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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思成灰 ...


  •   酒过三巡,被宴请的领导醉意微醺,对着作为陪客的何萧萧道:“呵呵……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却是哪个萧萧呢?”众人听了都微觉不妥,毕竟这是公对公的场合,那何萧萧又不是什么服务小姐。
      场面登时有些尴尬。也只有何萧萧,媚笑着将身子靠过去,又叫他一点便宜也占不着,娇语道,“您说我是哪个,我就是哪个……”
      那领导被她逗引得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干笑起来。何萧萧借势又敬了几杯酒,随即推说酒力不胜,往外间去盥洗。
      幽雅的走廊,木质拉门上镂空格子,反反复复的云头,却一点也不形堆砌。何萧萧一张微红的俏脸渐渐冷下来,心中只道,呸,什么东西!
      如果可以有选择,她也想像表姐凌姿那样,毕业后出国留学一路念到博士,接下来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大好前程。可她没有那样一个好爸爸,便凡事都得要靠自己。好不容易在大学里抓住一个金龟婿,可到头来陪上了清清白白的身子,却只得到了一枚钻石戒指和眼前的工作。分手时那人的笑声还响在耳畔:“你以为你受委屈了?要知道这样的单位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微红的俏脸恢复了些雪白颜色,只目光中夹杂着愤恨与屈辱。何萧萧深吸口气,看着镜子里的人儿平静下来,依旧千娇百媚,如人所愿的胸大无脑皮相。这世道男人靠不住,便唯有靠自己。
      她又仔细地补了补妆,才款款生姿的自里间出来。走廊里燃着上好的熏香,淡淡怡神。这样高雅的会所,自然没有一丝饭菜味道。墙上的画皆是名家真品,她缓缓踱着。对面服务生拿托盘端着份竹燕窝过来,左侧包间木制拉扇打开,却露出张熟悉面孔。
      “表姐夫!”何萧萧又惊又喜。她对夏南的印象非常好,高大英俊不说,难得的是那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绝非空有一张好皮相的翘尾孔雀。于是表姐托付的差事也就变得让人欣然接受,再说她知道凌姿的脾气,回国后肯定要好好谢她,重重的在物质上。这年头没什么比钱物更实惠。
      “萧萧!”夏南对凌姿的这个表妹感觉只是一般:“和朋友一起吃饭?”
      何萧萧略嫌夸张的叹口气:“哪儿能呢?这种高级会馆,我们挣工资的自掏腰包可来不起。”红唇向外努了努:“是跟单位在这里有个局。”
      夏南的心没来由跳了跳,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来呷口酒:“啊,是和同事。”
      他握着酒杯的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何萧萧看着看着不禁有一丝的恍惚,她记得凌姿说过夏南以前曾做过医生,怪不得……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样的一双手拿着手术刀的样子。这恍惚也就一刹,她确实很欣赏夏南,甚至暗中有些妒忌这样的男子为表姐所俘获,可是现在,现在她不禁怀疑,表姐真正得到他了吗?
      她何萧萧别的本事没有,在察言观色、揣测人心方面却有一套。这还要拜当年甩了她的二世祖所赐,那时为了迎合他莫逆难测的脾性,她没少在猜人心思上下功夫。那本是个寻常的雨天,太平常不过的塞车,可那一刹那的目光交会,让她笃定这背后一定有着不寻常的故事,不平常的经历。
      她当时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试探夏南:“哟,这不是我们单位舒姐吗?世界真是小,低头不见抬头见。”
      夏南仍旧望着窗外,轻轻“唔”了一声:“她是你同事?”
      “嗯。怎么,表姐夫你认识她?”
      后边的车已经不耐的一催再催,他脸上力持镇定,可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在大力下却有些泛白,最后只淡淡道:“有些面熟,好像我过去一老同学。”
      车子开起来,他非常专心致志的开车,再不多话。何萧萧也知趣的没再多说。
      还说什么呢?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老同学?他们真的只老同学这么简单?她面带微笑地拿手指划过雾蒙蒙的车玻璃,将那一片水雾形成的朦胧搅得稀乱。这样出色的男子,表姐究竟也得不到,她这样想着,心里竟隐隐感到喜悦。
      夏南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看到何萧萧脸上的玩味笑意,隐隐觉得不喜。听她问:“表姐夫你今天一个人?”便随口一答:“嗯,我朋友临时有事过不来了。”他又呷口酒:“我的车倒是在外面,你们那里还有多长时间结束?”
      何萧萧只是笑:“今天倒是不用,晚上领导们还有别的节目,我得全程作陪。”想了想:“明天你得空能来我单位一趟吗?姨妈有个玉镯在我这里,找了老师傅做好的金镶玉,回头你给带去。”
      夏南注视着手中琥珀色的酒液,嗓子一阵发干,他听到自己最终应承道:“好啊,那明天我过去。”

