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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梦里相逢恩爱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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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杨羽的相处对于文瑰澜来永远都是充满着不确定性的。这在某种意义上滋养着这种注定以朋友收场的爱恋。
不仅仅是因为充满戏剧的相逢和跌宕起伏的过程,更因为那种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感和不时听到对方谈起自己零星过去时候的一种喜悦。
她继续一边上课一边在医院给导师打杂。
不多不少的收入让她足以在学校外面租得起一个不小的房子。虽然陈设简单,但是至少是完全属于她的天地,只有在杨羽来住的时候才需要草草收拾一下。
时常更换的满墙漫画海报中,杨羽总是会不自觉的关心起哪一个才是那个和他同名的人物。而文瑰澜也就时常嘲笑他没有辨认人物的能力。
“你怎么到现在还认不出来。”
“明明就是这些画家画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是差不多的。”
“不和你这种不懂行的人说,没意思。”
“好好,我没意思。”
而即使如此,两人对话也就是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了。回忆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个干个的时间多,真正说话和相处的时间反而比旅游的时候要少了很多。
伊剑一直没有醒,因为身份的缘故杨羽不方便一直去看望,文瑰澜更是一次都没见过那个虽然接触不多,但始终让她很有亲切感的人。
但这并没有阻止两人假日出游的计划。也或许这就是人性吧,一件事情,一旦发生的时间长了,也就好像慢慢习惯了。春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一次云南。
从昆明的石林到大理的三塔,从丽江的古镇到泸沽湖的虎跳峡,每一处的风景都是文瑰澜研究摄影的好地方,而那出名的云南米线和不出名的洱海小鱼也成了他们一同热衷的对象。但是最让文瑰澜难忘的还是那次去虎跳路上遇到的一次塌方。
虎跳总是一处很吸引人也很危险的地方,就像是路上听说的曾有一家三口一去不返的故事一样,那一次文瑰澜是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
那一年正是罕见的大雪,很多人都因此打消了去虎跳的想法,唯有她撒娇的缠着杨羽陪他。其实她或许只是想看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露出的宠溺的无可奈何,好像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确认自己在对方心中那即使不是最重要但至少存在的位置。
但是老天却无情的嘲笑了她的天真。
塌落的瞬间车子因为翻转过大而熄了火,没有发生什么壮观的爆炸。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们两个就在一个手机收不到信号,又无人问津的地方从车子里爬了出来。
身边的食物不够两个人吃到第二天,最近的住宅区至少离他们有二十多公里。或许路程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山坡很陡,他们根本没有爬上去的可能。
文瑰澜那个时候不记得杨羽在把她从变形的车子里面拉出来之后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抓这他的背不停的道歉。
“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是我一定要出来。”
然后当她把话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杨羽终于转回身,无奈的说了一句“骂你我们就能上去么?”
这句在当时的文瑰澜听来完全是责备的话让她当场就没了应对的说辞。只好有些怯懦的看着杨羽,试图帮他做点什么。可是那人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她的添乱,一声不发的找了石头和枯枝,取了机油点火取暖。
因为是冬季的缘故,可以发掘的吃的已经不多。但是还是有些地瓜什么的用于充饥。
唯一的问题是资源太有限了,如果不能让人快点发现自己的话,可能根本活不了几天。得出这样结论的杨羽很冷静,冷静的好像在分析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件。
但是当他转过头看来的时候,文瑰澜才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了一种深刻的爱怜。虽然甚至于没有脱下衣服给她更多温暖的动作,那个男人却在用自己能够运用的所有冷静在为他们寻找生存下去的机会。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杨羽用一场爆炸成功引起了经过车辆的注意。
但是这是没有信号的山区,所以车子只是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甚至没有听见文瑰澜和杨羽在山下拼了命的大喊声。
后来他们又等了三天,期间又引起了一次汽油爆炸,但迟迟没有等到救援反而又等来了一场大雪。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花,文瑰澜已经连和杨羽说话勇气都快要失去了。
自从摔下来之后,杨羽和她之间的对话甚至没有超过二十句。好像只要文瑰澜不发声,杨羽就一定不会主动耗费精神。他们只是默契的轮番休息,默契的轮番找吃的,并很好运气的逮到一只自投罗网的兔子因而活到了此刻。
但是好运气不会一直下去。而一旦真正绝望的时候,文瑰澜觉得自己一定是无可原谅的。
可是就在她害怕得几乎没有勇气去看杨羽的时候,对方却主动转过身,把她揽到了怀里。
“在想什么?”
