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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良民……”云初盯着前方的青衫人,哆哆嗦嗦道:“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日落前我不回去,家里人一定会去衙门报案……”
      “私闯军营,疑似细作,弄死个奸细,你说犯不犯法?通敌叛国这种罪,告到京城也没人敢管。当然,我不会让你死……我从不让敌人死的太痛快。”顾宸把玩着腰间的佩玉,漫不经心道。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诺大的家族就剩下这么一点点的纪念。以前他总会捧在手心看,看着通透无暇的碧玉,脑海里就会勾勒出回忆。
      回忆里,母亲捏着一根柳条作势抽他,奶娘宠溺的把他护在身后,刘锦吊着大鼻涕站在一旁傻乐。
      那时不过七八岁孩子的记忆,时隔二十年光影依旧历历在目,它们融进了那颗圆润的宝玉里,成了开启回忆的钥匙。
      后来双目中毒,视力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捏着宝玉凑在眼前,他也看不清里面漂亮的纹路。看不清没关系,那是脑海中的记忆,那是无形的钥匙。从那时起,他便喜欢在指尖把玩它,有菱有角的小鱼被他摸的边缘圆润。
      “官爷,你能放下手里的胖鱼么?咱们好好说说理。”
      顾宸微微一愣……胖鱼?他沿着玉佩边缘一摸,可不是?背鳍尾鳍的弧度都被他摸圆了,可不是小胖?家传的宝玉也有被人唤做胖鱼的一天,真不知该哭该笑。
      顾宸放下玉佩,缓缓起身,笔直朝云初走来。他不用双手探路,脚下沉稳有数,朝着声音走去,走到云初面前站定,两人鼻尖与鼻尖不过半臂距离,彼此都能喷在脸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趣?”
      云初咧着嘴,笑的比哭难看。“有趣是不是就不会挨打?”她被大字型绑在十字木架上,活像一只烤全羊。
      顾宸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他挥了挥手,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壮汉上前一步躬身道:“行刑吗?将军。”
      顾宸点了点头,往旁边撤了两步。
      行刑的壮汉取过来一把满是倒刺的鞭子,然后噼里啪啦猛抽起来。
      惨叫声从帐篷穿透而出,在山间回荡,凄凉无比。血水碎肉飞溅起来,顾宸嫌弃腥臭味,又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
      开始还有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撕破了嗓子,血沫子往外喷,到最后鞭子抽的啪啪响,也没了声音。
      行刑的壮汉上前试了试犯人鼻息,转身禀报:“将军,断气了。”
      顾宸挥了挥手,壮汉唤了人把尸体拖走,行了礼退了出去。站在他身后的刘锦道:“七哥,我去帐外守着。”
      顾宸斜靠着一根支撑帐篷的木桩,双手环胸,姿势悠闲地站着,点了点头。
      刘锦走出帐外,太阳升到高点,已经正午,他们把云初拖过来已有两个时辰。
      云初偏头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架子,还在震惊中发懵。刚才和她绑在一块的人,这会儿已经凉透了,着实吓人。她咧嘴咽了一口唾沫,道:“多大的仇,至于打成这样吗?”
      顾宸道:“死状惨吗?你不觉得这种视觉冲击特别能激起人们实话实说的欲望?”
