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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百般红紫斗芳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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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的楼阁里什么都被笼罩着,隐隐约约只看见少许的人影在其中穿梭。迷重的药味熏染着神经,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晕晕乎乎。不过绰绰的人影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依旧该干什么就绝不会做别的。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弱弱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咳嗽声,时时提醒着来人,声音的主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回主上,我已取得她的信任,也顺利得到了淳于族的印记。”来者毕恭毕敬的回答者病弱主人的疑问。
“她有没有觉察出什么?”孱弱的声音在刹那间回到了正常的音调,犀利的言辞跟先前那个病弱判若两人。
“没有,属下一直没让她知道我的另一身份。”
只见那个主人双手打开了紧紧关闭的房门,走到阳台之上,仰望天空,不过天空中乌云密布,耳边雷声隆隆。跟在后面的男子也走了出来,即使天光不亮,却也能将他砍的一清二楚,那男子赫然是白凌霁!
白凌霁口中的“主上”抬头看了一眼天,低头笑了:“看这天,或许是要变了呢!”
“许是多年的处心积虑都比不上正主的一句话呢?”非卿笑颜初绽,意味深长。
“哪里,只不过是忽然想通了。”白凌霁正色道。对于今早的朝觐,白凌霁一语惊人,难能可贵的请缨出战平乱。当然在少数大臣的反对之下,白凌霁轻松的获得了南昭南部的十万兵权。饶是白凌霂,也是看他若有所思而不反对。想来他是小看了他碌碌无为的大哥,只不过是一个纵情声色犬马的酒色之徒,有命回来就不错了,何谈平乱立功?而且苗疆十三洞的反叛又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平息。白凌霂不动声色的推过这个看起来能掌握兵权的肥差,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此去一别,殿下可是九死一生啊?”非卿惋惜的叹道,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大殿里,久久才散去。
“大哥,你向来不会朝廷之事,怎的又忽然想管起来了?”白凌霄秀气的眉头纠结在一起,显示出主人的不解,“况且你又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
“我没有不代表慕容姑娘没有啊?”狐狸似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是吧,郡姬会助我一臂之力的吧?”
“苗疆不比北方的游牧民族,西戎和鲜卑只不过徒有蛮力;但苗疆他们有的是蛊毒、暗器。”非卿眼睛来回的看着这两兄弟,“我现在在想,大殿下此举是不是就是想去做苗人的箭靶子的?你看人家英勇善战的二殿下都没有出声,你逞什么能?”
“哈哈,非卿姑娘,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那只该死的狐狸不怒反笑,桃花眼眯得只剩一条缝儿,“若不是慕容姑娘已有良计,岂会纵容我在这里大放厥词?”
非卿面含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这只不知死活的狐狸,眼睛不由得深邃起来,该死的白凌霁不要以为你向我效忠,我就拿你没办法。纵容你拿下南部的兵权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是不想让你们家老二坐大,我会管你的死活?!
白凌霄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不过少许沉吟道:“大哥,这就是你拿到金针的代价吗?如此看来,太沉重了。”
“放心好了,我还没有登上南昭的皇位,我又岂能先行?”难得狐狸收起笑容,慎重地仿若宣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这几年,老二坐的太大了,该让他收收手了……”
非卿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脱胎换骨的男子,一时之间微忡,好像以前认识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一个人。
龙潜宫内,此刻寂静一片,偶尔夹杂着病人的咳嗽声,沉默,一直是龙潜宫里的特色。
“安斯,你对孤将兵权下放与大殿下怎么看?”年迈的声音即使在病魔的摧残之下,依旧满是威严,不容旁人置喙。和衣躺在龙榻上的身子似乎瘦小,病弱。白色的龙袍之上有着点点红梅,煞是醒目。
“奴才不敢妄揣君心。”安斯此时一脸正直,完全没有在皇后面前的唯唯诺诺。
“凌霁这孩子,我也曾经看好过他,只不过……咳咳……这些年的表现也太令我失望了。”白泓此时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子不教,父之过的思想此刻也充斥在他脑海里。“也许是蓁蓁的做法狠辣了些,让他心存芥蒂。”
“皇后也是个好母亲。”安斯德语调基本维持不变。
“我知道她当年恨过我,我其实对不起她,还对不起昔情啊,伤害了两个我爱的女人。”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已是枉然。白泓心中也是凄凄然,只因年少轻狂,害了爱人,也害了孩子。他不是不知道白凌霄心中的恨意,也不是不了解白凌霁眼底的不屑。但是他老了,没有年轻时的心性来解释什么。
“如今大殿下振作了,皇上也应歇歇了。只是三殿下无意于朝堂,那也是天意。”安斯此刻却是老泪纵横,“老奴一直看着两位殿下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脾气也摸得一清二楚。大殿下生性冷酷了些,三殿下却是凉薄。也许两位殿下不知道皇上的苦心,老奴却最清楚不过。”
白泓睁开微阖的双眼,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伴身侧的安斯。印象里的安斯沉静的仿佛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样,总是一问一答。今天却说了这么长的一句,实在令人讶异。
这边潸然泪下的安斯却不知皇帝的惊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近年来惠妃一族外戚的势力加深,多亏皇上在一旁压着,不然南昭恐怕早已易主。皇后虽然有野心,但是不会害了南昭,但是惠妃身后藏着的却是温丞相一族的妄图颠覆我皇朝的叛心!”
