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碧玉菡温》冷香蝶

1、楔子

　　* * *

　　娑婆，堪忍，佛语梵音。是永远存在缺憾而不得完美的世界。
　　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皆为利往。迁流变幻、循环不息，没有片刻的静止。
　　此界众生安于十恶，堪于忍受诸苦恼而不肯出离，为三恶五趣杂会之所……

　　* * *

　　“砰——锵——”
　　一连数声瓷器砸地的破碎声。
　　这已是连日来每天必备的声响了，凡是路过别苑的丫鬟都已经见怪不怪。
　　“苍王府别的不多，古玩金玉倒是多得去了。”
　　“只可怜了我们这些下人，每天都要去清理个三四次，若碰上这小姐怒气未消指不定还要被她拿来出气，真是造孽么！”
　　“嘘——小声点，别被王身边的随从听着了！传到王那里，我们两可都待不下去了！”
　　走廊里两个青衣丫鬟禁不住抱怨两句，转即快步离开了别苑。
　　当下，整个苍王府上下都知道别苑里多了一个女人，虽然此人来历除了苍王外全府无人知晓，但这个女子的不同寻常的待遇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单是苍王对她的爱护，就可见她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非常。即便她脾气暴躁，更甚至砸破所有苍王珍爱之物，只要她玉口一开，上穷碧落下入黄泉，苍王都会在所不惜。
　　“这个女人是个妖孽，旦凡见过她的都会被她迷惑！想必我们苍王也……”
　　“怎么可能呢？若是别的公子少爷还难说，但苍王可不同，绝不是寻常男人可以相提并论的！”青衣丫头以极肯定的语气反驳道。
　　“死丫头，你可见过那别苑里的女子么？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我想都会迷上她……”
　　“砰！——”
　　又是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两人的话语就此止住。此时正是午膳之时，看来今日的午膳又该再备一套了。

　　“苍龙！你给我出来！究竟要将我关到何时！”
　　别苑，西厢房帘内传出女子的怒音。
　　“砰！——”
　　随着一阵碎裂声，房门终于被人推开。
　　来人步履轻盈，在人尚未觉察时就已来到了身旁。一袭螭龙纹锦袍，腰系玉带，以紫金冠束发，举止优雅，眉宇间更透着一股高贵，英气逼人。
　　来人并退左右，环视四下的一片狼藉之象，莞而笑道，“不过隔了几日不见，我倒不曾料到你会这么在意我的到来。”
　　男子的话语明显带着挑衅，但却没有恶意。
　　“不错，我做梦都想你——死！”
　　女子的话语斩钉截铁，虽然此刻她的双目因被施下的瞑符之故而紧闭，但不难想见她睁开双眼后的目光会是多么咄咄逼人。
　　正如府中传言，她是个美艳至极的女子，甚至可以用妖媚来形容她的美。即使此刻没有明亮清澈的双眸来映衬她姣好的五官，但单凭她额上那朵仿若活着一般奕奕生辉的蔓殊沙华刺印就已足可弥补，足以倾倒众生。原本的凝脂玉肤，此刻因发怒双颊上泛起微微红晕，仿佛一朵妖娆的莲花，即便这份妩媚不是出于本人的意愿，但仍旧没有人可以抵抗这样一个女子不经意间的媚惑。
　　“既然如此，姑娘愿意的话，同房共室本王倒也无异议。不过，只怕到时你不仅杀不了我，还叫我占去了便宜……”
　　“住口！”女子厉声打断，“你胆敢诋毁我！总有一日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女子的话引来苍王一阵笑意。
　　“……紫武，事到如今你已经输了，即使你不服输，事实也已成定局，你如今双目失明，内力尽失，外面还有多少人要杀你，在我府中不过是任我处置，你以为还会有杀我的那一日么？”
　　“你！！”女子心下一沉，语塞正中。
　　“……即如此……你为何还不杀我？”女子安静下来，漠然道出一句。
　　“……因为……”话语间，苍王定定注视面前一袭紫绫白罗的女子。此刻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正如那时的她看不到他的心一样。不论她是否失明，她始终看不到，也永远无法明白，毕竟在她的心中从未有过他的位置。
　　面对这样的紫武，苍龙只能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在意他的存在。不能爱，便只有恨。身为一方之王，拥尽世间浮华，而对于她竟连守护的资格也得不到。
　　苍王淡淡一叹，女子却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叹息。
　　“我不会杀你，你不是一直喜欢玩弄对手么？恰好我也是……”苍龙道。
　　女子嘴角勉强浮起一抹冷艳的笑，带着封心的寒意。朱唇轻起，缓缓吐出几字，“我定会让你后悔不杀我！”
　　后悔……么？
　　他未有回答。回头步出房门，向门外侍从吩咐重新准备午膳。
　　“本王决定，自今日起紫姑娘的一日三餐都要与本王一同用膳……”
　　身后再度传出阵阵瓷玉器物的碎裂声，伴着女子恶意的咒骂。
　　“……姑娘，请随我来，小心脚下。”一旁侍女夺去她手中的茶碟，将她扶住，欲搀往主子所在的馨语阁。
　　“滚开！”女子怒气，一把甩开侍女的搀扶，“不要碰我！下贱之辈有什么资格碰我！”
　　尽管这女子恶语不饶人，但在侍女接触她的刹那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此时的无助。
　　女子自顾蹒跚着走出房门，双手扶墙勉强跨过台阶。没有内力护体，她的身体已是日渐虚弱，又加上双目无法视物，一人走过西厢就已经十分吃力。而这样的她，却不知哪来的毅力仍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
　　调零的花瓣纷飞散落，不自知地飘落在她的发间。叫人难尽的世事，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又究竟可以洞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