微带嘶哑的嗓音是上次极力大叫的后遗症,此刻听起来却意外的温暖。
文瑰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的问题:“在想,要是能有办法让你一个人出去,我就满足了。”
他们之间说话永远不会是完全直白的,但是谁都好像能明白。
文瑰澜这一刻是真的觉得,既然错的是自己,那么只要杨羽能够平安,自己也是该偿命的。
杨羽听完了她的话,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的颤了一下,然后却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有精力想这些还不如好好休息。”
文瑰澜终于忍不住的转过头,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很认真的看着杨羽的眼睛:“我很讨厌吧,自以为是的一定要出来。又无知又蛮横,结果……”看到杨羽只是很淡的笑着摇了摇头,她更加不安的低下头,“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后来的话杨羽没有让她说下去,只是抱紧了她说,“这样子可以取暖。”
两个人就像小兽一般的彼此依偎到了一起。在风雪之中,躲于一片不大的港湾里。
那时候,文瑰澜在想,其实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死并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她所遗憾的只是自己给周围太多太多的人将要带去的悲伤。
她也不是不怕死,只是这一刻,有一种比自己的死亡更加让她恐惧的事情,那就是杨羽很可能也会死。
那是一种混杂着无限内疚和自责的恐惧感。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三流武侠剧里头自以为是的武林望族的千金,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自以为了不起的要去闯荡江湖,最后害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亲人。
想着想着的时候,她发现杨羽已经因为太累而发出了呼吸均匀的低鼾。
她于是很轻的动了动,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肩膀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接着告诉自己,如果他们可以出去,爱不爱的问题就再也不会重要了。
后来,她又想了爸爸妈妈枫辰娇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人。想如果要写遗书的话,一定会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太悲伤。又想以后一定不要做任性的事情去标新立异。因为死亡对活着关爱着自己的人才是最不公平的事情。
在之后回忆的时候,那是她清醒的面对着死亡时,非潜意识里想得最多的问题。
但侥幸的是,她并没有死。
就像杨羽在看到救援队的时候告诉她的那样:“即使那两辆车子没有看到我们的信号,旅馆里的人总会发现我们没有check out也没付钱的。”救援队最先接到的是酒店的报警,然后才是根据那看见爆炸浓烟的司机的线索找到他们的。
文瑰澜很有些郁闷的问杨羽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却再次收到杨羽带些恶意的调笑。
“因为我想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在看到文瑰澜错愕、怀疑最后生气嘟嘴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后,杨羽终于轻轻的理了理文瑰澜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用一个柔和的吻化解了她所有的不满。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太多言语的。不需要,也不可能。
好像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极其相似的两个人,都会把最深的感情藏在心里,无论别人是不是能够体会到。
在那一次戏剧化的经历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又被拉近了很多。
除了在对对方档案式的了解上依旧是不曾改变的严重不对等。
文瑰澜对杨羽永远是完全透明的,而杨羽对于文瑰澜而言,则永远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谜团。
感情和现实好像中间隔了一层膜,永远不可能彼此联系。
杨羽有的时候甚至会一连几个月的消声匿迹,然后又突然出现。
文瑰澜于是也好像很习惯了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明天的男朋友。
她依旧继续着她的学业,过得完全和没有认识杨羽之前一样。
期间听说伊剑的情况因为一直没有好转而办理了转院。只是一直到他离开,文瑰澜也没有能够见到他。
警方似乎对他尤其的紧张,在文瑰澜有一次的探问中才知道,原来伊剑的父亲是海关总署的大官,虽然气儿子不听话的一定要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但真的出事之后,毕竟还是舔犊情深,因此关系脱的到位,部队里对此十分的重视。
这样带着一点点的不安定却又很平常的生活延续了大约有两年的时间。
除了中间有一次,杨羽和文瑰澜说,其实他不在的时候多,她完全可以找一个真正的男朋友,准备一下自己的未来,被文瑰澜置若罔闻之外,两人几乎没有提过关于感情的正经话题。
当然,若说完全没有进展,那也不尽然。
文瑰澜二十四岁生日那一天,杨羽将一张去巴黎的双人旅行订单和一套伯伦希尔1)初回限量的1/2500模型订单放到了她面前,让她任选一个。
结果终于因为两个她都爱不释手而决定发挥了她日本文化熏陶过剩的女王本性。
“两个我都要了。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你。”
素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美誉的丹凤眼此刻折射出万般风情,带着一点点蓄谋已久的勾引。
这样的文瑰澜真是完全把杨羽吓到了。
“喂,你今天没有喝酒吧。”
谁知话还没有问出口,却被人家一把推到了床上。
“呐。第一,上次上课的老师说,日本超过十八岁还是处女的女生比大熊猫还少,于是我大大的受到了刺激;第二,我同学上次也刺激我,说这个事情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第三,我曾经立誓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当上妈妈……你说,怎么办呢?”