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安斯断断续续的接着说道:“皇上变着法子想要让三殿下和皇后的关系缓和,让老奴接近皇后哄她开心,让老奴在背后支持三殿下。最辛苦的还是只有皇上一人而已。皇上压制温丞相,却被皇后误解。当年淳于皇后自请断绝关系,以示萧氏:南昭与烨帝毫无瓜葛。但换来的是三殿下的深深埋怨……”
“安斯,不用说了。”白泓打断了安斯德哭诉,从榻上起身,旁边的安斯赶紧上前扶住他,而不至于让他倒下。“我这也是在赎罪啊。”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被尖锐的阳光刺破,金黄色的光线犹如利剑一般冲破阴霾。万丈的光芒普照大地,微风习习的吹向站在门口正中的泓帝身上。
《天启国史•南昭列传》记载:泓帝初熙五年夏,西南苗疆叛乱,皇子白凌霁请缨出战。泓帝准,封其为征西大将军,平苗乱。
一一将金针从穴位中拔出,白凌霄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于针灸,自己其实比不过于鬼老。用艾绒放置在体表的穴位部位上烧灼、温熨,借灸火的温和热力以及药物的作用,通过经络的传导,起到温通气血,扶正祛邪。从中达到镇住非卿体内乱窜的毒气,几年下来非卿的毒也就稍微稳定,不像原来那样随时会丧命。只是如今死不了,但是活着比死去更痛苦。针灸之时无论是医者还是患者,必须屏气凝神,心智归一。额头的汗水如同小溪一般在脸上流淌却也顾不着。示意桑渔可以将人在昏睡中的非卿服侍着躺下,然而自己在治疗的过程之中耗费的体力、心力也比较多,待完成之时,却一下子放松开来。另一边的青芜赶紧将他扶出摘星楼,白凌霄在青芜的支持之下才勉强站住。
“桑渔,待服侍完非卿之后,将脸盆中的污水处理掉。记住,这水有剧毒,一定要妥善处理。切莫沾身。”虚弱的声音如游丝,但是字字铿锵有力。
“是。”桑渔担忧的看着主子,“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耗了点心力而已。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停了停,忽然想到了什么事一样,“若是前线有报过来,不要给姑娘看,先拿来给我。姑娘问起来,就说一切安好。”
“知道了。”
回到寝室,关上门在瞬间人就崩溃了下来。咬紧牙关支撑到了床边,于是乎晕倒在了床上。屏息凝神,独自在一旁调息。适才的施针,花费太多的精力,没有十天半月,或许是不会好的。苍白的脸颊之上惟有双目还是炯炯有神,在稍嫌昏暗的房间里,寥若晨星。闭上眼睛,运气周游全身,以求平顺体内少乱的真气。忽而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了开来。不顾跌跌撞撞的身子,开始翻箱倒柜寻着东西。在一个包裹里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本书。白凌霁博览群书,少不了会有一两本珍藏,只是这本书却是一本江湖传言录,上面记载着许多江湖上的奇闻轶事。只是这有什么用处呢?
经过两三天的调养,非卿的身子比先前要好很多的了,只是面色还是有些发白。接过桑渔手中的药碗,看着其中浓黑的药汁,苦笑着心想又见到了你了呢!眼睛眨也不眨,就这自己的手在瞬间咽了下去。桑渔这时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桂花糖递给非卿,非卿摇摇手拒绝道:“这是千金小姐作弄的玩艺,几年之前我就不是了呢!”
桑渔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昔琴谷中的病美人。原来记忆中的她,刚被公子救回,柔柔若若不禁风一吹。饶是江南秀丽佳人也比不上她的柔美,只是进了这尔虞我诈的宫廷反而使她渐渐的显示出非一般女子才有的聪慧。
“桑渔,看什么呢?这么出神?”非卿当然不知道桑渔此刻心里所想,只是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许是外人看不出来的睿智侍女。
“哦,没事。只是开了个小差。”桑渔回神,脸上又挂起平日里淡淡的笑容。
“在我昏睡的两天里,公子怎么样了?”非卿拿起原本沏好的茶喝了一口,不过长时间未喝,有些凉意。
“公子也有点虚弱,不过这两天也好的差不多了。”桑渔恍惚的想起那天公子的虚弱,在记忆里的公子从未有这么狼狈的一刻。
“他……没事吧?”端茶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犹犹豫豫地问起白凌霄的境况来。
“公子在书房里,姑娘去看看也无妨。”桑渔笑了笑。
走到雕花木门之前,非卿有点踯躅,在踌躇之中,书房里有人在谈话。
“段祺,你看这如何是好?”白凌霁在焦急之中踱来踱去,零乱的步子此刻代表着主人的心情。
“征西将军身陷囹圄,祺想请奏陛下让臣出兵相救。”段祺坚决地表示出热血青年的安爱国情操。
“这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原本我南昭的兵力就胜过苗人。只是苗人奸诈,出兵诡谲。”白凌霄叹了一口气,“他们又有毒物相随,大哥这次可是得不偿失啊!”
