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之烬》泪·红颜

6、地外讯息

　　回到家里，已是接近凌晨三点了。露娜刚刚帮助佐得将所有数据重新输入电脑，细细的计算了好几遍，无数次得出了开采可能性极高的结果。

　　两人已商定好，明天便将这个惊人的喜讯告诉五位神官中的其余三个人。

　　没想到的是，她刚将自己身上的充电开关插上，便看到了无线电通讯上的留言功能竟自主启动了，闪耀的红色光点催促她打开了播放键。

　　信号非常不稳定，大约不是从地球传来的——可是暂时和地球有联系的外星系，都不可能离开得这么远才对——

　　露娜皱着眉头，好容易才从话筒那一端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你好，请问是露娜小姐么？我的名字叫安莉娅——”

　　接着，便是一阵吱吱嘎嘎的断线声音。

　　露娜连忙按下了回复键。

　　“请问你是五百年前消失的那个安莉娅么？”

　　十几秒钟之后，安莉娅的回复传过来：“不错，我就是金属氢的发明者，现在我正在用超光速围绕整个宇宙飞行，所以能够一直存活到现在——实际上，我自从五百年前离开地球之时，便一直在做同样的事情。”

　　露娜听到那略微清晰一些的回复，不由得愣了一下。

　　如果以超光速的速度飞行，便可以将时间的流速放缓，这个她怎能不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五
　　百年前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的祖先安莉娅竟还活着，而且——现在正和自己通话！

　　她连忙按下了回复键：“不错，安莉娅，我就是你的后代露娜，现在我正在开采地球上的铀矿，如今——地球这里已经朝不保夕了，唉——我也不知道这几百万地球人能够活到什么时候。”

　　不知怎的，她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安莉娅沉默了一会，几分钟之后，才发来留言，这一次，又清晰了许多，想来——她是在往地球赶的路上。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因为动植物生长时所散发出的磁场对金属氢有很强的破坏力，所以——我们人便将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全部杀光了——唉，其实——防护膜的存在，也就是这个意义。”

　　露娜听了那条留言，不由得有些无奈起来：“可防护膜也是用金属氢做的啊！”

　　安莉娅那一端，也变成了长长的沉默。

　　想了一下，露娜将五百年后地球的状况简单向她介绍了一下，包括五位神官，原生馆，以及人工智能的一切。

　　听罢，安莉娅又是一阵沉默。

　　“原来——人类竟真的堕落至此了——这样的世界，或许终结了，才是件好事。”

　　听到这个，露娜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她也的确早有了弃世之意，若不是为了找到那个拥有水蓝色眼睛的少年，她早已死掉了几百次。没想到——她竟连自己的心事都猜得那样准确。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几百万人的生命啊，又哪里会这样简单的就被我们从地球上抹去，我们怎么能这样做——任何人，都没有蹂躏别人生命的资格不是么？”露娜很快录下回复，按了发送键，可话筒那一端又是一阵沉默。

　　又坐在桌前等了许久，直到困意阑珊之时，露娜才坚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脱下防护服，钻到电床里睡起觉来。
　　*** ***
　　第二天，佐得将他三年来的研究成果告诉了五位神官中的其余三位。

　　露娜没有在场，只是例行研究完了自己的工作，便径直上了传送台，来到以往讳莫如深的原生馆之中，静静打开沉眠馆的门，走到那具棺材前，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沉睡的脸。

　　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棺材冰冷的黑色水晶盖子，凝视着那泡在液体氮之中的，俊美依旧的脸。

　　金色的长发静静散在水中，犹如一条华贵的丝织地毯，衬着他惨白到极点的肌肤，雪花石膏一般，只是缺少了生命的血色。

　　露娜凝视着那张脸，许久，都没有作声，只是任眼角的泪缓缓滴落，心里却企盼着那个沉睡的少年能够早日醒来，睁开那双美丽的，蔚蓝的眼睛。

　　三年的时间，她终于找到了他，只不过——他却只能在这冰冷的棺材里，沉睡不醒。

　　棺材上的署名是尤金斯•加特兰，想来是佐得和他的共同姓氏了。

　　尤金斯，尤金斯——

　　露娜将那个名字念了几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真正将这个名字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合二为一。

　　什么矿产，都不重要了——她只想看他醒来，看一看——那黑暗影子般苍白失血的嘴角，向她绽开一个轻轻的微笑。她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只明白——自己如今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他。
　　*** ***
　　“露娜姐姐，你不管费恩了么？”身后，忽然有一个轻轻的声音传来，她立刻回了头，却看见费恩全身发抖地站在沉眠馆的门口，似乎是撞到鬼了一般颤抖不停。

　　她叹息一声，轻轻抚摸一下费恩带了防护罩的头顶：“怎么会，姐姐只是来这里看一下而已——费恩也不要太担心了。”

　　“可是——我不想让姐姐来这可怕的地方啊！”费恩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不停眨动着，似乎是想要流泪了。

　　露娜连忙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不会的，傻孩子——姐姐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你看，佐得哥哥找到了矿产，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了呢！”

　　费恩大睁着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点头，眼中，竟似有水光闪亮。

　　“好喜欢——好喜欢姐姐，只有姐姐会对我这么好——”费恩埋首于露娜怀中，声音轻轻的，软软的，让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几丝怜惜来。

　　露娜心中微痛——即使她自己有了弃世的念头，又怎能忍心让这个总喜欢缠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费恩，姐姐不走，啊——姐姐是绝对不会离开费恩的！”露娜心中一软，轻声安慰着哭泣的男
　　孩子。

　　这个孩子，比自己还小啊！他这么怕黑，这么害怕寂寞——死掉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费恩，放心吧——佐得哥哥一定会把那处矿产开发出来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下子活上三百岁了！费恩以后不要嫌烦就好了！”露娜想了一想，忽然笑出声来。

　　“嗯，好啊！只要和姐姐在一起，怎么会烦呢？”费恩的声音中也带了几丝笑意。

　　其实——他明白，自己的寿命，最多最多，也只能到40岁。

　　不过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是死掉，也不怕了——因为姐姐是唯一一个肯和他说话的人，那么温柔的声音，轻软中带了淡淡的甜意，是他自从成为神官之一后，生命中唯一的一点光明。
　　*** ***
　　回到家里时，又已经很晚了。露娜同样看到了桌上的留言按钮闪烁不停，连忙将留言播放出来。

　　“露娜，我是安莉娅。能不能将你这几天找到的矿产资料传给我？”

　　露娜没有想太多，连忙将手头的资料全部用无线电波传到了安莉娅的那一端。

　　等了一会儿，安莉娅又一次发来回复。

　　“露娜，想看看一千年前地球的模样么？”

　　她有些意外地将那条留言听了几遍，想了一下，迅速回复了一个字：“想！”

　　“那就把你脑中的记忆传输终端接到无线电传输器上，我把自己的记忆全部复制给你。看到之后——相信你就会明白我如今的心境了。”安莉娅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

　　露娜不敢怠慢，连忙找到终端接好，紧接着，便是一阵如洪涛般汹涌的记忆碎片，尽数飞入她的大脑之中。

　　她连忙将记忆暂时压制住，继续和安莉娅通话。

　　“安莉娅，我接到了你传输来的记忆，我现在马上看——”

　　“那好，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再找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