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雪水 ...
-
冬街的变化叫人惊叹，它仿佛被施加了一个冰雪魔法，将所及之处化为冰冻的海洋，那一轮明日还好端端的立在那里，光束打在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层的街道上，反射出璀璨到耀眼的蓝色的光。
不常见的天气里有一种叫太阳雨，在太阳高照的时候还下着小雨，而现在纪以容所看见的，则是妖怪所能独创出来的奇观，太阳雪。
雪花没有在日光的照射下融化，它们反而下得更急，纤细又洁白的六角形结晶舞动出一只冰雪的舞蹈。
纪以容被这迎面而来的冰雪吓了一跳，手指不安地挠动了一下。
整条街道都乱了，没有妖怪知道发生了什么，纪以容意识到这也许是她混进去的最好时期，现在这种意外状况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安，妖怪的直觉很多时候比所谓的女性的第六感要靠谱得多。
纪以容拉紧兜帽，对的，她还戴了个斗篷，就往里面走。
妖怪很喜欢混乱的局面，是故当街道混乱起来的时候，很多妖怪都喜欢在里头混水摸鱼，想要他们安静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行的。
纪以容虽然是踩着那种异状进入结界的，但也没人注意到她，即使真有那么点心思细腻的妖怪注意到她，看她这副弱不拉几的样子也没谁会怀疑此事与她相关。
因为她只是一个才从深山老林出来的土老冒妖怪。
冰雪还在下着，它裹挟着阴冷刺骨的妖力，这种妖力是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的，是很多妖怪最讨厌的类型，那会让他们生出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
纪以容手里捻着她那只被附形的千纸鹤，脚步看似混乱失措实际上正一步一步精确地靠近她的目标。
冰雪刮过她的脸颊，像是冰刃意图撕裂她的皮肤——这时候却有一朵雪花悄无声息地降落了。
纪以容近距离地看着这细小冰晶凝结起来的美丽生物，冰蓝的光在她的瞳孔里闪烁。
它落下了，是那样的轻而无力，比一根羽毛还要更飘逸一点，速度却快的惊人。
它轻飘飘地落在了纪以容的唇上，像是给予了一个轻柔的吻，又像是承受不住那嘴唇炽热的温度，融化成一滩柔情的雪水，这素净的色彩与鲜丽的唇两相映衬，强烈的冲突感与那种微妙的融洽感这一刻相容得毫无缝隙。
纪以容体会不了这般浪漫的美感，当她意识到这一片雪花融化后那灼热的温度，便将唇死死的抿住，右手飞快地搭上自己的嘴唇，试图用妖力将这同样是妖力凝结出来的产物驱赶开来。
同时她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她已来不及保持最开始的那种凌乱的步子了，她现在的步子很好看了，摇曳生姿，涵盖这在这个年代已经没落了的雅致的韵味来。
可是纪以容控制不住凝结雪花的妖气。
她禁闭的唇瓣也没法抵御住那种危险的妖气的蔓延。雪水顺着她的唇缝往里流，它们仿佛活过来了，似乎是一条化冰的溪流，尚带着冬天的冷冽却又叫人仿佛能嗅到春天的芬芳，灵活得叫人抓不住痕迹。
“唔……咳。”
纪以容捂住了喉咙，她警觉地往四周看着，但除了吵囔着的妖怪们，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雪水一入口纪以容就发觉了，那雪水实际上全由妖气化来。妖气的妙用有很多，有的妖怪只将它作为威慑敌人的工具，其实这是相当低端的用法，活久了的妖怪就知道，当本身妖气依附在另一个妖怪身上时，妖气的主人能够有所感应，甚至可以通过妖气来震伤对方。
纪以容是只活了一百来岁，不过她本身的天赋使她在能在大妖怪面前立足，她本身的交际能力则让她在妖怪群里如鱼得水。
所以她知道很多其它妖怪不知道的秘辛。
这次算是纪以容大意了不小心中招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纪以容就不惜耗费好不容易骗来的一部分执念，化作妖力附着在身体外侧，形成一层遮蔽冰雪的保护圈。
这样……应该暂时就没有问题了。
纪以容心道，她决定速战速决。
她来冬街是想买一些追踪道具和结界，她当然不觉得自己会只是只完成闻裳那个小姑娘的交易，查查那冒领容的名讳的妖怪就结束了。妖怪都有自己的傲气，即使是在冷静自持的妖怪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冒充自己去做什么事情，纪以容也不例外。
更何况那自称叫容的妖怪勾搭小姑娘的事也戳到她底线了。