      视觉冲击?你看的见吗?云初只敢想,不敢说。
      顾宸仿佛听见她的腹诽似的,道:“当然,打他不是我看,而是让你看,让你看看不说实话的下场。这是我们逮的细作,不说实话,这就是警告。”
      云初咽了口口水,这人是修罗地狱中杀出来的,差点忘了这人嗜血本性。
      “官爷,这人我不认识呀,真和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官爷想知道什么?你老人家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句句属实。”如果手脚未缚,她都想拍胸脯保证了。
      顾宸微微点头,看起来对她识时务挺满意,道:“我很少给人机会,你要珍惜。”
      云初点头如捣蒜,又想起对方看不清,赶忙回答:“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顾宸站姿惬意,一头黑发束在脑后,双目半瞌,看似悠闲无害,静静等她解释。
      云初咽了口口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天胖狗爹被毒蛇咬了……咬了之后,也没当回事……便耽搁了。胖狗来找我的时候,他爸已经睁不开眼了。你也看……厄……你也知道我们没有半边莲……解毒药无法调制……”
      她边说心里边咯噔咯噔的乱跳,对面闲情雅致站着的人突然抬手摸到腰上,取下了乌黑的鞭子。
      又咽了一大口口水,云初撑着仅剩的冷静:“我虽然懂些医术,药品却不齐全,刚巧官爷们在山脚扎营,我想官爷们打仗风餐露宿荒郊野岭,这半边莲是军营常备药……”
      “啪”一鞭子,准确无误抽在了云初左胳膊上,杀猪一般的嚎叫嗷嗷不断,连哭带嚎:“为什么打我?”
      顾宸冷冷道:“看来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一鞭子快狠准,一鞭子下去云初一条胳膊麻到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来。这一鞭子是警告,云初知道,下一鞭子可能就是让她脖子断裂,永远闭嘴。
      顾宸缓缓抬眼,账内光线昏暗,他没有远近感,眼前模糊的一大团灰色。可是他却能精准抽中目标,可想听力的敏锐和精准已超乎常人。他面无表情,面色苍白,细长眼睛看着地面,眼尾上挑。他很瘦,握着鞭子的手骨节突出,青色血管浮现出来,本是一种苍白虚弱的表现,可是云初却轻轻哆嗦了一下。
      这只手曾手握宝剑,一剑刺穿十五的胸膛,差点夺走她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她急喘两口气,看着顾宸又举起了鞭子,赶忙大声道:“我是房陵于心法师的俗家弟子!”
      说这话的时候鞭子已经甩了出来,顾宸全靠耳力定位,多少会有偏差,第一鞭子打在了左胳膊,这二鞭子便是冲着脖颈去的,直接去索命。
      可是云初的话却跟一股强劲的电流一般,噼啪撞进顾宸的耳中,几乎是条件反射猛地收住内力,手臂一抖,一股反作用力瞬间克制了攻势,鞭子反抽了回来,被他抓在手里。强行收住内力让他胸口一滞,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两步,鞭子掉落地上,手臂胡乱一抓,摸到了一根柱子稳住身影,站稳时都搞不清方位了。
      云初呼了一口气,小命怕是保住了。
      顾宸那一鞭子看来是要结束云初小命的,猝不及防的收势让他差点岔了真气,后退时反手胡乱扶住了支撑帐篷的木桩子才稳住了身子。
      “你说什么?”他面若冰霜,一张脸冷的让人寒颤。
      云初赶忙道:“我是于心法师的弟子,我叫云初一,我们还算同门呢,师兄。”
      顾宸紧了紧眉头,半信半疑。
      云初接着道:“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是我真的不是细作。师父常给我说你天资过人,当年教授给你的东西一点就通,无人比拟?你十六岁离开房陵,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年纪轻轻战功显赫。我当时急着想要半边莲,也知道私闯军营死罪一条,可是想着胖狗爹的眼睛,心里一横豁出去了,于是冒险一试。我想不被抓住最好,抓住了亮出师父的牌子,总能保住一条命吧。”
      顾宸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他怕表情泄露了内心,微微偏了偏头,皱眉沉思:师父的徒弟?师父的徒弟……
      他抬头冷笑一声,咬牙道:“你觉得我这么好骗?”
