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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寅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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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姻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跨江高速公路上,白色的SUV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车上两个人面面相觑。
柳姻,女,23岁,职业心理医生。
沈穆连,男,14岁,柳姻的患者,有重大挟持医生嫌疑。
柳姻也是不懂了,怎么她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就被沈穆连这个小屁孩挟持了呢?
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她这位有着少爷脾气的病人忽然给她打电话说他好像发烧了要她买杯思慕雪来。当她车都已经开到楼下还在琢磨得病和思慕雪的关系,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穆连堵在车里;他飞快地窜上后座,云淡风轻的说了一个字:“走。”
柳姻震惊:“···去哪?”
沈穆连:“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还侧过脸对被他挟持的心理医生甜甜一笑,“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在此之前柳姻已经忍受过这位少爷很多次的无理取闹,不过每次都拜倒在物质,金钱,和就业行情上。她一边开车一边唾弃自己的奴性,听见坐在后座的沈穆连接起了电话,
“喂,沈皖,”
柳姻一个急刹,车子差点冲破护栏投江。
沈穆连无动于衷,“嗯···她在这,应该没人知道···我刚才看了,后面没车。”
后视镜里,沈穆连和柳姻视线相交,她看上去竟然出奇的平静,大概是哀大于心死的感觉。什么都没说,缓缓启动车子,没有回转,继续向前开。
手机另一端的人听见引擎启动的声音后,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沈穆连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知道医生姐姐会答应?”
对面笑笑,“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沈穆连撇撇嘴,不理这个自恋狂。他打开手机,里面有一个沈皖给他装的定位系统,这个定位是双向的,所以沈穆连惊讶的发祥柳姻正在走的这条路线十分巧合的直达沈皖现在的所在地。
他小声嘟囔着,“我早就觉得这两个有问题······”
柳姻偏头问他:“说什么呢?”
沈穆连急忙澄清:“没有八卦!”
柳姻摇摇头,背过脸去。
她现在虽然心头翻涌着万千思绪,还是尽量理了一下头绪;沈穆连和沈皖关系非同一般——怪不得她觉得沈穆连这些套路都熟悉的令人发指。估计是看她单纯好骗多年过去也没长什么心眼,沈皖在两个月前委派沈穆连这熊孩子开出一次心理咨询两万的天价套住她一个刚从国外回来毫无经验的三流心理医生,在治疗开始到现在接近两个月,她都没有见过那个声称一眼看中她的监护人,只有负责联系她的管家和独自住在大别墅里自我放逐的小少爷,现在想来真是处处都不对劲,原来早就找了人家的道了,真是一时失足导致今日截胡。
柳姻遥想当初,悔恨不已。
现在来总结一下这桩劫持案——
主谋:沈皖
从犯:沈穆连
被劫持人:柳姻
完美。
柳姻加大油门,赶往她记忆中沈皖在H市最偏僻的住处。脑内已经预演沈皖遇见她后的千百种死法。
开到目的地,熄火,停车,上楼,在门外的电闸盒里找到钥匙,柳姻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沈穆连也看的瞠目结舌,他颤抖着问道:“医生···姐姐,你这,这,怎么这么熟练?”
柳姻答非所问:“我和沈皖认识挺久的了。”
“多久啊?”
钥匙转了两圈半,“咔哒”一声,门打开,一个人迎面站在灯光融融的门廊。
柳姻有一瞬的怔忡,然后低声回答:“十几年吧。”
沈皖对两人的破门而入毫不意外,他先走过来胡愣了一把沈穆连的头发,表示了对他圆满完成任务的满意,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柳姻,慢声细语的问她:“回来多久了?”
柳姻气得要吐血,还是那种细水长流小火慢炖的闷气;都几个月过去了才想起来问,要是我不小心死了现在尸体都凉了。
柳姻也不回答他,推开人就往屋里走。拉开冰箱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再走进厨房,别说饭了,连油都没有。回头,一大一小站在门边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他,胸中一股郁结之气堵在嗓子眼。柳姻阴阳怪气地说:“沈先生看着也不缺暖床的啊,怎么,家里连个做饭的都没有?”
沈皖笑笑,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票子递给沈穆连,嘱咐他下楼买点泡面什么的。
然后走上前开始刷锅,一边刷一边问柳姻:“没吃饭?”
