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GL）》还待过尽千帆

16、似是故人来

　　漫天的沙尘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清楚楚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位绝美的女子抱着一个闭着眼的俊美女子，绝美的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摄人心魄的褐眸空洞无神地看着怀中的人儿。
　　“趣！”守诺瞬地纵身而起飞到比武台上。“诺！”段凌风也跟着上去。
　　只见莫趣的脸色安详无比，白皙俊美的容颜，就像睡着了在做梦一样。守诺一动不动地站在趣的旁边，深深地注视着她，就像一座雕像矗立着，凛凛的眼神痛苦万分。
　　“趣儿！”莫趣的母亲闻声赶来，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她脸上霎时变得煞白。接着，她神色严肃地走上比武台，对着台下的人们，阴冷地说着：“第二次比武，是武林世家输了，第三场比武在三天后举行！”依然是没有语调的话语，依然是傲气凌人的气质，可是她的眼角却被一层浓浓的悲伤所染湿。她宣布完毕后，捡起了伊紫掉落在地上的剑，看着莫趣的鲜血沾染在上面，顿时她眼睛一红，提起宝剑就刺向伊紫。“还我趣儿！”
　　伊紫无力地抬起头，看着那疾驰而来的剑，脸上浮起怪异而绝美的笑容，她轻轻喃呢，含情脉脉地对着怀中的人儿低语道：“等着我。”然后闭上了双眸。
　　然而就当那剑还差几厘米就刺入伊紫身体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飓风从门口袭来，内场突然充斥了两种不同却不相斥的浓烈气息——超然物外的仙气和霸道逼人的狂气。陡然两道人影像离弦的箭一样急速移动到比武台上。众人看清了，一白一黑两人凛凛站立于比武台中央，他们都着面具，看不清相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个白衣人食指轻轻一点，一道刺眼的光芒陡的产生且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袭向莫趣母亲手中的剑。只听“哐当”一声，剑落地，人惶然。
　　冥冥中，那个黑衫的人走到伊紫身边，指着伊紫怀中的人说：“把她交给我。”
　　伊紫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抱住莫趣。
　　“给我！”更强烈的语气。
　　伊紫抬起头，目光似刀。狂命神医看到的是一双绝美凄然的眸子，里面满是痛苦，只听那女子倔强地开口：“她是我的。”狂命神医扬眉，狂气袭来，气势逼人，这是狂命神医的威严，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可是伊紫却丝毫不为所动，挥洒着那与生俱来的同样逼人的寒气，周围不断降温，空气中滚滚而来的狂傲之气与缓缓散发的冰冷之气相互对峙着，谁也不让着谁。突然，狂命神医眼眸闪亮，赞口不绝：“好！不愧是小屁孩愿意为之而死的人！”伊紫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轻声细语反复不休地念叨着：“她是我的……她是我的……”狂命神医摇了摇头，怜惜地说：“可怜的小姑娘，休息一会吧。”说着，就伸出手抚上伊紫的额头，随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伊紫就惊异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
　　“我会还你一个活着的小屁孩的。”那个黑衫人就这样抱着莫趣的尸身走了，留下的是众人惊愕不解的眼神。
　　陡的，白衣人大念一声：“降临吧，沉睡之神。”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都不知所以地感觉到了浓浓的睡意，然后自然地昏睡过去。转眼间，还清醒着的人只有守诺、段凌风、莫趣的母亲。
　　“师傅！你终于来了！”段凌风见到忆楚仙，乐得跟个小孩一样。
　　“嗯。”

　　“游仙？”幽幽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两个字，却饱含了说不出的情意。
　　“凝楚，你还好吗？”听似云淡风轻的一句问候，却饱含了许许多多。
　　听到了那近二十年都没有听过的熟悉的声音，白凝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泪光闪闪的双眼毫无保留地显示出激动惊喜的心情，可也就在眨眼之间，那些激动和欣喜都消逝而去，代替的是凄冷漠然的神情和恢宏凌人的气势。
　　“安游仙，你凭什么阻止我杀那个黄毛丫头？”
　　“她死了，趣儿会难过的。”
　　听了这句话，白凝楚脸色煞白，眼里充满恨意，她狠狠地看着忆楚仙。“趣儿已经被她杀死了！”
　　“漓熏会救活趣儿的。”波澜不惊的语调。
　　这句波澜不惊的话语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前辈，你说趣还有救？”守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光亮雀跃，就像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这道异常明亮的光芒深深地射入了段凌风的心海，他苦涩地咧咧嘴，没有说话。
　　“狂命神医没有救不活的人。走吧，去看看她们。”忆楚仙俯身抱着熟睡的伊紫离开了内场。
　　待人都走光后，一个人突然起身，带着奸邪的笑容，“武林世家，我会让你们好看，等着瞧。”

