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25、第024章

　　林朗看见林如海脸上明显露出不信之意，不免暗中摇头，再次郑重道：“当初，肃亲王用他的信物和信件，换回我成为你嗣子的身份，你们便是银货两讫的。然后，我用土豆换回肃亲王的信物和信件，那咱们也是银货两讫的。所以，咱们之间乃是桩公平交易，谈不上什么嫌隙不嫌隙的。”

　　“当然，我如今是你的嗣子，该当嗣子承担的一些责任，我也不会借故推辞。就比如，将妹妹林黛玉照看妥当。想来，你对她的未来应该有所安排，我自然会按照你的安排，让她的日子能过得妥妥当当。日后，若是有了什么变故，也不会让她吃亏受委屈。”

　　“另外，我还要再重申一遍，你林家的这些产业，我也并不放在眼里，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随意安排，我这里不必留下分毫。而这其中，也包括了土豆能够产生的效益。不管今上能够降下什么样的赏赐，那跟我都没有关系，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将之全都福荫到自己女儿身上。”

　　“换句话说，林黛玉日后的身份越高，我这个当哥哥的便会越省事，你说是不是？”林朗背靠在椅上，双手搭住扶手，眼睛平静地直视着林如海，“我这人不喜欢同人虚与委蛇，向来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至于旁人信不信，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好，朗儿你既然如此直言不讳，那老夫便也不惺惺作态了。”林如海默默地听完林朗的话，神色间显得颇为动容，只见他怅然叹息一声，道：“朗儿，你该当知道，我这一辈子已经时日无多，心中却是藏着几桩憾事。”

　　“当先的便是我那女儿，小小年纪便要失恃失怙，岂不堪怜？我这当爹的，也只有在这尚能撑着的时候，给她往后谋一些倚靠了。原先，我林家宗族只剩下几房远亲，我曾寻摸多时也没能找着个靠得住的。也唯有将她托付给外家贾氏，想着那里有着她的外祖母、舅舅舅妈、表兄妹们，怎么着也算是有个依托。”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林如海说到这里时，眼睛里已经掉下泪来了，当真是情真意切。只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说话间的声音偏冷厉起来。

　　“黛玉的外祖母的确对她疼爱有加，兄弟姐妹们也都能相亲相爱，只是……那家的奴才们皆混账得很。我的黛玉乃是堂堂从二品巡盐御史的嫡女，开．国侯爵的后人，到了他们嘴里，竟成了个打秋风的表小姐。朗儿，寄人篱下，何其酸苦啊。”

　　林如海的眼睛病弱无神，却仍能叫人看出悲愤来，“这还是我尚在人士呢，一旦等到我魂归地府，黛玉在那府上的处境……真是可想而知。我都不敢想象，日后黛玉该当受多少委屈，吃多少闷亏。朗儿啊，我又如何会不心忧如焚呢？”

　　大概是说到了伤心处，林如海握紧了拳头，奋力捶打在自己胸口上。林朗见状不禁皱眉，伸手截住他的拳头，不让他如此自伤己身。倒是林如海此时发泄情绪，林朗并不阻拦，任由他派遣愤郁，也好多少放松些心境。

　　感受到了林朗的安抚，林如海似乎颇为欣慰，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专为和蔼地看着他，又道：“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大概也是不忍黛玉受罪，竟让肃王爷把你送到我跟前。天可怜见，我的黛玉总算是有个另一座靠山。”

　　他并未就靠山事宜多言，便将话语转向土豆，“朗儿你大概不知道，当我得知土豆的存在，而你又愿意将之相让于我时，心中多么的感激难言。正如你此前之言，有了献上土豆的功劳，我再凭着临终祈求，定能为黛玉求到个体面尊贵的诰封。如此一来，日后不管是她的生活还是婚事，便都有了保证。”

　　“朗儿啊，是以便是为了这个，我林如海即便知道亏欠你良多，却还是厚颜地将土豆换了过来。不过，你也尽可放心，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同你没关系的话了。如今，你我已是一家人，朝廷若有封赏，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在这一点上，我不会有丝毫吝啬。”

　　林朗对这个根本未放在心上，是以此时也并不多言，只默默地听林如海絮叨。不过，从他这些话中，林朗也分明看出了，甭管他说了几遍，这人当是压根儿没信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亦是老夫我心中的死结。”林如海见对面的年轻人无动于衷，心中难免不耐，暗恨这人不知好歹，口中却已带着悲声，道：“因着这个，我林如海，愧对林家的列祖列宗，愧对父母、祖辈，死后都无颜葬入祖坟啊。”