      云初带着哭腔:“哪敢骗你呀。”
      “那我就让你死的明白。云初一,现年24岁,有个带病的弟弟云十五,现年14岁。来此落户五年,居住在寡妇春芽家中,关系不一般。”
      “等等…”云初打断道:“可不能平白泼脏水呀,春芽是我弟媳。”
      “弟媳?”顾宸所听的汇报都说小寡妇和云初一暧昧不清,关系可见一斑。
      “平日里靠算命批八字帮人代写书信赚取微薄家用。”
      “那些肤浅的人呀,我那叫开天眼算命格,和一般的算命八字先生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医术走的邪门歪道,村里人大多不敢让你看病。”
      “我擦,白眼狼呀白眼狼,我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不就是多要了些铜板么,这脏水从头往下浇的我透心凉。”
      顾宸突然觉得这对话好像唱双簧,蛮有意思的。
      “从村子到最近的药铺,快脚来回需两天,我暂且相信你是为了半边莲闯入军营。可是,最开始你为何不报上师父名号,偷偷摸摸如何让人信服?”顾宸道。
      云初沉默了一会,声音略带沙哑,低沉缓慢的说话时,透着一种悲伤。“不是我要瞒你,而是师父曾说过,你的杀孽太重,若是遇见你,切记绕道而行,不可乱入修罗地狱。”
      顾宸微微一愣,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随父母流放那会也就半大孩子,房陵之地湿毒偏重,让他染上喘症,时常一口气喘不上来,憋的满脸通红。
      于心法师是当地寺院的高僧,流放地死了人他都要去超度一番。他心地慈悲,医术高超,在房陵地位尊贵,都说他乃活佛转世。
      于心法师在房陵流放地办了一个学堂,专门为那些流放罪人的孩子们传授学业。可是他却甚少收俗家弟子,顾宸离开房陵时,还是于心法师唯一的俗家弟子。
      “安南将军顾瑾瑜有一个和尚师父,每个茶铺都有好几种这样的段子。”顾宸冷哼一声。
      云初道:“师父说你小时候肠胃不好每次打坐的时候都要放屁,相当的臭,完全是磨练他的意志。”
      顾宸:“……”听到这他才相信这人真可能是于心法师的徒弟,即便不是也一定是亲近的人,不然师父断然不会将自己儿时的糗事说给他听。
      他思虑片刻,蹲下身,伸手往地上摸索,抓了一个空。刚才收势太猛,他没有听清鞭子落地的地方。
      “往前,右边一些。”云初提醒。
      顾宸摸到鞭子,沾了一手粘稠,那是云初的血。他走过去,给云初松了绑,道:“滚,有多远滚多远。”
      云初道:“师兄……我想跟你混……也许我能治你的眼睛……”
      “滚!”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宸的一声“滚”吼的一愣,心里还在懵逼:滚?大哥,我们同门耶,能治好你的眼睛耶,没有诱惑力?一点也没有?
      她还没想完,就看顾宸捏鞭子的手动了一下,她以为他要打她,丢下一句“别打别打,滚了滚了”,便兔子一般的窜了出去。
      刘锦掀开帘子进帐,就看见某人擦着他的肩膀甩开蹶子往外跑,他目送某人远去掀起的一层沙土,啧啧道:“这小子看着瘦不拉几,跑起来倒是快得很………咦……哈哈……怎么又跑回来了?”
      顾宸望向帐外,刺眼光晕中一团黑影由远及近。
      “官爷……五十两……我的五十两……”云初气喘吁吁道。
      顾宸:“……”
      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有趣的家伙……
      刘锦带着云初领了银子,回到帐篷内,正看见顾宸举着左手在空中摸索着往前走,走到了一个架子旁沿着架子摸索着。
      “七哥,找什么呢。”刘锦走上前道。
      “我记得擦鞭子的布挂在这的。”顾宸道。
      刘锦一看架子上空空如也,再一转头,不知道哪个新兵蛋子把灰色的棉布折叠起来放到了远处的桌子上。他赶忙过去取来,然后塞进了顾宸手里。
      “前两天才征的兵,还没调教好。”刘锦道。老兵基本都知道,军营里的东西必须归位,因为他们的主帅眼神不好。
      顾宸低着头擦拭鞭子,挂回了腰间,出帐篷的时候又踢到了一个木桩子,这下子心里的火气算是彻底激出来了,厉声道:“新来的新兵蛋子统统拖出去野外集训,没我命令不得休息。”
      刘锦暗暗吐舌,这是要弄死一个算一个,弄死一双凑一对了。新兵蛋子们,挺住!挺不住也不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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