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沙场杀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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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浸透了浓重的疲惫自天边懒懒的伸过来，龙凌忽然害怕起来，想伸出手抓住这最后的光辉，因为死神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流连。
如果再没有援兵，恐怕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了，龙凌无奈地想，细细算来，自己到这个地方的时间不到半年，为什么仿佛已经过了一生呢？
在这个傍晚之前，龙凌自信随时都可以跳出这副凌王的躯壳，以局外人的眼光去审视周围的一切。
然而，当死亡再次临近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对生的渴望，当他无力地挥舞着手中长枪的时候，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一张张面孔，这几个月来伴随在他身边的面孔。
自己取代龙凌占有了他们所有人的爱，但是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变成龙凌。
他嫉妒，嫉妒龙凌为什么可以拥有这么多真诚的守候？他又庆幸，庆幸自己代替龙凌承载下来这些爱！
可是，这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吧。
龙凌想起在转世之时遇到的那个人：真是个大骗子！把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在这里吗？
龙凌想起除夕夜皇城那条黑暗幽深的巷子里，陶雁衡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那时候，让你伤心了吧？
龙凌想起初见天瑞的时候，那张忽然抬起的秀气的脸，那道狡黠似狐妖崽子的目光：瑞儿，快别哭了，怎么眼泪总也擦不干呢？
龙凌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天翼，天极山上，隔着厚重的油彩，隔着拥挤的人群，隔着千山万水视线纠缠：翼，对不起……
就在太阳褪尽光华沉入大地的时候，龙凌恍然间听到了千万马蹄声自天际奔腾而来，真好，你们来了，瀚云关总算守住了！
纵使筋疲力尽，纵使血流成河，瀚云关总算是守住了！
可是，再也不要有战争了好不好？
再也，再也不要有战争了，好不好……
“陶雁衡，不要再有战争了，好不好？”沉默许久的龙凌忽然一字一顿地问出来，微醺的南风吹着他发丝缭乱。
记忆交织着现实纷至沓来，十字坡，回马坡，毫无意义的地名仿佛忽然被赋予了生命，沾染着血色走到他面前，逼他去看那些被他刻意藏起来的疮疤。
龙凌一直都不愿回想，不愿回想那时的无措。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久，心底还是会害怕，害怕想起那么多双惶惶然惧怕死亡的眼睛，害怕想起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忽然奔入时间的潮流里，更害怕联想到他们的亲人、朋友在得知他们死讯后痛哭的神情。
死者已矣，生者犹悲。
陶雁衡心中一惊：龙凌的性子一向冷冷清清，很少有他上心的事情，现下问得这般郑重，恐怕是早下了决定。
“这边西之乱自前朝就有，断断续续几百年来无人能解，凌儿预备如何？”
“我……办法总是有的。”即便需要冒些风险，我甘愿……
龙凌犹豫着，后半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懂得陶雁衡所怀的是怎样一种真挚而浓烈的感情，虽然不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他愿意替往者好好珍藏。
陶雁衡闻言轻松一笑，“凌儿不必多虑，我，总是站在你那一边的。”不过，也请你好好保重自己。
心有灵犀般的，在十字坡上矗立许久的双骑忽然同时发力，双双绝尘而去。
瀚云关中此刻是一派喜气洋洋，这一仗几乎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回马坡处那三千人几乎尽损的惨烈也不能改写最终胜利的局面。
究其原因，匈奴不够胆！他们最终还是分兵去战十字坡，如果他们能够放下十字坡处北隆的埋伏，一心绕道全力抢攻瀚云关，恐怕局势就该逆转。
然而冷兵器时代，两军交战不过一场豪赌，以天地为局，以人命为注，不论胜败皆是血泪。
龙凌无心参加持续不断的庆功宴，自己窝在暖阁独酌。暖阁的地火龙早撤了，春日的晚上总还有余寒未消，浸透薄衫。
将醉未醉时，一个消瘦的身影闪进了暖阁中。
“瑞儿，你可是越发安静了啊。”龙凌斟了杯酒给他，“来，咱们干一杯。”
