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青之我不是阴阳眼》明月浮空

71、黑影

　　“哥哥，我要吃糖。”

　　“给，哥哥这里有糖。”

　　黑暗中，夏冬青从睡梦中醒来，躺在床上，他的心跳有些凌乱。

　　有多久没有梦到她了？夏冬青已经记不起来最后一次妹妹在自己梦里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了。

　　小时候因为眼睛看不见，他不能出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好在妹妹很懂事，时时陪在他身边，黏着他。爸爸妈妈工作忙，反而是妹妹陪他的时间更多一些。

　　刚出事的那几年，爸爸妈妈妹妹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印象越来越淡，而他忙于生存，便渐渐消失了。

　　这样一个很平常的梦，由于记忆缺失以及他现在眼睛的状况，甚至只有声音的梦，却让夏冬青感到莫名的心慌。

　　拨弄了一下那个特别的手表，报时的早晨的六点半。整个房子安静极了，身边冷冷清清，赵吏已经离开了一天一夜。

　　“嘟——嘟——”赵吏的电话依旧没人接，想了想，夏冬青根据手机的语音提示，找到陈青柯的号码拨了出去。

　　“青柯，是我。”

　　“冬青学长？”陈青柯有些意外，这还是夏冬青第一次打电话给他，“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昨天晚上值夜班了吗？”夏冬青问。

　　“这个……”陈青柯想起离开前店里的状况，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告诉夏冬青引起他不必要的担心。

　　“赵吏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夏冬青道。

　　“哎呀，老板那么厉害，什么事都能解决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等他回来就好了。”陈青柯宽慰道。

　　“你不了解他，”夏冬青缓缓道，别人只看到他多么流弊，看到他狂炫吊炸天的一面，只有他清楚一个灵魂摆渡人每天面临的是什么。

　　“这次不一样。”夏冬青轻声道，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陈青柯为难道，实话虽然伤人，这个时候却也顾不上太多了。

　　夏冬青沉默，倒不是被陈青柯的实话打击到，而是他既然这么说，那说明赵吏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好，我知道了。”他淡淡回了一声，便打算挂断电话。

　　“喂？冬青学长！你别误会啊！不是这样的！”陈青柯急得大叫，想告诉夏冬青他不是那个意思，但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

　　暴躁地捋了一把头发，陈青柯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套了身衣服出了门。

　　结束了通话，夏冬青不紧不慢地起床，换衣服，临出门前，他从衣柜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细细摸索一番，然后小心地装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戴着赵吏送的那副眼罩，凭着往日的记忆，夏冬青顺利到达路边，并很顺利地拦到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送我到XXX路XXX街的444号便利店。”

　　另一边，陈青柯也上了车，本来是要去赵吏家，刚报完地址，就听到手机里夏冬青要去便利店，忙改了口。

　　夏冬青看不见，没有按到挂断键，陈青柯发现后，便也没挂断，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车上，陈青柯握着手机喃喃道。

　　444号便利店里，赵吏瘫坐在墙角喘着粗气，嘴角溢出一缕鲜红。那些原本有着天真可爱外表的小娃娃一个个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站在远处幽幽地盯着赵吏。

　　赵吏念诵的超度经文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那超度的金光飘散向古曼童后，就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只剥去了它们身上的伪装，使它们露出了本来面目。

　　赵吏念得投入，未曾发现在便利店门口出现的一个黑色的影子，丝毫不受赵吏布下结界的影响，旁若无人地进入在店里，飘至他身后，一个法术丢出去，赵吏便如遭重击，被撂倒在了墙角。

　　赵吏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气浪。这个不速之客的实力远在他之上，深不可测，也许它不用现身，就能把赵吏解决掉。

　　那团黑乎乎的影子中发出一阵非人非鬼的笑声，让赵吏头皮发麻：“灵魂摆渡人都像你这么仁慈吗？还是即使没有了灵魂也难改那臭和尚的本性？”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别的灵魂摆渡人叫来，让你试试看。”赵吏冷笑道。

　　“不用了，我就是喜欢你这幅德行。”那团黑影继续道，“这嘴硬的小模样，可比无名那和尚有趣多了。”

　　“你认识无名？”赵吏问，他虽然前事尽忘，但在冥界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打听到一些情况，当年无名和尚只身入冥界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却也总是有迹可循。无名这个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但那团黑影似乎并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的意思，虽然看不清面目，赵吏却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像是一头饿狼紧盯着它的猎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和压迫感。

　　神思一晃，那团黑影闪到了他面前，流动的淤泥一般，覆上他的头顶，而他四肢僵硬，莫说反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啊——”那是一种灵魂被抽出的感觉，不痛，但那种强烈的空虚感和抽离感，赵吏痛苦难耐，发出一声声低吟，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那黑影兴奋地抖动着，随着它的动作，一缕淡淡的金光从赵吏头顶溢出，又在那黑影上缓缓聚集成球状。

　　痛苦中，赵吏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他记忆中本没有的画面……

　　一身白色僧衣的和尚，悠扬的琴声，起舞的鬼女，冰冷的冥府……

　　还有一些遗忘许久的记忆：漫天的战火，成对的士兵，一张坚定充满希望的笑脸，那是——

　　“冬青——冬青——”赵吏低喃出声。

　　“嗯？”黑影一个抖动，那金光渐弱，似乎是被什么阻碍。

　　黑影又加了一份力，作用却不明显，停顿片刻，黑影再一次发出那诡异的笑声：“有点意思。”

　　“冬青……冬青……”脑海中的画面在继续，这次又是陌生的画面，他看到失明的夏冬青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看到他在寒风大雪中瑟瑟发抖，甚至看到——头发花白的夏冬青，在那幢空荡荡的大别墅中，孤零零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些充满痛苦、悲伤、绝望的画面，深深刺激着赵吏的神经，甚至超越了他此时的痛苦。他体内散发出的金光不再像那黑影流动，反而围绕在他周身，形成一层保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