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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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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以后我恋上了跟你有关的一切。
时间,五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从坏变好,梁安易有了男朋友,林汐跟他老婆恩爱,朱瑞泽要结婚了。
“沈画!你快点!婚礼要赶不上了!”楼下吵闹的声音让她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
五年了,她结婚已经五年了。
“好,我就来!”
不知不觉竟趴在床上睡着了,昨晚帮朱瑞泽准备婚礼的事太累了。看了看脸上的妆容,又补了一点,才提着裙摆下楼去。五年时间,岁月还是有痕迹的,比如眼角小小的细纹,比如梳妆台越来越多的修复化妆品。
结婚的时候怀念少年如梦,如今五年了,结婚那时候竟也变得少年起来。
“你怎么又发呆?快点,车都等着了。”梁安易画着精致的妆在下面催。
沈画脸上带着笑,“来了来了。”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像以往一样,大家忙忙碌碌,可是她总觉得孤单,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擦肩而过,心里空落落,像浮萍落不了地。
“新娘子好漂亮呢!当然我们的新郎官也很帅,你肯定后悔当年没选我们的朱大少。”梁安易在一边比划着,开玩笑。
沈画依旧笑,并不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便是晃来晃去的碎片,一如现在车外晃动的风景,她近些年总是很容易晕车。
“又晕车了吗?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梁安易看她苍白的脸色,赶紧递过一瓶水。
“还好。”接过去喝一口,笑得牵强。
婚礼现场温馨浪漫,符合所有的想象,新郎笑得幸福,新娘还没有来。
“你们来了?”朱瑞泽赶紧迎过来,“快进去坐。”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梁安易拱起手。
沈画跟在身后浅笑,其实她也很久没见朱瑞泽了,这次结婚似是久别重逢。
“沈画别傻笑了,快进去。”朱瑞泽无奈笑着准备拍她的头,沈画下意识躲开的动作,令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恭喜。”她只好尴尬地开口。
“谢谢,快请进吧。”
久别重逢,却像客套疏离的普通朋友。
“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了,还得进去看看甜点怎么样了呢!”梁安易赶紧拉着她往里面走。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沈画看着梦幻的现场,忙碌的人影,突然问道。
“我?等戴路求婚我就嫁啊!”
“记得提前通知我。”沈画笑。
“你这次回来不多待几天吗?衡衡肯定很想你。”梁安易表情变得不再雀跃。
五年时间,她还没来得及经历七年之痒。
“孩子老是恋妈也不好啊。”她笑得风轻云淡。
“梁安易!”
那边有人在叫,梁安易只好转身对沈画说道:“你先坐,我过去看看甜点。”
有些人有受虐倾向,看着小朋友拿着刀叉敲着白瓷盘,她笑得莞尔,她爱晕车,却更爱出门,在摇的天晕地转的时候,反胃才能让她带出一丝真实的迷醉感。
曾有人问:“你是爱风景,还是爱晕车?”
她爱什么?
人生中陪伴一生孤寂的是梦想,她连梦想都抛弃了,她爱什么?风景往往,没有一丝一毫留在眼前。
嘈杂的人声起哄,新娘缓步而来,沈画跟所有人一样笑得幸福,只是因为她看的只是角落那里传出来的婚礼进行曲。
她看过太多次弹琴人的背影,甚至她能想象出那人会有怎么沉醉的表情,手指怎么跃动,动作多么迷人。
她像是癔症一般,痴痴地看着那个背影。
“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那个角落。沈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钢琴边,那声脆响是梁安易手上掉落的瓷盘,她正惊恐地看着沈画。
钢琴边的沈画满脸泪痕,却笑得甜蜜。
五年前她孤单的时候身边有朱瑞泽给的一个臂膀,再后来她有身后不离的老公,现在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她觉得肩膀有些冷。
那个演奏者一脸惊慌地望着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的人只是悄声私语。
“窗口有点凉,回去坐着吧。”
绅士的声音和肩上突然多的那件西装,她惊喜地回头,“云慎?!”
