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4、第四章

　　林朗不以亲戚称呼在场的贾家人，贾家的众人却也没要将他当成亲戚的意思。

　　贾母仔细端详了林朗片刻，方才面容慈祥地笑了笑，“多俊俏个小哥儿，快坐下吧。林女婿到底是个有眼光的，瞧瞧这挑出来的小伙子出挑的，把咱家的哥儿们可都要比下去。”这话，她是对着邢夫人、王夫人说的，就差没明说林朗就只有一张脸了。

　　王夫人脸上是惯常的刻板沉闷，手指不急不缓地捻动着佛珠，只向着贾母赞同地点点头。与此同时，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朗，想要琢磨出林海这是弄得哪出。

　　明明都已经将独生姑娘交给贾府了，为何冷不丁地又过继了个嗣子过来。况且，这事之前丝毫没有风声传出，难道林海他要改主意不成？还是说，他听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王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加快了些许，亦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微微垂着眼睑，仿佛醉心念佛一般。

　　另一边的邢夫人便热切地多了，连声地应和着贾母，将林朗夸了个满脸开花。这便是她与王氏的不同，不管何时何事，首先要做的便是讨好婆婆。至于这样的讨好会不会得罪了旁的人，那就是她暂且顾不上的了。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林家哥哥真应该早早就来的，咱们也能得以早日结交，日日相聚。”贾宝玉最是喜欢俊美人物的，方才见着林朗便有些看痴了，好半晌才双眼放光地喃喃道。

　　林朗正坐在一旁自谦，赫然听得贾宝玉这么一声，登时便面色怪异地瞅了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不禁便皱起了眉来。

　　这只鲍鱼想要做什么？

　　算起来，这时候贾鲍鱼应该已经学会翻云覆雨，也已经与那秦钟意气相投了，难道说他还敢对自个儿有什么非分之想？林朗略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也不再同贾母和邢夫人闲话，径直端起茶水来，轻轻滑动着碗盖。

　　上房里的气氛也因此一下子凝固起来，便是不怎么懂察言观色的邢夫人也讷讷地闭上了嘴，一双眼睛在贾母和王夫人之间打转，想看看这两个打算如何收场。

　　王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冷着眼睛看了林朗一眼，仍旧将眼帘垂了下去。这里是老太太的地盘，还轮不到她一个小儿媳妇张嘴，老太太总不会让宝玉吃亏的。

　　只是，这个姓林的也实在上不得台盘，不过是个嗣子罢了，还真当自个儿有了高身架不成？

　　“如今已经将近腊月了，林女婿命你进京了，可是有什么事？”贾母心疼地抚了抚身边懵懂着的宝贝孙子，仍旧笑着问林朗，然后又貌似体贴地道：“要我说，他有什么事只管送封信来便是，何必还让你跑这一趟，天寒地冻的多受罪啊。等会儿我且得送封信给他，得好好埋怨埋怨那不懂心疼小辈的。”

　　林朗面上不显，心里却挑了挑眉。到底姜是老的辣，这老太太的话啊，就是不能光听表面的。听上去仿佛是为他着想的，可若是琢磨琢磨内中的意思……呵呵，就差没明言他不过是个跑腿儿的，林海根本就不将他当儿子看呢。

　　“这一趟进来，主要是为了接妹妹回南的。老爷近来的身子不太好，就想要妹妹能在身边陪伴，也好全父女天伦之情。这信上老爷已经言明，请贾老太太过目。”他从袖中去了一封信出来，交在一旁丫鬟的手上。

　　然后，又取出来一封书信，亲手递到林黛玉面前，“这是老爷给妹妹的，请妹妹收好。”

　　林黛玉一看见那信封上“吾女亲启”几个熟悉的字，本就因听了父亲生病而盈眶的眼泪，霎时便掉了下来。她原还纠结于忽然多了个哥哥的事，可一听说父亲生病了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轻声道了谢便将信接过去捂在心口上。

　　她生来便聪慧敏感，此时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万分担心父亲的病情严重。以她对父亲的了解，若是病情轻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远奔千里赶回扬州的。情急之下，林黛玉真是恨不能就此插上翅膀，飞回到父亲的身边侍奉。

　　贾母亦接过信来，却并没有立刻打开阅看，而是先安慰了林黛玉几句，又命人将她送回屋里歇着，还特特吩咐了贾宝玉去作陪。待两个人都去了，她方才拆开那封信，细细阅看起来。

　　林如海的这封信还挺长，足足写满了四五张信纸，除了讲明林朗的嗣子身份之外，还解释了为何要将女儿接回身边——他已经身染重疾，快要不行了。最后，还提到了女儿往后的安排，那就是宝玉、黛玉的婚事。