“咳!你不是说认真的吧?”素来镇定的杨羽这一次忽然也口舌不利落起来。
谁知他在那里苦苦挣扎想要博个“坐怀不乱”的美名,却换来文瑰澜毫不客气的三字回答:“我是啊。”
防线失守以前,杨羽最后挣扎了一番:“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引火烧身,后果自负!”
换来的还是文瑰澜极其高调的应允:“嗨~嗨!只要你承认,你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来当这份生日礼物的就成。”
于是杨羽第一次发现自己是真的小看了文瑰澜在某一方面的知识和能力。
衬衣的扣子被一点一点的解开来,文瑰澜看他的神色有一点少女的纯澈和女人的妩媚。好像是一种对人体好奇的探索,又像是对人间禁果本能的好奇。
然后在他失神的瞬间,一个没吃完的蛋糕就被拍到了身上。
面对杨羽的惊奇,文瑰澜好笑的爬上来,“我可是学医的好不好,什么事情没看过。”
于是杨羽身为男性的自尊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霸道的翻身把对方压到了床上:“最后通谍,过时不候。要,还是不要?”
“通谍收到,”文瑰澜说着从对方身下钻了出来,翻手将对方推到了床上,“但是今天,是我收礼物。”
微笑的表情还是带着那么一点蓄谋已久的恶作剧。
杨羽在一瞬的恍惚中,微微皱起了眉。
“我不是开玩笑。我和你,没有……”
文瑰澜最后没有让他说下去,直接用蛋糕堵住了他的口。
“今天我是寿星啊,寿星最大!”
于是杨羽终于在文瑰澜难得崭露的淫威之下缴械投降,被对方折腾了个够本。
但是事情虽然在文瑰澜的半胁迫下开始,最后却还是不免在一片旖旎呓语中收了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杨羽大呼上当。
“小姐,没有经验不要装女王。装得我还以为你很懂。”
“呐。你开车我坐车,你自己水平不好还怪我。”
“唉我……好好,你狠你狠。墨索里尼都说不过你。”
“啊?”
“怎么说理都在你那里的人都说不过你啊!”
两人一边穿戴着一边做着另外一种意义上增进感情的口角。
于是在有了第一次的经历之后,某种床上运动也成了两人茶余饭后消磨时光的方式。
对于文瑰澜来说,除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结婚证之外,她的生活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的圆满。一直到突然有一天,文瑰澜接到杨羽的手机打过来的电话,里面的声音却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女子。
事情像一场彻头彻尾八点档的肥皂剧。比她和杨羽相逢、“相恋”,更加八点档的戏码。
一个娇媚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说的是在电视剧里她不用猜就能知道的台词。
“妹子,你知道我是谁吧?”
虽然知道这不是在演戏,但是文瑰澜还是禁不住几乎笑出了声,这未免也太老套了吧?而这样挑衅的口气无疑激起了她的脾气,所以她冷笑着反问了两个字,“是么?”
在对方明显被她戳伤的瞬间,蓄谋已久的解释也就脱口而出,“当然,如果是小偷或者是别的什么没脸见人的行业的,或许我的确应该知道。”
这样的不留情面显然激怒了对方。
但是就在她还没有说出接下去的言语的时候,手机就被似乎被夺走了。
通话戏剧性的没有被切断。所以文瑰澜就听见了通信另一边那女人几乎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是他老婆,你这小婊子——”
电视演到这个时候,话音恐怕应该断了。但是文瑰澜只是听到一片杂乱的声响,然后另一边的对话继续微弱但清晰的传递了过来。这恐怕真该归功于Nokia的好质量。
杨羽的声音不出所料的被传递过来,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却叫文瑰澜霎时间心乱如麻。
“你闹够没有。”
“闹够?!你和我说你经常要回国是因为工作,但事实上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突然回来,还不知道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我们结婚七年了,你一直那么冷淡……”
文瑰澜于是把听筒拿远了一点。于是由于多普勒效应的影响,杨羽回答了什么她就没有听见。
她不是不好奇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之间觉得没有再去好奇的力气。
她想过很多种梦醒的方法,偏偏是这她没有想到一种发生了。
早春的风吹得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身后的挂钟倒映在镜子里,时针一点一点的向七字走近。
她没有像自己预想中的拿起电话继续听,也没有像自己预想中的关掉电话大哭一场,只是保持着通讯放下了手机,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
是啊,明明是一场很有喜感的笑话啊。
他对她是没有责任也没有承诺的,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一切只是一场戏,是她自己弄假成真,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人家没有说过自己是单身的,也没有说过要对她负责。人家明明只是说,希望她能配合他,扮演他在这里的女朋友。
时间、空间、角色,一切都像RPG一样设定好了,她不过是这场游戏里的一个NPC,有什么立场、理由、资格去伤心,去感觉被欺骗呢?
