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司一夜情后》一日一发

3、第 3 章

　　“你说什么？”

　　怎么还像是傻瓜一样反复问这样幼稚的话？

　　“我说，我答应你。”

　　方淑仪实在厌烦这与事件本身无关纯粹被众人裹挟的狂欢，尤其她还不得不在其中扮演被人评点的角色。

　　张雯几乎喜出望外，立刻在周围人沸反盈天的鼓掌声、起哄声中抱住方淑仪。

　　这个拥抱着实不怎么舒服，几乎能错认是在进行一场名为禁锢的刑罚，惩罚作为犯人的方淑仪必须被铁质铐锁钳制在墙壁上七七四十九天，以惩处她水性杨花的罪名。

　　“好了，可以松开我了么？”

　　方淑仪使劲推张雯没多大反应，索性一细高跟碾张雯脚背上。

　　“艹。”

　　听到张雯低声痛呼，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有些松动的迹象，方淑仪趁机活动身体从她的怀抱脱离，躲进卡座里，然后拉拉张雯的衣角，“嘿，让他们继续放歌，我们谈谈。”

　　“……好……”

　　音乐继续，迪吧恢复正常的醉生梦死。

　　众人为别人的爱情欢呼过那一阵之后，又理所当然地继续沉醉在酒精和灯红酒绿的黯淡中。刚才过去的事情对在场的旁观者充其量不过是闲暇生活的一味调剂，跟鸡尾酒边边上充当装饰的那角柠檬没多大区别。

　　但对张雯来说，更像是终于吃到一直期待的水果蛋糕中心的那颗樱桃，一开始的期待满满，最终吃到嘴里却觉得味道和她想象不太一样，甚至……有些……乏味——

　　即使她一直坚信，方淑仪迟早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真心，最终答应自己，但她从来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突然，这样快速，快到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件事已经发生并结束……

　　一丝茫然涌上心。

　　她好像没一开始那么兴奋，连方淑仪挣脱她的怀抱也没多大反应，又被拉着往厕所过去。阮姐遥遥向方淑仪举杯，同情和支持皆有。

　　都到了这个时候，基本就是常人所谓标准的捡尸时间段，厕所附近也是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

　　方淑仪也不怕这些‘尸|体’听见什么私话，她拉着张雯跨过一具具躯体和呕吐物，在紧急出口附近找了个干净的角落甩开张雯的手直接训斥——

　　“张雯，你闹够了没有？”

　　这熟悉的拒绝把张雯一下从茫然打醒，下意识解释，“我没有闹，我是真心诚意想和你在一起，”又想起方淑仪已经答应自己在一起，眯着眼睛挂在方淑仪身上，连叫了好几声“老婆~老婆~我今天好开心~”

　　方淑仪叹口气，她最怕就是这种自我洗脑自我感动的人，她转而问，“你多大？”

　　“十八，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已经成年了！”张雯一下子瞪圆眼睛，“就算如果要结婚，在日本我现在已经属于法定结婚年龄，想去拉斯维加斯还是荷兰我都可以陪你去。”

　　话语里有些蓄势待发的意味。

　　十八，比方淑仪小了七岁。

　　方淑仪暗骂自己畜生。

　　也怪当时店里昏暗晦涩，靠着那点光线看涂着腻子粉的大家都是一副绿眼红嘴的妖精样，后来她喝嗨来拉人开房，床上也没太注意长相，真没想到妆面下是这么年轻的面孔。

　　她继续回忆。

　　自己十八岁是张什么面孔？

　　早就记不清，她也没有什么自拍的习惯，不过想来虽然不像张雯这样到社会上迟早被人骗得一愣一愣，但也好不了多少……她颇有些感慨，声音反而轻柔下来。

　　独生子女，加上感情和谐的父母，才能养出她这样……方淑仪瞧了张雯一样，到底还是把某个贬义词换成温和的中性词——天真的女孩。

　　她越觉得怜惜，越是心肠冷硬。

　　这样的孩子根本不适合跟惯常混迹在夜店这种垃圾场的女人们呆一块，包括她在内。

　　“你在读大学？”

　　“对，大一。”

　　“谁带你去的姬吧。”

　　“没谁，以前只知道学习都没空谈恋爱，等大学发现自己的性向，刚打算去姬吧看看，就对跳舞的你一见钟情。”

　　张雯举手，“如果老婆你不要我去，我保证以后都不去了。”

　　“别再叫我老婆！”

　　叫得方淑仪心烦，想找什么发泄一二，从随手拿的手机包里找到块水果软糖嚼着，用指甲使着劲刮了下墙上贴着的瓷砖，听着刺啦的刺耳声音才觉得舒服。

　　“说真的，我是不清楚你为什么瞧上了我，就这张脸么？”

　　张雯有些委屈，“怎么会？我对你是真心的。”

　　说的好听，刚满十八的小屁孩有什么定性？

　　嚼完糖，方淑仪还是有些烦闷。

　　可再怎么翻，包里也找不到第二块糖，她只能沿着墙壁在这块不大的区域来回踱步，语气也越发不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随随便便叫人老婆，真不怕我把你卖了？”