      转天上班的时候,真真还有些困倦,呷着咖啡提神,仍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何萧萧笑得有些皮里阳秋:“哟,舒姐,没睡好?”在人们都还有些懒散的早晨,她这一声又脆又响,登时勾起了八卦的兴趣,有不知眉眼的便附和道:“嘿,小舒,昨晚睡得迟啦?”
      何萧萧心里的得意还来不及展开,迎头兜来一双清冷至极的双目,那语气却是极淡的:“是有些迟。”那些人料不到她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调笑的话自然无法继续。何萧萧心头一凛,再望过去,见真真已经展开手头的文案在做事。她的姿态安静而祥和,让方才凑趣的人们心内倒渐渐不安,这样的一个女子,实在不该那样和她开玩笑。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何萧萧为什么这么问。可那些试探和猜疑已与她无关了,她已经决定要忘了他,已经决定了。

      今年的春天来的似乎特别早,才三月里的天气就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着不上力。窗外的迎春花开了,一串串小小的金星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中,说不出的活泼讨喜。
      机关大院临着天坛公园后身,院内绿树成荫,空气清新。用过了午饭,真真便拿了本书出来散步。阳光温暖而明媚,周围非常的安静,有只小喜鹊停在银杏树的枝杈上,见有人过来,“倏”的一声飞走。
      她忽然听到有人低低的喊:“真真!”是幻觉吧?有时候越是要忘记,那些不受控制的记忆却越是翻涌浮沉。心虽然痛,可是再熬一阵,大约也就过去了。脚步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这时又听到:“真真!”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手中的书掉在地上,而她的心如同不听使唤的手指一般无力,夏南,真的是夏南么?
      微风稍稍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接近于半透明,那微微翕动着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轻轻拂动着他的心弦,莫名的悸动一如当年。夏南竭力控制着自己想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迈前一步捡起地上那本书,拂去灰尘后递给她:“你的书。”
      空气静默的仿佛要胶着,她的手抖得厉害,那种颤抖自心底某一处发散,让人害怕又隐隐有着欢喜。可是这欢喜,才让她觉得愈加可怕。
      两个人突兀的站在那里,一时竟无话。要说什么呢?想说得太多,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也有了青春娇美的准新娘。那时候怎能想到,爱情有一天会走到这般穷途末路,想做朋友,可做朋友也难。
      他扯开抹干涩的笑容:“你们这里环境不错。带我走走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那些封尘已久的过往,在看到他的那刻,自心底深处呼啸着想要喷薄而出。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她听到自己应道:“好啊。”无法拒绝,她从来就无法拒绝他。分手的那天,拼尽了此生全部的力量。这些年来大家所看到的,不过空洞洞一躯壳罢了。她有时候也想,当年做的到底对不对?本是想把苦涩留给自己,但是最终下来有几人能够真正快活?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洒落在地上,如同落笔天成的一副水彩写意。两个人并肩默默走着,他的长步伐过一段时间就要调整,来配合她的短步伐。她手里一直拿着书,他就问:“累吗?我帮你拿着。”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怔住。她只觉得辛酸,缓缓低下头去。他忍不住靠过去,低沉而发疼的声音:“真真……”
      不,不要!她本能的要推拒,却什么也做不了。连抬起头,去直视他的双眼都做不到。
      一切都走了样子。她本该幸福着对他说:“我很好,很幸福,你也要一样,夏南。”这不就是当初她能狠下心的初衷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时有个清脆而得意的声音:“表姐夫!”

      何萧萧站在那里看着,心想果然如此。她掩藏起偷吃油脂猫儿般的得意,堆砌起满脸明媚的笑意:“哟,舒姐也在这儿?真巧你们认识?”
      真真没有说话。夏南在何萧萧脸上一扫,淡淡说了句:“是认识,还熟的很呢。”何萧萧心里一惊,这以退为攻的战略与真真何其相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
      夏南没理她,递给真真一张名片:“我的电话,有时间打给我。”
      真真默默接过,抬起头看入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双眼:“你们还有事吧?我先走一步。”他的视线追随着她,刺得背脊火烧火燎,脚下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再会了,夏南。那小小的名片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几乎有些变形。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去打那个号码。就这样能见上他一面,余生足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相思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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