　　狂命神医湛漓熏给莫趣服了续命丹，再把了把莫趣的脉搏，只见她眼珠微转，眉头轻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天汐岚从未看到过师傅这样严肃凝重的神情，慌忙问道：“师傅，趣还有救吗？”湛漓熏神色狂然，霸道地说：“当然能救！不过……”“不过什么？”湛漓熏没有立即回答汐岚的问题，只是偏着脑袋，似是不解地问：“岚岚徒弟？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我……”汐岚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愣愣地望着湛漓熏。
　　湛漓熏看见自己徒弟绯红的脸颊，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邪笑，再一次掀起强大的狂傲之气。“岚岚徒弟，你不会也迷上这个小屁孩了吧？”汐岚见师傅这么直接地挑明了，脸上更多了抹也抹不掉的红晕，“师傅……不要再说这个了！你快说说要怎样才能救趣啊~！”
　　“救她，不难亦很难。不难，是有法子可救，很难是由于需要的药引实在是很珍贵。”
　　“再珍贵也要找来。”傲然大气的声音传来，一位如君临天下的女子走了进来。
　　湛漓熏嘴角微扬，眼光炯炯，狂风傲骨。“凝楚，好久不见。”
　　“漓熏，别来无恙。”平淡的话语，不过可以感受到一丝重见故人的欣喜。
　　“我们三个，有二十年没有这样在一起了啊~~~”湛漓熏仰头，畅然叹了口气。
　　沉默……一阵无声的沉默……
　　“漓熏，救趣儿到底需要哪些药引？”白凝楚着急地问。
　　“蝴蝶泪、天遗玉和一个在月圆之夜出生的女子的处子之身。”湛漓熏一气呵成，完全没有顾虑周遭人们的惊异眼神。
　　“什么？”段凌风经不住大叫出声，“不会吧？你玩我们吧！这哪是什么药引？”
　　“前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守诺凝眉，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对，被中了痴心的人杀死的人，只有这些东西才可以救活。蝴蝶泪在蝴蝶山谷里，不过现在仅存一滴，是蝴蝶门供奉的神露。天遗玉天下也仅有一块，就在当今三王爷天际流那里。最难的也就是月圆之夜出生的女子……”
　　“我去蝴蝶山谷取蝴蝶泪！”守诺目光炯炯，十分坚决地说。
　　湛漓熏眯眯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少年，轻笑道：“小子，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就凭你现在恐怕连蝴蝶山谷都无法进入。”
　　“前辈，我一定会取回蝴蝶泪的。”守诺倔强地迎上湛漓熏的眼，毫不让步，对！绝对要去。
　　“呵，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越来越倔了！”湛漓熏走近守诺，弹指间双指对着守诺的额头轻轻一戳。立刻，守诺脸色大变，猛地吐血，他狠狠喘气看着眼前这个乱来的前辈。“旧伤还没好吧，就乖乖留在这里养伤吧！凌风，蝴蝶山谷就由你去！”湛漓熏傲气十足，狂妄不已，却让人感觉十分自然，仿佛这样本身就是应该的。
　　“好。诺，你就好好养伤，我会尽快取回蝴蝶泪的。”段凌风目光如炬，眼神掠过守诺，多了一份尖锐，少了一份深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守诺的心神开始不安，觉得段凌风似乎要和自己诀别了，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于是他急忙说：“凌风……你、你要小心！”
　　段凌风陡然帅气地笑开，“我会的。”然后，坚毅地转身。
　　你终于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我了，你终于开始担心我了……
　　“凌风，记住，时间只有七天。”

　　“天遗玉，我去拿。”冰冷的声音传来。
　　湛漓熏狂然笑道，眼里满是赞赏：“哈哈！小姑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不错！真不错！”
　　“不能让你去！若不是你，趣儿就不会死！”毋庸置疑这话出自于白凝楚之口。
　　伊紫脸色霎的苍白了，是啊，趣是被自己亲手所杀……亲手所杀……
　　“让她去。”陡然，忆楚仙淡然说道，语气淡然却气概十足，震慑四方。
　　白凝楚斜睥忆楚仙，冷冷道：“不需要她去，我们武林世家多的是人！”忆楚仙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知觉地恬然一笑，俊美无比，只听她悠然轻道：“凝楚，别浮躁，莫、慢、待……”白凝楚陡的愣神了，思绪飘飞到二十多年前，也是眼前这个俊美淡然的人对自己说了这句话，当时自己顿时就觉得不慌了，安心了。以后每当自己着急焦躁时，身边的那个人都会温柔地提醒自己：“莫、慢、待。”这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记忆犹新呢？不是恨她吗？不是恨她当年放弃了自己吗？不是恨她把自己推给了别人吗？可是为什么当她再次出现到面前时，自己会那样欣喜呢？陡的，霸气的女子傲然落泪了，那泪痕仿佛在诉说着多年的思念和尘封这些往事的痛心。回忆一波一波袭来，白凝楚再也忍不住，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屋子。
　　“仙，你又让她哭了。”狂气傲然的湛漓熏少见地沉下脸，眼神黯然。
　　淡淡然，忆楚仙仿佛做出了决定一般，深呼吸一下，喃喃道：“果真是宿命吗？哎……漓熏，趣儿就交给你了。”说罢，忆楚仙也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前辈，成人之美的感觉很难过吧？”伊紫凝视着那个狂妄无比的人，没想到这样强大的人也会有悲伤，也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注定要割舍，那就当自己倒霉罢了！”