“要是韶阳郡姬肯出手相助就好了。”段祺忽然想起南昭还有王牌在手,于是献计,“韶阳郡姬精通兵法,又作客于南昭,只要三殿下出面……”
“这是我南昭家务事,又岂能求助于他人?”白凌霄摇摇头,显然不赞成段祺的想法。“况且她还不一定会同意……”
“谁说我不会同意?”非卿笑着从外面推门而入,面带笑容的她,在那时段祺的眼中无异于救星。
“非卿……你……”白凌霄讶异。
“我不会袖手旁观的。”非卿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不要说白凌霁效忠于我,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即便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御书房内。
“哦?”白泓抬起虚弱的眼皮,惊讶的听到了安斯的话,“北燕的那个郡姬要见孤?”
“是的,陛下。”安斯还是千百年不变的语调,仿佛前不久的他不是他自己。
“那就宣吧!”
“北燕慕容非卿见过南昭皇帝陛下。”非卿郑重的行了一个南昭觐见皇帝的礼仪,这是她反反复复向桑渔学来的宫廷礼仪。
“原来是郡姬,不知你找孤何事?”白泓对于这个异族的女子充满好奇。不仅仅因为白凌霄,更是因为慕容非卿的赫赫有名。一个女子的才华,压低了中原男子的骄傲。中原不比南昭,女子所受的拘束是由古至今最多的。南昭的女子也有自由,可以抛头露面,也可以撑起男子的重担。
“非卿自是有要事。”非卿三言两语就将此行的目的托出。
“安斯,将御书房的侍卫调至周围百米之外。孤和郡姬有要事商议。”果然具有帝王气势,吩咐下人都比普通人要有气派。
非卿冷眼看着周围一干闲杂人等的离去,周围静悄悄的,宛若没有人在。
“陛下果然胆大呢!”非卿佩服的说道,“您就不怕我?”
“彼此彼此。”白泓多年深谙朝廷的风云变幻之中,对于奉承自然也有一套。
“陛下对于大殿下此次的出征有何看法?”非卿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时间就是生命,远在苗疆的白凌霁可等不了。
“孤原本就相信孤的儿子岂是池中物,只是时间问题。”白泓笑颜绽放,真的为白凌霁的勇气而骄傲。
“可是,他现在却身陷泥沼自顾无暇呢?”非卿内心暗骂一声昏君,儿子都快没了还这么定心。
“是吗?”白泓微微变了些颜色,这事他的确不知。
“苗人将南昭‘十万精兵’困于下马坡,其中又有三成士兵中了毒瘴,可是危在旦夕啊!”非卿惋惜道。
“那你想怎么办?”白泓焦急的问道。
“给我五千精兵,是真正的精兵,不是滥竽充数的。”非卿的声音字字珠玑道出残酷的现实。
“你是说派给凌霁的兵不足十万,还不是善战的?”白泓诧异。记忆中他还不放心兵部尚书梁笙,特地让安斯去看了一下,没想到却是这样。
“当然,安公公是不会骗您的,兵部尚书梁大人用的可是障眼法呢!”非卿笑得含有深意。
“原来他也是温党一派的!”白泓顿时气愤万分。
非卿看到泓帝心中的悔意,于心不忍:“如果陛下信得过慕容非卿,那么非卿自会相助。”
“哦,只是孤身边只有一万禁卫军,给你五千,那皇宫怎么办?”白泓犹豫的说道。
“陛下放心,西南苗人的叛乱、南昭的外戚势力,我都会帮助您的。”非卿抬眼望了望坐在金交椅上的泓帝,深感做皇帝不容易啊!
“代价呢?”白泓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只要在将来北燕和萧氏反目之时,助一把推力而已。”非卿笑了笑,似乎对于这场交易很有信心,泓帝断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成交。”白泓只是考虑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了以后的事情。
“还有此次的出兵,陛下您可要牺牲掉一个儿子呢?”非卿好意的提醒道。“西南苗人的叛乱可不是巧合的事情。”
“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一天之后,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大理城。队伍中的马车刹为显眼,掩的严严实实,使人难以一览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