天瑞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顺手夺了龙凌手中的酒壶，“凌，你别喝了。”
“外面热闹吗？”
“凌还在伤心？”
“他们该热闹的，总算是熬过一劫，怎能不欢畅。”
“凌，都过去了。”
“可他们该记得瀚云关外墨雨峰下的新冢吧。”
“忘了吧，忘了吧。”天瑞急急把龙凌的头搂入怀中。自回马坡一役回来，龙凌的眉间就挂上了扫不去的愁绪，可是他毫无办法，他不知道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龙凌不让他跟着出征，结果三天后被人抬回来，背后那道没好透彻的伤疤尽数崩开，其状之凶险比起刚刚受伤之时更甚。
“瑞儿，你说，那些人可会恨我？”龙凌的头埋在天瑞怀中仍然不住轻喃。
天瑞紧紧抱着龙凌却不知说什么好，龙凌的性子虽冷，可心地极善，不然当年也不会把自己带出柳巷，可时局生生将他逼上了战场，他可怎么受得了！
胸前渐渐洇湿的一块让天瑞心痛得闭上了眼睛，龙凌的眼泪仿佛是砸在他心上，他从来只见龙凌的骄傲，何曾见过他这般脆弱。
“凌，凌？”天瑞轻轻唤道，见他没有回答，这才将他放开，又扶着他坐到床上去。
龙凌已经醉得睡去，微红的双颊替他的容颜加上些娇媚。
天瑞轻轻去吻那眉眼，尝着苦涩的泪意。
龙凌仿佛在梦中有了知觉，猿臂轻伸搂住天瑞把自己的重量全转移到他身上。
天瑞大气也不干出，生怕惊醒了龙凌，破坏了此刻温馨。
可天不遂人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主子，主子？”是天青。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主子他好不容易睡下。”天瑞伸手捂住龙凌的耳朵，答道。
“可……”主子他愿意吗？天青咽下了后半句，这事好像不该他操心。
“难道我能把他吃了不成？”天瑞气结，又不敢大声说话。
“不……算了，我明天再来吧。”天青在门外耸耸肩，这可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主子醒来应该也怪不到自己。
天瑞竖起耳朵听着天青走远才回过神来，结果自己捂在龙凌耳朵上的手竟被他握在手中，又拿到唇边亲吻，天瑞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正在纠结时，忽然被龙凌大力抱住。
“不是说要睡吗？”
“嗯。”天瑞也不挣扎，顺从地挨着龙凌和衣睡下。
天瑞的呼吸渐渐均匀后，龙凌那双微挑的眼倏地睁开，全然没有了醉意，然后像天瑞刚刚看他那般，仔细端详着天瑞的睡颜。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龙凌苦笑着自问道，又重新闭了眼，搂着怀中的人睡去。
又是一个晴天，天亮得格外早，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婉转啼啾。
龙凌自己洗过脸后，又绞了帕子给床上的人擦脸。
天瑞被冷水一激，春困顿消，一双眼带了怒气瞧向龙凌。
龙凌忙伸着手在他面前摆摆，略带尴尬地说，“我梳不好发髻，这才叫你起来的。”
天瑞闻言，原本因起床气而憋闷的胸腔忽然像吞了冰水一样清凉。这世上总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多好，总还有他可以替他做的事情，多好！
虽然心里这样高兴，天瑞却不愿意让龙凌看出来，又任性地把眼睛闭了去。
“好小子，你可不要后悔！”龙凌气得笑了，威胁道。
天瑞不理他，隔了好久，忽然感觉有热气扑面而来，发觉不对，猛的睁开眼睛。龙凌的脸正在他前方，鼻子几乎与他的鼻子相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天瑞吓得急急闭了眼，后悔自己为什么刚刚要那样心急，又被他捉了破绽。
“你真的不起吗？”
龙凌说话的气息扑到天瑞脸上，热热的，那一丝薄红迅速带起，直传到耳根去。
“那我走了。”
还不等龙凌动，天瑞的唇就探了出去，撞在了龙凌的嘴唇上。
“好小子，现在学会占本王的便宜了？！”龙凌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在天瑞腰上，挠他的痒痒。
天瑞嘴里讨着饶，身子却直往龙凌怀里钻。
“真是个傻小子，连跑都不知道跑吗？”龙凌抓着天瑞的头发，把它弄乱，哼，不给我梳头，那你的头发也乱着吧。
天瑞觉得龙凌一夜之间就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本来就是傻小子！”天瑞赌气似的说。
“好、好、好，我们瑞儿最傻了，谁也比不上。”龙凌勾了唇角，自顾自地占着言语上的便宜。
天瑞闻言气得想捏龙凌的脸，可是此刻懒在他怀中不想动弹，算了算了，这一笔先记着，来日方长，总有清算的时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31.沙场杀场(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