　　张雯依然坚定地说，“我都问过其他人，再说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淑仪毫不客气质问，“你说说关于我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叫什么，多大，干什么，哪里人？这些你知道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喜欢我，你怕在开玩笑。”

　　“我知道啊，青子姐叫你淑仪，二十多岁也没比我大多少，在上班……其他都可以慢慢了解，但我知道你很善良，我经常看到你给酒吧附近的猫放猫粮，之前青子姐醉过头也是靠你背上休息室……还有，还有……”

　　张雯也想问自己这问题，要是以前知道以后自己会跟中了邪一样的心甘情愿当人家小尾巴，免不了自我嘲讽，可真就那么一眼，就那么一眼。

　　“闭嘴！”

　　方淑仪干净制止，再让她说下去，说不定自己都得动摇，还是得干脆利落地解决——

　　“就这么说吧，我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之前也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方淑仪故意挑起张雯下巴，朝着她嘴吐气，恶意满满地吓唬她，“我脏的很，一身的病。什么梅|毒、HIV、性|病，染了一身，这样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

　　张雯沉默了一阵。

　　方淑仪继续往热油锅里泼水，“你说你觉得我善良，真是笑话，那那么一点小事就能看出来？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公司老板既能压榨员工996也能给慈善基金会捐款，你觉得他是什么人？连环杀人犯说不定就是你隔壁那个热心帮助对人友善的邻居，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

　　“不扯远了，你一心认定我，不知道我又多厌烦你。”

　　“我都快烦死你了，从那边躲到这边来，你都没看懂么？”

　　听完她的话，张雯脸色很难看，半晌才问，“……这些你都没说过……那，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我？”

　　“好玩啊~先答应再看你笑话，多有意思~”

　　“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没趣，到现在还一厢情愿地真以为我说的真话，蠢得我只想笑。”

　　“懒得在你面前装，你烦透了，懂么~”

　　“小姑娘，回去洗洗睡吧，来什么酒……”

　　方淑仪刚打算更流氓点拍拍张雯的脸，就被一声压抑怒火的低吼惊吓到——

　　“呀——”

　　她心里咯噔，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玩脱了——

　　她没来得及防备，就被人揪着头发往墙壁上撞过去。

　　张雯这次是实打实地用力，得亏是女生没男生力气那么大，要么就这么一手，方淑仪就得去医院过夜，但她也不好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神。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张雯一下得手，反倒像受伤的是自己一样，声线颤抖带着哭腔——

　　“呜呜呜……”

　　“你骗我为什么不骗到底？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呜呜……我情愿你什么都不说，宁愿你继续假装爱我……”

　　这小兔崽子哭归哭，下手绝不留情，对着方淑仪肚子又来一下。

　　方淑仪睁不开眼，头疼肚疼浑身都疼，她只能蜷缩起来尽力保护身体的要害部位，还抽空在心里嘲讽自己：打吧，打吧，打完了，以前做的孽也算是一笔勾销，果然老娘就是吸引人，穿去古代也能当个祸国妖姬。

　　但做好心理准备的拳打脚踢到底没来，伴随耳鸣还有些其他细碎声音：张雯愤怒带着哭腔的吼声和扭打声。

　　“你……放开我！”

　　“你他妈是谁？别他妈多管闲事……”

　　方淑仪小心睁开眼，就见一个背影侧挡在她面前。

　　至于张雯，正捂着肚子嚎哭得跪倒在地，像是垂死的幼兽。她哭了一阵，终于熄了声，起身离开，到底没继续往这边来。

　　看着她走出这条过道，方淑仪这才放松身体，软软地坐下来。

　　但看见那保护了她的背影也打算走开，方淑仪赶紧撑起身体，忙说了声，“等等，谢谢你！”

　　但那背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再一拐进了厕所。

　　她想：一来闹这么一出自己脸上肯定没法看，去厕所卸个妆也好；再一来也见见到底是谁帮了自己一把，便尾随那人进了厕所。

　　一进厕所，没看到那人，先看到自己。

　　占据整面墙壁的镜子就把她此刻的狼狈照得一干二净——

　　底妆被手指袖口擦得有一块没一块。眼妆部分睫毛膏和眼影被泪水晕开，好大一圈黑眼圈。鼻子下红红的一片。口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到右嘴角，拉出一条扭扭曲曲的红痕。

　　现在的她活像是哥谭镇小丑女在世，还得是丑化版。

　　方淑仪用手指蹭蹭鼻子，再看，粘稠的血腥味，撞墙壁那一下把她鼻血都撞出来了。

　　这样子又狼狈，又实在有点搞笑。

　　她用水试试，反而越擦，晕开的越大。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大声，几乎控制不住捂着自己肚子，眼睛泛出泪花——

　　“给你。”

　　一包卸妆用湿巾放洗漱台上，她往旁边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