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line之冰天雪地》胭脂玖

7、第 7 章

　　时间刚过七点，亚当斯就被蓝波叫醒了。他打开车门放它出去，倒回车里又睡了一会儿，直到蓝波跑回来挠门，才起来到河边去洗漱。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现在头还昏沉沉的。他捧起冰冷的河水泼在脸上，直到刺骨的冷意浸透了脸颊，才勉强恢复了清醒。

　　冬天的河岸十分萧瑟，亚当斯抬起头无意识的望着河面，昨晚和童成业之间的对话重又浮现出来。

　　不可否认，童成业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坦诚，但他始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面对的是一条无人认领的流浪狗，只要拿出肉哄一哄就能任人玩弄。

　　自始至终，童成业都在用那个可以过上安稳生活的ID劝他回去，但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告诉他，哪怕能拿到身份顺利出国隐居，也只不过是延缓了被抓回去的时间。ALT集团不可能对ID被窃的事一直毫无所觉，而ALT在他身上投入的钱和整个项目中军方势力的参与，已经决定了只要他还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早晚有被抓回去的一天。

　　童成业的真实目的且不说，但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悬在头上的剑掉下，不如趁着实验设备没被运走，涉险回去一趟。

　　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做一些准备。

　　首先，蓝波怎么办？

　　“呜汪~”蓝波站在装罐头的后备箱前，没心没肺的朝他傻笑。亚当斯把脸上的水擦掉，走过去打开后备箱，从背包里拿出罐头打开放在地上，然后给自己拆开一包方便食品。

　　带着蓝波回到实验基地是不现实的。这一去，最好的结果是他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最坏的，是把命留在那里。不论哪个结局都意味着蓝波将无人照顾。

　　罐头的腥味随风飘散，亚当斯揉了揉鼻子，这么令人作呕的东西难得蓝波吃得这么高兴。他摸了摸`他的朋友，蓝波抬起头，愉快地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掌。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让他抛下它自顾前程，亚当斯做不到。

　　他叹口气，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其次，他需要防身工具。

　　离开小镇前，他买的都是为以后生活准备的必需品——食物、火柴、小刀、汽油——如果他的敌人是一排等着上餐桌的苹果，那么用小刀倒还算适用。然而想起基地里那些身高体壮的守卫，亚当斯摇了摇头。

　　虽然童成业言之凿凿，说守卫都撤走了，但亚当斯不太相信。哪怕最重要的实验品已经不在，那些贵重器材也还值得让他们多留几天的。

　　早餐很快吃完了。他钻回车里，在储物盒里翻了翻，找出从伊恩的日记上撕下来的空白纸页和一支快没水的笔，思考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几个字：“1，蓝波”隔了两行，“2，需要的防身工具（还有多少钱？）”又隔了两行，“3，回到基地后的计划”。

　　他用笔在第一项上戳了几下，摇摇头。然后毫不犹豫在第二项旁边写了个数字。第三项彻底难住了他。半个小时后，他把纸上的字全部涂黑，直到看不出任何内容。

　　他把蓝波叫上车，向小镇开去。

　　※※※

　　沙纳尔小镇的超市禁止宠物进入购物区，亚当斯把蓝波寄存在服务中心，安抚地揉了揉它的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别着急。”

　　蓝波摇摇尾巴，轻轻“汪”了一声。

　　“他真可爱。”服务中心里的胖女人说。

　　亚当斯对她笑了笑，转身走进超市。

　　要采购的东西不多，他在卖厨房用具的区域看了看，拿起一把斩骨刀试了试手`感，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十几分钟后，他提着选定的武器回来了。隔着老远，就看见服务中心那边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胖女人向他招了招手。“这儿有你的朋友。”

　　“弗雷泽。”背对着他的那个人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我看见蓝波在这儿，就知道你在附近。”

　　“维姬。”亚当斯尴尬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然后又觉得这个动作让自己看上去更可疑了。

　　维姬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路上不顺利？”

　　“啊？嗯……是啊。”

　　前天离开之前，亚当斯告诉她自己要去附近城镇出差，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即便回来，也不会再从沙纳尔镇路过。

　　“你不是本地人。”那位体态丰腴的女士忽然说。服务中心人不多，工作也不忙，她想趁机聊聊天。“维姬说你是从北边来的？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在得知亚当斯只是路过之后，她失望的撅起了嘴。