柳姻心说你让我带着你的小私生子过来不是为了给你做饭的吗,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吃多少。”
“那我们来谈点正经的吧。”
沈皖刚刷完,把锅往炉子上一放。转身,两人正好面对面,隔个半米的距离。柳姻没来由有点紧张,脱口而出:“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第一,我这儿没什么暖床的,哪儿都没有,一直也没有,做饭的倒是缺一个;第二,我只是沈穆连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我们之前是可以称为兄弟关系,就是不是很和睦叛逆期的小伙子老是跟我打架,他不是我的什么私生子,别这个眼神看我我知道你这么想过。”
柳姻收回已经明显心虚的视线,干巴巴的回应:“行了,我知道了,还有呢”
“没了。”
“哦。”
虽然还是面对面站着,但气氛已经相当尴尬。柳姻在一股又一股说不出的憋屈中走出了厨房,慢吞吞的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
沈皖一大步走上来拦住了她,“不是说好不走了吗?”
柳姻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
沈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明明他很高的,脸却低到她都看不清表情的地方,
“五年前···你跟我说过···”
门廊里的灯光很柔和,柳姻看着他暴露在自己眼前那个发旋,身体深处不知哪里颤动了一下,有一种轻微过电的感觉一直蔓延到皮肤上。
她那个时候还过着相对普通的生活,留下来不算个誓言,只是她对未来的一种陈述。
可是如今语境不同了,斟词酌句的意义也不同了,她甚至猜不出沈皖旧事重提这一句究竟是何用意。
只好打马虎眼:“我没要走,我下楼,把车里的思慕雪拿上来。”
柳姻看着沈皖抬起头来,神色还是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柳姻把他的两只手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转身就走;沈皖刚才的那个样子,看几次她都受不了。
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没管。现在的她有一种急切想冲到外面的感觉,想离开沈皖方圆的这个范围圈。她一路跑下楼,倚在车边匀了匀呼吸,刚想抽支烟,手机又响了。
接起来是黎绰,
“借我两千块。”
“现在约炮套路都是先给钱再办事了?”
“别哔哔,借不借?”
“你借了干嘛?”
“买包。”
“滚。”
大约过了半个多点,柳姻回来了。一进门就直奔厨房,看见两个姓沈的还端端正正坐在餐桌边上守着一盆泡面,这才松了口气;还行,没把厨房点了。
沈穆连先问道:“姐姐你去哪了?”
柳姻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以前不都叫我阿姨吗,没去哪,重新停了个车。”
沈皖从善如流的接着训:“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医生姐姐都要亲自下厨给咱们洗手作羹汤了,有这么贤惠的保姆阿姨吗?”
柳姻眼睛一翻,做了几个平复心情的深呼吸,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穆穆你快点吃,你爸爸是指望不上了,等会姐姐还要洗碗呢。”
说完她顿觉哪里不对,一看沈皖都快笑背过气去了,沈穆连正用一种“你知不知道你很蠢”的复杂眼神看着她:“姐,你和我‘爸’差辈儿了。”
柳姻那晚再也没理过这两个死不要脸的。
快一点的时候,柳姻正舒舒服服在浴缸里泡着,一手拿着手机刷微博,就听见卫生间门“咚咚咚”响了几声。她一激灵,手机差点掉水里。
她清清嗓子,沉稳的问道:“谁啊?”
然而心说,我在这屋里呆这么多年还没有那个流氓敢深更半夜光明正大的偷听别人洗澡!
就听见沈皖的声音传过来:“是我。”
柳姻把身体往水底下一沉,没好气的回他:“您哪位啊?”
她听见沈皖在门外低声笑了,笑完他问她:“今晚不走了吧?”
她没答,两人沉默了一会。柳姻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说:“穆穆呢?”
“他睡了。”
“今晚出事了吧。”
也不是问他的口气,明显是在交流意见。
“你把我弄过来是为了躲什么?”
“嗯?沈皖?”
门外一度没有声音,柳姻甚至猜测他走了。过了很久沈皖才说话:“你车我让老苦开走了。”
他接着说:“别走了姻姻。”
别走了,别再往前走了。
柳姻抿紧嘴,脸色平静。她站起身,擦干了身体,放光凉透的水。走到镜子前看自己;沈皖家卫生间的这面镜子她早就见过,甚至还有自己在这个镜子前的记忆,却已经记不起当时自己的脸了。现在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只觉物是人非,十分陌生。
沈皖躺在床上,听见门闩一声轻响。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1:49。
柳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