　　“林朗，林家的香火，在老夫手中断了啊。”这句当是说出了他心中之痛，林如海当场便泪如雨下，好半晌都没能止住哭声。

　　对此，林朗无甚可说，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掉泪。不过，到了此时他多少明白林如海此番同他叙话的意思了。

　　“于是，我便想着啊，祖上的爵位，是传到我这里没了的。若是我能借着土豆的功劳，将先祖的爵位再挣回来，是不是就好歹能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林如海老泪纵横间，抓住了林朗的胳膊，“朗儿啊，是老夫对不起你啊。”

　　“无所谓什么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土豆跟我已经没有关系。”林朗有些皱眉，他并不愿意同林如海这样周来转去地说着一件事，“你也不必担心肃王爷会如何，他并不知道土豆的事情，不会妨碍你将之呈献到御前的。”

　　“你的身体单薄得很，还是不要如此情绪激动才好。”林朗将林如海的手放回被子中，不愿再跟他多说什么，起身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回庄上去。这几天都是我义诊的日子，又正赶上水痘疫病，我那边忙碌得很，怕是近日都没功夫进城来了。”

　　“我已经给林持留了药方，老爷平日按时服药便是。待到除夕之时，我再来为你复诊。”当然，顺便还要祭一祭祖。说罢，他也不待林如海再说什么，略一施礼便转身走人。

　　这病秧子絮絮叨叨了半天，一点儿有用的也没说。为了个土豆的事，算是将将个没完了。有这功夫，他倒不如跟自己交代两句对林黛玉的安排，也好让自己有所准备。

　　“你……”林如海确实担心土豆的功劳被肃王爷劫了去，可方才所言也正是他心中所感，却没想到竟被林朗毫不留情地撅了回来，怎会不让他下不来台。

　　身为儒雅端方的文人，林如海不免被气得眼前发黑，手指颤抖地指着林朗的背影。

　　不过，好在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这又让林如海心中畅快不少。他很快便收敛住脸上的神色，将眼泪擦掉，随手把帕子甩到一边，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

　　现如今，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着土豆震撼朝堂，震撼圣上，震撼全天下……然后，他林家的荣耀就该来了。

　　……

　　在腊月十八这天，当今圣上接到了来自扬州的密折。

　　密折到的时候是深夜，因着乃八百里加急的缘故，这封密折叫开了长安城门，又叫开了皇城，叫开了宫城，叫开了大明宫的宫门，直到最后叫醒了睡梦中的当今圣上。

　　“主子，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递上的密折，乃是八百里加急。”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捧着装有密旨的匣子，一路小跑地来到当今的近前，躬身将匣子递了上去。在这匣子上面，赫然是粘着三根羽毛。

　　临近新年，竟然从扬州送来这般紧急的密折，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当今圣上被半夜叫起，面色凝重地接过匣子来，先是查看了一遍封印完好，方才启开匣子将密折取出。

　　“……这是，成何体统！”随着这一声冷喝，密折便‘唰’地一声被当今甩到地上。

　　戴权在一旁看着，不禁将头垂得更低。他心里也是打鼓，不知林如海上奏了什么事，竟能惹得主子爷如此勃然大怒。想必，等会儿的早朝上，便该有轩然大波了才对。

　　密折上的内容并不多，当今圣上起先还认真审读的，可很快便一目十行起来。并且，尚未看到最后，这密折便已经被他扔了出来。

　　这林如海病糊涂了不成，竟然上了这么份荒谬的折子，还竟然敢用的八百里加急，他难不成是病得太痛苦了，干脆就不想活了？！

　　半夜被叫醒，当今圣上本就是倦意浓浓，即便这会儿生气也没能挡住困意。索性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打算回去接着睡。至于这林如海，等明儿再降旨收拾也不迟。

　　只是，当他站起身来时，又瞧见那匣子里还有两个圆疙瘩，便又想起密折中所述的作物，想来便该当是这个了。当今圣上迟疑了下，伸手取出来一个疙瘩扔给戴权，道：“去叫人煮了吃，看能不能顶饿的。”

　　戴权虽上了些年纪，却还是手脚利索地接住了那土豆，不敢耽误地出去指派差事。等他再回来时，便瞧见主子爷又拿着个疙瘩，正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