　　信看到最后，贾母的眉越皱越紧，最终长叹一声，“唉——既然如此，我这便吩咐人替黛玉打点行装，让你们能尽快动身。另外……再叫琏儿也跟着去照应照应吧，我也放心些。”

　　接着，贾母也不管林朗是个什么意见，径直开始吩咐起下人们来。事实上，对她来说林朗也确实不算什么。林家的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外孙女的，日后带着一起嫁到贾家来。林女婿病晕了脑子认下的这什么嗣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待都安排下去了，贾母方才有工夫关注林朗，问道：“方才光顾着忙活了，倒是还没顾得上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有无老师教导，可曾进学了？林女婿是正经探花及第，林家亦是钟鼎书香之族，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我过了年就十八，只怕是要让贾老太太失望了，我并不曾置身科考，平日里看书也不过是解闷儿罢了。说起读书来，我是不喜欢的，倒是有些旁门左道的，还有些兴趣。”林朗一边答话，一边羞涩地笑了笑。

　　一提起科举这事来，他都是敬而远之的。那什么四书五经、八股经义、策问贴经的，看见了他就头大，就更别说能挤过科举那道难度远超高考的真正独木桥了。为了这个，他还跟四子撂了回脸子呢。

　　贾母并王夫人一听这话，便不由都舒展开了眉眼，看着林朗的眼神也松快了些。她们原都认为这小子该是个会读书的，不然也不能叫林如海看上，却没想到竟是个不学无术，爱钻研邪门歪道的。

　　这样看来，林如海怕真是病得不中用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仓促地就过继个废物。贾母心中颇为踌躇，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王夫人，林家若是没了林如海，光剩下些产业来，她那外孙女便多少……唉，都是孽啊！

　　她们这边对林朗的鄙夷、教训还没出口，便又见他羞涩地抬起眼帘，眼带好奇地道：“早在扬州的时候，便听老爷说过，贵府上有位含玉而诞的小公子，也最是不耐烦那科举文章、仕途经济之事。我还听闻，他抓周时便抓了胭脂，平日里还最爱调弄胭脂膏……”

　　还不待他说完，王夫人便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手指捻住粒佛珠，眼睛异常冷然地看着林朗，“林公子慎言，我儿便是含玉而诞的，却丝毫不曾如你说的那般，也不知是那起子宵小之人，竟会不远千里地胡言乱语、造谣生非，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王夫人这话，已经在明着指责林黛玉父女了。

　　但她仍旧不依不饶，点着林如海的名道：“另外，林妹夫平日里也该慎言的，哪能随便对这谁都这样非议自己的侄儿。他这做姑父的都这样……”边说着，王夫人的脸色也越发冷厉，若是林如海在面前，她怕是能冲上去挠一爪子。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你林妹夫不是那样的人，不定是谁多嘴了，跟这孩子胡说八道呢。他不过是个没受过世家教导的，说这些没规没矩的话也情有可原。待我明儿送封信给你林妹夫，给他寻个嬷嬷好好教导教导，想来也就能懂事了。”

　　贾母见王夫人有些失态，又对林如海指名道姓地，不由打断了她的话。但到底心疼孙子名声受辱，恨林如海胡言乱语，不免将怒意都放在林朗身上。

　　被这婆媳俩这样数落，林朗却并不生气，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收敛丝毫。他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反闲闲地坐在那儿，又将那碗茶端起来撩起了碗盖儿。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的信去给了林如海之后，林如海是个什么心情呢。

　　…………

　　贾琏本在家同媳妇王熙凤说话，两人歪在炕上嬉笑打闹，外面忽然传来平儿的声音，“二爷，鸳鸯方才来传话，叫您这就到荣庆堂去，说是林姑娘要回扬州去，叫您随着一同南下。”

　　下扬州！？

　　琏二爷的一双桃花眼登时就亮了，也股不得身边儿美艳动人的媳妇，略理了理衣袍便往老太太那边赶去。

　　“呸！”被抛下的凤姐恼得锤了锤枕头，一挑凤眼问道：“怎么忽然想起去扬州，可是因为那什么嗣子？”

　　“是这么回事，方才……”平儿是跟鸳鸯打听过的，这会儿主子问起来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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