可是她的确是不可避免的耿耿于怀了。
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和灯的躺在床上。床头还残留着杨羽的烟,被她戏称为皇昴流专署的日本国烟“MILD SEVEN”。好看的蓝白线条,有一种静谧而大气的感觉。
她于是有些神经质的拿起了那包烟,然后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支配的去撕烟盒。把那好看的盒子摧残成如丝如缕的一道又一道。
她甚至不能确信自己是不是在期待对方的会突然开门出现,只是在还有东西可撕的时候任凭自己的身体去发泄心中不可示人的悒郁。
一直以来,爱恋着的,甚至是崇拜着的,喜欢到可以逼迫自己不去探索这镜花水月般美好的背后掩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真实。
她猜过对方不喜欢他,甚至猜测过对方已经有了心爱的对象,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第一次认识杨羽的时候,对方竟然就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这多可笑?
她对他究竟算什么呢?
玩物?
这两个字浮出脑海的时候,她猛地弹坐了起来。
手指也不经意的扣紧了那包散发着和杨羽身上味道完全相同的淡淡烟草香的七星。
手机的铃声忽然想了起来,文瑰澜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
毫无意外的是杨羽打来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听见对方的声音,因为自己就像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至少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的傻子,一边觉得自己无比理智一边其实在自己最爱的男人心里一文不值。
这个时候,也已经无关爱或不爱了,而是那颗从来就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被毫不留情的,赤裸裸的嘲笑了那自以为是的天真和幼稚。
那根本不是什么美好的爱情,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她幻想出来的而已,那是一种彻底的幻灭,比变质了的美好更加可怕,因为那个美好,从一开始就只存在于她的设想之中。
电话铃声还在坚持不懈的响着。
不知道响了多久。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
文瑰澜只知道自己一直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从未改变过。
她知道自己很清醒,从来没有改变过的理智和清醒。她只是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对方的电话。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伊剑,所以这一切或许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从一开始,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就是虚假的。
这种想法在那个瞬间崩塌了她一切爱恋的根本。
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头到尾的傻子,一个人自作多情的唱着一出单相思的伟大戏码,可惜爱错了对象。
她突然有些泛恶心。被对方碰过的每一处都起鸡皮疙瘩。
于是她扔了手中的电话去洗澡。很认真的洗着,恨不得把每一处都洗得换一层皮。
后来她关了水,一个人呆在水池里头,裹着浴巾,瑟瑟发抖。
抖到后来也就不抖了,因为已经冷得四肢都僵持了。
于是她打开水龙头继续淋水。
但是可能因为热水器没有点燃的缘故,水一直是冷的。她试了大约有十次,水还是冷的。这才因为倔不过自己而披了浴巾继续靠在墙上。
靠着靠着站得累了,她索性就坐了下来。
外面的电话铃已经不想了。
对方可能是放弃了。
于是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
这算什么呢?使性子,耍脾气,还是撒泼?
