
云初见状忍笑，一本正经的接着说：“比如说，你斋子里的宝中宝‘得来不易’，很多都是墓穴里的小玩意。再比如说，满斋主酷爱劫富，劫了顶好的就藏了，差点儿的就转手卖出去，银两拿去济贫。可是我不明白啊，酹月楼主璃霄的火浣纱，怎么也成了你斋子里的藏品了？”
“你连这也知道！”满英扶额，倍感头痛：“这么说来，和氏璧这样的稀世珍宝我今天还真是不得不拱手相让了。”
“不得不？”云初重复，“满斋主别勉强。我不喜欢被打劫，当然也没有打劫的癖好。”
满英闻言刚松了口气却又被云初接下来的话弄的没了脾气：“我想璃霄他也一定是不喜欢被打劫的。”
“罢罢罢。”满英皱了皱眉，心疼极了，“和氏璧送你了，外加附带个火浣纱！”
云初见他那个心疼样，宽慰上了：“别心疼了，大不了过了风声再偷回来还给你。不过这火浣纱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风声？”抓住云初的话柄，满英问：“你这能翻上天的捣蛋精又是要去翻江倒海了？”
云初抿嘴喝茶没有回答。满英见状打趣：“不会是闹那大宋皇宫吧！”
不言不语，云初依旧喝茶。满英仔细一想，当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云初，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的确。”云初接口，“我不想再连累别人了。别管是江还是海，我都搅定了。”
满英心里一沉，想起了从前曾经护卫过的主子李煜，想起了云初对李煜一而再再而三的搭救，感激的同时不免为云初担心起来：“云初，你从来没有连累过任何人。你太多虑了。”
云初放下茶杯，定眼看着面前一反常态严肃起来的人：“就算是没有连累，我也不希望是将要连累。再者，从嘉和敏儿的悲剧，我不想再看见。”
“你……唉……”满英叹气，“你若这么说，我这个李煜的影卫是不是要自愧的抹脖子自尽了？”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少给自己背块儿石头啊！”
云初摇头：“你才是多虑了。本公子可是轻松的很，每天都笑口常开。”
指了指自己的脸，云初夸张的咧嘴龇牙。满英被这个表情引的一呆随即大笑：“云初啊云初，你果然无愧于‘解愁公子’的名号！”
闻言，云初勾起嘴角但笑不语。从前被云初厌弃的茶水今晚却似乎被他钟爱的很，一个劲儿的轻吮。半晌，云初才开口：“这话，从嘉和敏儿也总喜欢说。”
满英愣住失笑，不言不语的也喝起了茶水。一时间，厅里安静的可怕，只能略微听见厅门外粉头和恩客的打情骂俏声和琴萧弹唱声。
“云初。”满英最终打破寂静，“于情于理，这火浣纱还有我斋子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送给你。但这和氏璧，我不愿。”
“哦？”云初放了杯子，挑起了眉毛，“为什么？”
满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我觉得你是要拿着它去玩命。”
云初傻笑，状似困惑：“我的确爱闹贪玩，但绝对不爱玩命。”
“你不爱玩命？你不爱玩命？你不爱玩命？！”满英一下子站起来，表情微怒，这三句话虽是不断重复，却是一字重于一字，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初掏掏耳朵：“小点儿声。要不是你这青楼本来就嘈杂周围又都是相同的营生，你早就被拉到官府去了。罪名是吓跑百姓的牲口！”
满英语塞，无奈的又坐下了，“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这样了……”看了看眼前浅笑着的云初，满英又轻喃着补上了一句：“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这么笑了……”
“啊？”云初盗用安棠的真言打起了哈哈，“什么？哎，你别总是打岔，东西东西！”摊开手掌晃动，云初示意满英拿来和氏璧火浣纱。
顿了顿，满英才起身走到后厅。扭动机关打开暗房，取来那两件珍宝递给云初。看着云初笑眯眯接过来，满英突然正色，沉声道：“这和氏璧既然是你用来玩命的，我满英不要也罢。这火浣纱，我有胆盗走就有胆承认。不管它以前的主人是谁，它现如今的主人是我。和氏璧我送给你，但这火浣纱我只是借给你。你要信守诚约，日后一定亲自把它还给我。”
“好。满英放心好了！”云初应允，收好了东西款步离去。
满英站在厅边的雕花栏杆旁远望，目送那个白色的身影，直到它完全融入远方的雾气。
云初，你一定要把那火浣纱还回来……亲自还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回故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