　　“我叫吉娜。”她自我介绍道，似乎打定主意要给眼前的过客留下点深刻的印象，她仔细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维姬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跟她哥哥长得很像？不不，不是五官。你的身高体型，还有走路的姿势跟伊恩很像。”

　　“嗯……是吗？”亚当斯看了一眼维姬，而她正低着头抚摸蓝波。

　　“你知道维姬的哥哥吧？”虽然是问句，但吉娜并不需要人回答，“那是个很好的小伙子，长得很帅，而且很成熟。这儿的人都很喜欢他。两年前的那场意外真的令人遗憾。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转向维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维姬的反应和亚当斯预料中的不一样。她直起身，对吉娜微笑了一下，“我知道。”

　　吉娜伸出手，给了她一个短暂而又温柔的拥抱。

　　“我得回去了。”维姬提起了地上的购物袋，她转向亚当斯，“一起走吗？”

　　维姬的“一起走”，指的是是让亚当斯开车带她回家。

　　亚当斯没有拒绝。

　　从超市到维姬家的路并不远，开车只要十分钟。上车之后，维姬没再开口，尴尬的气氛在车内蔓延。最终还是蓝波为亚当斯解了围，车开到一半，它从后座鬼鬼祟祟地伸出头，在维姬的购物袋里闻来闻去。

　　“是香肠。”维姬推开它，在袋子里翻了翻，“我可以喂它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撕开包装，带着亚当斯从未见过的柔和神情，把香肠掰成小块喂给后座的乘客。

　　亚当斯心里微微一动。

　　维姬喜欢狗，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蓝波。”

　　维姬挑眉看向他。

　　“我不能带着他去下一个城镇了。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他一段时间？”

　　维姬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

　　“好啊。”

　　蓝波的移交地点在维姬家的车库门前。亚当斯从背包里拿出前天离开时维姬送给他的狗绳，系在蓝波身上，递给维姬。然后他摸了摸口袋，把身上最后一点钱都留给了蓝波的下一任主人。

　　“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亚当斯说，“钱不多，你先拿着。等到……”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蓝波轻声呜咽起来，他弯下腰去和陪伴了自己许久的伙伴道别。

　　蓝波仿佛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了，用湿`润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又舔。

　　“你不会再回来了，对吗？”维姬忽然问，没等他回答，又继续说道，“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的衣服不合身，后备箱里那件制服才是你的。那上面有名字——V·亚当斯。所以你姓亚当斯，不是弗雷泽。你的制服上有跟伊恩带回来的东西里一样的标志。我查了——ALT集团。确实有这个企业，也确实是这个标志。所以在来历上你没骗我。斯卡恩湖那边有片禁止入内的区域，你说那是实验基地，如果这句话也是真的，那么你是从实验基地跑出来的。所以你的车窗很可能不是被石子打碎的，而是人为损坏。上次离开之前，你说你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可你回来了，还在超市里买了一根棒球棍。出差用不上棒球棍，如果真用得上也可以在下一个城镇或者目的地买。我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明显不方便带着蓝波。也许……以后都不方便带着它了。”

　　亚当斯抬起头，对上维姬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我说的对吗？”她问。

　　亚当斯站起身，从一米八七的半空中俯视着她。

　　“对。”

　　维姬笑了，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身上的厚外套。

　　“伊恩的衣服，你穿着真合身。”

　　亚当斯哽住了，从这个角度看，维姬的眼睛中盛满了忧伤。他伸出手，想揉揉她深棕色的头发，却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

　　他把她揽进怀里，温柔地拥抱了片刻。

　　“你哥哥的那本日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亚当斯在她的头顶轻声说。

　　伊恩在那本日记里含混不清地提到了西贝柳斯的项目，虽然没有说明项目内容，但若让人发现终是不妥——毕竟伊恩大学毕业后的日记都应该是已经“被处理掉”了的。

　　维姬点点头，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你认识伊恩吗？”

　　“不……”否定的答案在亚当斯看到维姬的眼神后顿了一下，再出口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不太熟。”

　　“你们在一起工作过？”

　　“没有。”

　　“他从没跟我说起过工作上的事。”维姬垂下视线，“我连他在哪儿工作都不知道。但他是个很好的哥哥。”

　　“……也是个很好的人。”

　　维姬笑了一下，“我会照顾好蓝波的，祝你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