终于有些无力的穿了衣服拖着两条僵持的腿跑到外屋。
因为冷的缘故,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几乎要握住机身都有些困难。
可笑的是这时候杨羽却关机了。
她于是苦笑着的把手机扔到了地上。裹上杯子仰天看着天花板。
时间不知道是怎么流逝掉的。
但是那一晚对于文瑰澜而言是最短也最漫长的一晚。
她什么也没有做,到后来甚至反反复复的只是在想见到了杨羽之后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或者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应该怎么回答。但是又觉得黑夜像是等不到尽头的漫长。
所以她觉得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想好了又推翻。推翻了又再重新想。
头越来越重,拼命的疼,但是她却睡不着。很累很累,只不过完全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
租来的房子里没有备酒。她从来没有酗酒的习惯,只有在特别的状况下,才会起那种自虐的冲动——就像现在她所面临的情况。
所以她没有醉,只能用不断的想象杨羽的反应来达到一种麻醉自己也报复对方的愚蠢心理。
时间,终究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等待。
墙壁上的钟一点一点的指向了七点的位置。那个该诅咒的时间,于是就随着钟摆的晃动而慢慢被在指针上重复。
好像《围城》里面也有这样一幕,柔嘉打了鸿渐,鸿渐冲动的毁去了两人继续的可能。她清楚的记得钱钟书那句充满了无奈和讽刺的结尾:“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言语、一切啼笑。”
多么一针见血的评论啊,只可惜,用在她身上,还是不够的。
她所走错的,又何止是那短短的几个小时。
如果说,回到五个小时以前,鸿渐的一切还是有可期待的话,那么对于她来说,或许就要期待能够回到五年,甚至两个五年以前了。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不识人间滋味的孩子。还不知道,无知原来是一种服气。
天亮了,但是她却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打了个电话给导师请假,被盯住了两句后,终于精疲力竭的蜷缩在床上昏沉沉的睡去。
总还是很冷的,无论自己在怎样蜷缩都不曾获得温暖。
迷离中,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那次泸沽湖的塌方,车子摔了下去,她吓得死死抓住开车的杨羽,可是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座上一片血红。
她于是失声的大叫着爬出车子,看到对方倒在一片霜白的冻土上,血水沿着他的腿连绵了很长,很长。
她冲出车子想去拉他起来,但是却完全力不从心。
一天一地的苍枯之间,只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叫天不应,抢地不灵。寒意不断的向她袭来,但是再也没有人给她点火,抱着她送来胸膛的温暖。
恐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就要冻死了,谁也不会来搭理她,照顾她,甚至于,可能在她死了之后很久很久,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
徒劳的蜷缩着。
天地间,荒芜一片……
就是在这样的迷离中,一个温雅的声音穿破恐惧,响起在耳畔。
“瑰澜,瑰澜……”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缓缓抚平了文瑰澜无力的疲累,让她终于听话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原以为那个人会是杨羽,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眼前的人非但不是杨羽,而且是和杨羽在她生命中的出现时间都不曾发生过交集的黄书磊。
上天真会开玩笑!
周围是大片大片雪白的墙壁和床单。
她于是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似乎是读懂了她的疑问,黄书磊告诉她,是她的邻居们听见她在屋子里大叫着“救命”,才砸门进去的,谁知道,原来竟然只是呓语而已。认为自己被耍而气氛不已的人们刚刚打算离开,却又觉得她的情况不太对,如果只是睡着了这大的动静怎么也该醒了,这才有人发现她是烧迷糊了,这才打了急救电话。
文瑰澜听完点了点头。可是又模模糊糊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不是转妇科了么?”
黄书磊听她这样一问,竟然露出有些尴尬有为难的笑容。
文瑰澜虽然头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敏感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她猛的跳了起来:“难道我……”怀孕了?
她没有把剩下的话问出口,就看到黄书磊点了点头,那笑容里,有几分同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鄙弃。
“这怎么可能?!”
她自己是学医的,竟然连自己怀孕了都没有发现?!
“还不到两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征兆的。赶快通知孩子的父亲吧商量一下吧。”
黄书磊用纯官方报告的口吻继续说着。
文瑰澜却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无可名状的羞耻。
“我知道了,让我休息一下。”
她很累,确实是需要休息一下。
这已经不是用“八点档”这三个字可以来形容的事实了。或者她必须承认,俗套之所以为俗套,那只是因为它的发生不需要太多的巧合,甚至也不需要精心设计,只要有人稍微的偏离了正常轨道一下,它就毫不例外的会出现到你的生命中。
黄书磊出去之后,她又拿了医院的电话打给杨羽,但是等待她的还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
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心情开始折磨她。她怕他出了什么事情,又怕他因为她的使性子而生气。
泪水终于在忍过了一场病痛后滑落下来。
那是一种忍耐达到了极至之后的软弱,她想他,那特定的一刻,她甚至觉得所谓的尊严,骄傲都是可以置之脑后的东西,只要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用他那温暖宽厚的肩膀再一次支撑起她的无助和软弱,她甚至于不在乎他已经有了妻子这样一个事实。
仅仅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觉得,就算打死她都不会出现的想法,这个时候却无比真切的占领了她的全部思想。
好像错的那个人不再是杨羽,而是这个任性的耍了小脾气的自己。
她开始想他的好,想他那双总是将爱怜和愧疚深深埋藏的清澈透明的眼睛,想他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日夜夜淡漠却无微不至的照顾,想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指点山河的那种风采,想他们在新疆辽阔的山野上,一起看冰峰绽放的第一束阳光。
然后想杨羽或许在过来的飞机上,或许是那个诺基亚不巧被砸坏了所以他还没时间买个新的,又或者,他是在生气,所以如果他会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注:
1)伯伦希尔:日本小说家田中芳树的代表作品《银河英雄传说》中男主角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在的主舰,舰体为通透的银白色,有“虚空之贵妇人”之称。其1/2500大小的模型,由日本JESNET公司生产了初回限量和普通两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