纪以容完全！不想让自己的履历上多上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光辉业绩。
勾搭人类小姑娘这事要是被挂上她的名头穿得到处都是，那她的名声可真就是没有一丁点挽回余地了。
纪以容来过冬街很多次，而这次，既有了事故发生，她自是不能找原来那个惯常的在这妖怪一条街很出名卖家了。纪以容想了想，有那卖家符合低调不惹眼的条件，那是个树妖，作为一个商人他是相当不尽职了，任性得很又懒散，卖东西还得靠心情，要不是那张脸是在很符合妖怪的审美，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去了。
想到便实施行动，纪以容在身周都布满妖力凝结的无形的丝线，在途经的路上织就一个一个隐蔽的妖力网，妖力网没有任何攻击效用，唯一的作用就是侦查，蜘蛛可以通过蛛网的颤动判定猎物所在的方位，妖力网便是自这个原理产生。
纪以容一路往着街道偏僻的小巷走，最后停在一处，那里是一个平房，看上去再普通不过，门口栽了几棵树，几株小花，看着都焉巴巴的，命不久矣的模样。
纪以容嘴角抽了抽，他是怎么把自己的本体都弄成这个模样的？来树这里的客人一般都是经由介绍过来的，所以知道树的本体就在他养的这几棵树里面。
对的，纪以容要见的这个树妖给自己的名字就是树，他的名字断绝了别的树妖给自己取名叫树的可能性，某方面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大岁数了，才抢得到这名字来用。
树总是乐衷于和他的客人们捉迷藏，当然了，平时纪以容是有空和他玩玩的，可现在不行。现在是特殊时刻，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挂在她颈上呢，她不知道冬街的主人想要做什么，她只能在危机来临之前就做好应对的准备。
所以她提高声音，隐含着威胁说，“树，不来见见你的客人吗？在见到你之前，我可不保证你养的花花草草不会受一点损伤。”
她的声音是清亮的，但很明显是男性的声音，纪以容看上去完全不介意她自己现在那副尊容，那副因为她用了男声说话而使人觉得诡异的装扮。
“男的……女的？”树困惑的声音从一颗树上传来，他又说，“我好像是见过你的？”
树这一族辨别人的方法当然和其他妖怪不一样，树能认出纪以容并不是多奇怪的事。
“这不重要，”纪以容回答说，“我们先来谈谈生意。”
她说完，从袖里拿出来一片翠绿的叶子。
“啊，我的叶子……”树看了一眼，恹恹的说。
树的叶子相当于是vip座位票，树只将它匀给了少数几个妖怪，一片叶子相当于一个一定能进行交易的要求。
没办法，树的商人信誉实在是太令人担忧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树叹了一口气说，他的身形从那棵树里显现出来，他的本体是楚梅，树身挺拔，树叶也相当漂亮，连带着化作的人形也很好看，带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认出来了纪以容是谁。
“逃难，没法子。”纪以容回答说，“我想要批东西，结界符和随器，要加急的。”
“哦，这两样东西有倒是有，但不在我身边，即使在我身边我现在也是不敢给你的，”树扬一扬头，“也不知道游发哪门子的疯，她的冰把我的树都冻萎.了”
“游这冰除了冻妖也就能找妖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请动了她搞这么一出出来。”
“不能是那位大人自己想找妖吗？”纪以容谨慎的用了敬语。
“游怎么可能找妖怪？”树说，“她连人都没找过，怎么可能找妖怪！”
这话……真奇怪。纪以容找不出来这里头有什么逻辑所在。
“既然东西没在你身边，那我们约定个时间再谈吧。”纪以容说。
“嗯？你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喝茶了？”树这下有点诧异了，这还得的亏于纪以容的不分性别的绅士风度，往日她见树，都会主动邀请一起喝茶的。
“我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纪以容抽抽嘴角回答说。
结果她没等到树的回应，倒是看清了他那见鬼的眼神。
“喔……”树呻/吟道，“我就说谁和游有那么深的交情。”
来人也不理树，只是缓缓开口:“不是久留之地，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雪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