眼前只是一张俊朗陌生的脸,没什么表情,眼底淡淡一丝礼貌的关切,“你好,我叫傅绫,冒昧了……”指一指她肩上的外套。
沈画眼底升起的光又迅速换成一片迷茫大灰,毫无生气,泪珠还挂在下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她有些多愁善感。”梁安易已经快速上前,歉意地扶过沈画。
“人都有伤感的事。”唇角淡笑,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画没再说一句话,只是靠在车窗,脸色发白。
五年时间,说好的一辈子连三年都熬不过。
都说他死了,只有她不信。信或者不信,他很早就是个跟她没有关系的人了。而她也很早就是个了无生气的人了。
轻轻叩响宅子大门,阿姨很快开了门。
“画画来了啊?快进来,怎么没提前说?你妈妈昨天还念叨着你呢,送孩子上学去了。”热络又小心翼翼。
沈画提着包包看了看熟悉的院子,踏进门槛,踩到一片落叶。
“阿姨,我今天想吃山药炖鸡。”手指抚到门框,那里是小时候贪玩刀割的痕迹,已经在岁月里没了锋锐。
身后的脚步顿了顿,“哎……”那声音里的颤抖,她假装没有听到。
沈画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在家里吃过饭,可能是冬天要来了,她总觉得寒冷。
孤单的人看不得温馨的场景,看不得过去相似的场景,就好像隔着一个次元的另一个世界在眼前铺开,却触不到。
很遗憾,她并不记得自己当年婚礼的模样,因为并没有少女怀春的期望,所以也就没了印象,遗憾去怀念的时候,早已遗失。可记忆里不清晰的痕迹也会不自觉跟他人的场景进行摩擦,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刺痛。
如果你说让我等你,我想我是甜蜜的。可以日日问候,夜夜期盼,即使不一定有回答。
五年时间,并不长,就像一眨眼大学毕业一样,可是她总觉得像是一辈子那么久,把人生分成两半,倾尽幸福便行尸走肉。
沈画多年尝试做一个洒脱的人,最后自暴自弃,所以她歇斯底里地想留住他,却终究一丝一缕也不剩。
“衡衡竟然也喜欢钢琴,前几日你妈妈将他送去了钢琴班,老师都夸他聪明。”阿姨擦拭着茶几的水渍,一脸喜悦跟她分享沈衡的事。
云慎在沈画这里并不是不能提的人,她执着留着他的琴,他的屋子,他的被子,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抱着被子闻着越来越淡的味道歇斯底里地哭一场,一觉醒来,她还抱着他。她只是肆意地活着。
“是吗?到底是他爸爸的亲儿子,让他好好学。”沈画放下茶盏笑得欣慰。
“钢琴老师说,他很有天分,想送他去他们学校钢琴大师那里学琴,你妈妈还在考虑呢。”阿姨站起身,坐在一边。
“哦?那就去吧。”沈画点点头。
想了想又站起身,“阿姨,你把隔壁的钥匙给我,我过去看看。”
阿姨愣了愣,有些迟疑,在她蹙眉的时候,还是回身去拿了。
云慎家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院里杂草丛生,藤蔓枯萎,露出枯瘦的菊花,孤零零地开着。
她突然有些难以接受,这地方竟然如此陌生。
颤抖着手打开锁子已经生锈的屋门,吱呀的声音落了一地的灰。午后的阳光漏过窗帘的缝隙在屋内与灰尘交织成奔腾的光线,盖着的家具都蒙了灰,走一步便涌起泥土的呛味。
偏着头凝神盯着楼梯口那个房间的门,努力想象着他曾经坐在屋里弹琴的样子,吃酸梅眯着眼笑的样子,突然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冲上楼梯,推开那道门。
动作的幅度蹭起一层乌灰,摸起桌上扣下的那个相框,相框的边缘都是一层灰,她像是没有感受到掌间沾粘的触感,全神贯注相框里的那个人,像是要刻在脑海里,眼泪啪啪落下来。
时光啊……我只剩下回忆了,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怎么办……云慎……我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相框里那个人笑得格外好看,抿着唇,弯着眼睛,浅浅的酒窝。可是她却觉得害怕,这才多久她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五官的精细竟然不知何时悄然抹去了。
“我不要忘记你,我不能忘记你。”嘴里喃喃,手指紧紧抠着边缘,眼睛瞪得老大,眼泪像是决堤般汇成小溪。逐渐蹲下身去,抱着膝盖,还是不忘盯着那相框,眼睛眨也不敢眨。
不知多时,她才想起什么倏然站起身,不顾眩晕急急在屋子里乱窜,上上下下,急切却又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想起什么又翻开家具上的防尘罩,看着细细的一毫一末。
生活了几年便留了几年的记忆,她要将这些牢牢地记在心里,他走了,没关系,她还有回忆,她是圆满的……
“感情都是短暂的,即使我曾喜欢过你,现在我不喜欢你了,我们离婚吧,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桌角那一道划痕,一句残忍的话突然清晰地炸在脑海里,她吓得一个激灵,迅速盖上。
那些是假的,不是记忆范畴,快忘记快忘记!闭着眼喃喃地自我暗示,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动,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
他曾经站在这里这样跟她说,她手里的玻璃杯滑落在桌角,磕出抹不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