　　“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白凝楚陡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依旧俊美淡然的人，感觉恍若隔世一般。很久，她终于开口，已不似之前的冷漠傲然，多了些许埋怨和娇气，“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还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是来救趣儿的……”淡然的一句。
　　白凝楚很不想承认自己听到这句话时淡淡的失落，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皱眉，“什么时候成了趣儿的师傅？”
　　“八年前，在酒馆里偶遇趣儿，觉得随缘便收了她，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你的孩子。”
　　很久，她们都没有在说话，只是望着对方，似乎想要把二十多年的都看回来。天地万物此刻似乎都静止了，惟有默默对视的二人和两颗蠢蠢欲动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忆楚仙突然问道：
　　“凝楚，都放下了吗？”
　　“你认为我可以放下吗？你认为我是你吗？我做不到你这样漠然处置那些往事，我做不到你这样超然物外！”白凝楚突然激动起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那，你还恨我吗？”
　　“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当年要放弃，为什么要把我推给莫道魂？”
　　“还是恨我吗……”忆楚仙苦笑，心里隐隐作痛，嘴却违心地吐出一句：“可是凝楚，那些都过去了……”
　　陡然，白凝楚凄凉地笑了，似乎在嘲笑自己，她极力舒展那快要挤作一团的眉头，很轻很轻地说道：“是吗？都过去了啊……我以为那些可以永在的……我以为你会遵守承诺的……”那声音透露出来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失望。她继续说道：“游仙，你知道吗？当初趣儿把蓝伊紫带回来的时候，让我想到了二十多年前，我带着你见我母亲的时候。可是趣儿她们很坚定很信任彼此，然而那时你却迟疑了……”
　　“不要说了！”忆楚仙断然打断白凝楚的话，她淡然俊美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颓然。
　　“游仙，让我说完。这些是二十多年前我没有来得及对你说的，说完了，我们就真的两清了。”她顿了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开始诉说道：“当你把我推给莫道魂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的爱不够深，可我否定了这个结论，我想你只是一时冲动，我想你会来带我走的，可是直到我和莫道魂成亲那天你都没有出现过，我当时是彻底的绝望了。当莫道魂抱着我说爱我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只有你，我多想现在抱着我吻着我的是你……之后的几个月里，我都在渴望你可以出现，可以带着我远走高飞，那样我就会原谅你不负责任地把我推给别人。可是二十年你都没有再出现，我真是恨透了你！但是当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恨意，我想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怪过你。可刚才你竟然说那些都过去了，你放弃我、把我推给别人我都可以不怪你，但你竟然否定了我们的过去……”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忆楚仙颓然后退，眼睛无神地望着白凝楚。
　　真的不要再说了……再说，我都想砍死自己了……再说，眼眸深处的什么东西就要涌出来了……再说，我就要疯掉了……
　　“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的你知道吗？好了，安游仙，我们在此诀别吧！从今以后，形同陌路。”白凝楚冷冰冰地说，脸上的神情让忆楚仙觉得很陌生、觉得自己和凝楚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壕沟，而挖沟的人——正是自己。
　　残酷的事实打击着那个廓然无累的人，不，不是廓然无累，一直都不是，自己一直都是思念凝楚的不是吗？就连刚才“那些都过去了”的话也是违心的不是吗？自己现在还深深爱着凝楚不是吗……可为什么我说不出口了？原来，我只是个懦夫而已啊……
　　只见白凝楚毅然转身，留给忆楚仙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可是，凝楚，你知道我现在叫什么吗？我叫忆楚仙，忆楚啊……”那个背影突然一僵，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却始终没有回头，大步地离开了。
　　天地之间，只有一个失意的人颓然地瘫倒在地上独自黯然神伤着，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了啊！
　　眼角，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开始滑落，然后慢慢决堤……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