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9、（九）

　　所谓他们两人的任务是争取时间，其实只是说说而已。就算再怎么组织高效，魔王军的阵容毕竟是以步兵为主；而路西菲尔是飞过来的，马纳勃朗西们也都长着翅膀。即使回来的头领们又针对是否要与外族流浪恶魔共同战斗争论不休了一番，但在马纳果达说服所有头领，又详细拟定了战斗计划、做好各种战斗准备之后，马纳勃朗西的侦察兵才带来北边发现敌人大举进攻的消息。
　　马纳果达对本族擅长的幻术战略信心十足，让路西菲尔负责与撒旦直接对敌时使用的说法，直接就是“阻止对方逃跑”。路西菲尔在听了他的解释后，虽然并不像他那样确信会是马纳勃朗西的胜利，也至少相信魔王军肯定会遭到沉重打击，对他来说这样就足够了；在此基础上，自己当然要亲眼去看看撒旦那副落魄狼狈的模样，最好能够亲手报复他，因此也没什么意见地答应下来。
　　根据预先的战略，马纳勃朗西撤走了魔王军行进路线上的所有绝大部分防线，以诱敌深入；马纳果达带着少量手下去用幻术打游击，使魔王军疲敝；等到魔王军认为所有出现的敌人都是幻影时，再派出大军，趁其不备一举击破；到这一阶段，才轮到路西菲尔上场，直接狙击陷入混乱和沮丧的撒旦。听上去是个颇为不错的计划，自己不需要出太多力又能欣赏到最好的场景，所以路西菲尔在马纳果达预先出发后，安然等在马纳勃朗西的聚居地，与其他头领一同关注战斗的状况。
　　负责用概念收发通报战场情报的，是马纳勃朗西的女性头领卡尔加布丽涅。她手下的侦察兵似乎是在难以被发现的远方高空中，一边后退一边观察战场的动态，将信息传递给卡尔加布丽涅，再由卡尔加布丽涅转达给聚居地中的其他头领和路西菲尔。头半天的转播无聊到让人犯困，无非是“马纳果达大人的幻影与敌军先锋交战”“马纳果达大人的幻影第二次与敌军先锋交战”“马纳果达大人的幻影第三次与敌军先锋交战”以及诸如此类。
　　就算知道这是让敌人大意的必要步骤，路西菲尔还是很想打哈欠，不过好歹是忍住了，揉揉眼睛继续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条情报。突然，卡尔加布丽涅猛地抬起头，大声传达道：“马纳果达大人传来消息，敌人即将达预定位置，精神疲惫、反应迟缓！各位头领，请即刻命魔法师准备好暗空隧道，整备各军，等待出击命令！”
　　听到这句话，路西菲尔终于精神一振，眼见头领们各自领命散去，他也左顾右盼，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发了。但一个并非头领却在场列席的名叫巴巴利提亚的马纳勃朗西拦住了他：“路西菲尔先生，请稍等片刻，马纳果达大人马上就会回来了。”“怎么，我不能自己去？”路西菲尔扬起眉毛。
　　“并无此意。只是我等使用的移动方式——暗空隧道尽管便捷，却有通过者魔力总量的限制。”巴巴利提亚解释道，“马纳果达大人特意交代，只有他亲自打开的暗空隧道才能让您通过，此外还有一些具体的事项要跟您商量。”“喔。”既然是客观原因限制，路西菲尔也只好无趣地坐回原位等待。
　　随着聚居地上的广场各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路西菲尔知道是马纳勃朗西各队集合了起来，不过就算人数更多，他们花的时间显然比魔王军要长太多。等到好不容易整备好军队，各个头领再次站到队前准备听从统一指挥。差不多就在这时，广场前方冒出一团漆黑的影子，穿着破斗篷的马纳果达从里边钻了出来。落地后，他扫视四周，见其余头领已经各就各位，满意地点点头，开口下令：“呵呵呵，很好。各位，按照之前的计划位置，即刻出发吧。目标只有一个，击溃敌军。”
　　随着他的命令，四下响起头领们此起彼伏的应声，多个比刚才更为大型的暗空隧道随之出现，数量众多的马纳勃朗西战士纷纷跟着各自的头领钻进去，从聚居地中消失。路西菲尔歪着头盯着那些大型的阴影看，等到路比冈德的队伍全部离开、暗空隧道关闭，他意识到大批恶魔是真的瞬间离开了这里，不露声色地暗自惊奇。
　　“呵呵呵，对暗空隧道很有兴趣吗，路西菲尔先生？”背后传来了马纳果达的声音。“……多少吧。这种魔法是你们研究出来的？”路西菲尔回过头去，注意到刚从战场归来的马纳果达毫发无伤。“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等到我们胜利班师，我们可以再详细谈。现在大敌当前，先来讨论一下战术如何？”马纳果达露齿而笑，“根据我的观察和斥候的报告，敌军的先锋队是由苍角族长率领，左翼是以铁蝎族为主。但因为我们不认识那位魔王，未能判定他的位置。您以为如何？”
　　路西菲尔略一思忖，便回答道：“你们有看到飞行部队吗？”“似乎是有一些，不过种族十分杂乱，还有飞龙类型的魔兽混杂其中。”“那就对了。”路西菲尔点点头，“那群人原本是由我负责的，既然现在我在这里，撒旦大概是亲自带兵上阵了吧。他八成就在飞龙队里，想要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指挥一切呢。”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马纳果达轻轻摩挲着指爪，“那么，您准备好了吗？”“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路西菲尔撇撇嘴，“直接拿下撒旦是吧，既然他在天上飞，那就更容易了。你能把我直接送到他身边？”“呵呵呵，毫无问题。不过您也不用太有压力，送您过去之后，我也会随后赶到，一旦您有什么差池，我就会前来帮忙的。”
