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二十 ...
-
一个蓝衣保镖手牵着拼命挣扎的雄风,手拄猎枪,尴尬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震玉摸摸雄风的头,雄风立时安静下来,前足攀着震玉的衣角,呜呜不停。
震玉道:“这么燥?”
震玉拉拉雄风的颈圈,让他在后头跟着上了车。两边斜伸的花枝摇曳着,像女鬼的簪环。雄风神经质地转着耳朵,嘴巴干燥地咀嚼着。前座的保镖攀谈着转过脸来:
“老大,你当真相信谷里头有狼?”
“我小时见过。”
“这么说真的?我还当是扯淡呢,要知道,每天都一大堆离奇的流言,听得耳朵都磨茧子了。”
“但狼总不至于活这么久。”
“那可不一定,有些品种能活得和人一样久”保镖卖弄地说,“那狼是什么样子?大么,牙齿瘆人不?要说有些品种,是真的大,我看比以前谷里养的豹子大。”
震玉没回答。
保镖讪讪看一眼夜幕下照得白花花的草丛,道:“这么转着,倒像大海捞针了。”
震玉从雄风背上收回手来,摸出怀中一张精美的信笺,借着微光反复看着,凹凸的暗纹在手指头上糊了层银粉似的。
保镖抽了抽鼻子:“好香。”
确实浓香入骨,但那香气又和花香不同,直刺激地后脑勺至头顶心隐隐作痛,香到眼睛辣出层水雾来。
保镖对着后视镜笑道:“我对香水不懂,但闻这气味,大概外国电影那些个娘们用的。殷小姐才离开,这样好么,嘻嘻。”
震玉还没回答,忽的雄风仰头吠叫了声,车子一个趔趄,疾冲向左前的斜坡,车头冒着白烟,猛停住了,保镖惊魂不定:
“刚才路中间长着毛的是什么怪东西,是个小女孩吗,吓煞人,老大,你有没看到。”
雄风颓下的车门一跃而出,吠叫着跑得无影无踪。
“*不会是撞到鬼了吧”保镖往地上啐了一口,手脚无措。
“打电话叫别人来修吧。”一直没开口的震玉说。
“简直晦气,咦,老大,你去哪里?要另外帮你叫车吗?老大,老大......”
风在黑暗的容器里冲撞,哐哐哐,呼啸如引擎般往下冲,在草地扫过几段黑影。继而销声匿迹,但仍震动着枝桠伶伶作响,有时那黑影又在旧墙上溜溜遁过,留下电流微颤的灯影。
震玉走到了河边。凸起的岩石下,是黑得仿佛凝固的水面。他躬身脱了鞋,将信笺咬在嘴里,扶着低垂的树枝缓缓下了水,沿着石壁往前走去,走不多远,水已漫至腰身。
河流一侧蜿蜒至深山脚,半当中横道石阶,水流活泼泼吐着白沫而下,震玉浮起湿透的身躯,抹开两边藤蔓,仍是深邃的水流,然后他竟直起腰来,踩着隐于水下的石墩往前走,水流逼仄于茂林下,看来已是死路。
震玉猫下腰,却于密荫后的山壁交接处现出一条浅水路来,一列雕花的方正石墩后,连着座湿黑的木桥,过了桥,是挤挤挨挨数不清的红玫瑰,黑夜下,着火的丝绒幕布般。
有时,在宅子露台上憩息的女客,会交口称赞远处的这片红色花影,经年不褪,不畏寒暑,应该是进口的昂贵品种罢。
条条杆子直且翠,花瓣肥厚得无一丝脆弱的痕迹,十数朵用铁丝和底下土方绑紧,就着一提,崩下不少泥块来,震玉跪在花丛中央,赤着手脚,抹去余泥,现出土下的白色冰板来。
他的衣襟,裤脚上沾满了泥土,双手红赤,时不时放在嘴边哈着,不多时,边上堆着倒歪的玫瑰,然而并不狼藉,一昧地齐整鲜艳着。一簇直挺挺的光蜡叶子下,恍惚露出一张冰下的人脸来。
震玉半躺着,往冰层里望了半响,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楚,除了泛出的黑糊糊的影像,他的一只手,觉不出寒气似的,贴在冰面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像只冻僵的兽,猛抖了下,坐了起来。抖抖索索地展开攥在手上皱巴巴的信笺。手指虬张,几乎抓不住,扯开的缺口窸窸窣窣地漏出白色的粉末,掉在下面青黑的人脸上,眼睑没有完全闭上,口微开着。
“疯子。”他听到有个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