　　路西菲尔本来想说“用不着”，但脑海中一映出撒旦的模样，不知怎的，这句话最终只是在他心里转了一圈，吐出来的是委婉得多的说法：“……但愿用不到吧。”马纳果达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在自己身边制造出一个小型的暗空隧道，向路西菲尔做了个“请”的手势。路西菲尔稍微活动活动身体，便展开翅膀，像其他马纳勃朗西一样飞进了那片黑暗。

　　暗空隧道的内部并非是一片漆黑，而是有些混乱的色彩在飞速向后退去，从颜色来判断，大约就是从这附近到战场上的各种地形带。向前方行进的时候，有一点微妙的眩晕感，尽管还不至于影响什么，但路西菲尔莫名觉得这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但在他试图仔细去回忆之前，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他急忙定了定神，发现暗空隧道的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到正在改变朝向的大片飞龙，以及那个骑在飞龙背上的魁梧身影。
　　位置还真准确，省了我找人的工夫。听到那个恶魔喃喃自语着试图自我检讨，路西菲尔判断出魔王军大军已经陷入颓势，不由得弯起嘴角，用力一振翅，从暗空隧道冲进战场的肃杀空气中。
　　撒旦似乎完全没察觉路西菲尔的出现。路西菲尔本可以直接从背后用热线贯穿他的脑袋，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稍微加速，悠然绕到了撒旦坐骑的正前方。看到撒旦惊愕混杂着懊悔的表情，路西菲尔感觉心中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很长时间以来，都只有你在单方面颐指气使；若是让我去做我愿意的事也就罢了，既然用那副表情让我接受讨厌的事，那我一定要在那张脸上狠狠揍几拳，怎么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路西菲尔这样想着，为了避免其他人前来碍事，先是一口气清理掉了其余的所有飞龙队，才转过来面向撒旦。躲过几发不值一提的攻击后，他索性击杀了撒旦的坐骑，让那高大的身躯被甩到空中。
　　撒旦没有坠亡，是多亏了从自己这里学来的飞行技术；撒旦用来攻击自己的各种战法，也是从亚多拉马雷克与艾谢尔等人那里学来的。路西菲尔对学习这件事本身没有偏见，可是稍微想想，如果没了这些，撒旦就只不过是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弱小恶魔而已。那个小鬼曾经连被石头砸到都会涕泪横流，多亏了自己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忽视自己？
　　路西菲尔越想越气，像是要特地向撒旦显摆那些他还没有学到的东西一样，狞笑着肆意展示着自己精湛的飞行与战斗技巧，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撒旦身上，却偏偏不用出能致命的那些手段。直到撒旦拼命拉开与自己的距离、准备用武器反击时，路西菲尔才觉得发泄得差不多，决定动真格地杀死面前的恶魔——就像他在离开岩寨时，对撒旦说过的一样。
　　就像他在数千年中，对其他所有敌对的恶魔做过的一样。
　　即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始料未及，即使撒旦真的拿出了并非学自他们的魔法，即使他久违地受到了穿透外套、让自己的鲜血喷出的伤害，即使他一度陷入若非马纳果达如约前来援手、就可能命丧当场的局势，路西菲尔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撒旦先背离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所以他死不足惜。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死在自己手里最好；不过死在自己利用的马纳勃朗西的利爪之下，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念及此处，逃到安全区并稍微冷静下来的路西菲尔突然想到，如果马纳果达不像自己一样对撒旦有额外的意图，那他为什么没有立即杀死撒旦？
　　路西菲尔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马纳果达数次询问魔王情况时的场景。他本来以为那是为了了解敌军、拟定战术，可是仔细想来，马纳果达几乎没怎么问过魔王军的行军布阵或战略战术，好像反倒对“魔王”本人的兴趣更大一些。再进一步联想撒旦的队伍在短短百年内从数百人发展到数万人，路西菲尔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对您产生了兴趣。路西菲尔先生干得相当漂亮，居然能够生擒让那个奇妙集团追随的总帅，我想都不曾想过。”
　　不幸言中。路西菲尔仰头看天。为什么就连战败了都能来这么一出啊，那样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路西菲尔感觉已经无法预测未来，却同时也在心中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稍微放松了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