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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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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闻裳猛地从床上惊醒。
生魂回归躯壳前的记忆她还历历在目,她忆及了自己在“梦”里吐露出来的心声,以及纪以容的回应,瞳孔在雾沉沉的夜里收缩,心脏猛地停跳一拍。
她摸索着起身,打开台灯,看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白皙如旧,残存的热度却做不得假,纪以容在释放妖气吸纳那些执念的时候,刻意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一部分妖气,一方面是让闻裳知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二是为了追踪那个自称“容”的女妖怪的踪迹。
那妖怪既然本身就携着纪以容的妖力,那近墨者黑,那妖怪就不易得发现纪以容留下的这一点妖力的痕迹。
闻裳将手伸向床头柜边的化妆盒,又再即将摸到的时候顿住了。
她本来下意识地想要与容倾诉一番,往前的不眠的夜里她常常是这样做的,化妆盒是她与容互通的一个小物件,每每她打开那盒子,容都能够及时的给予回应。
可纪以容破罐子破摔的话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闻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已经变得太敏感了。
一切都在她眼里妖魔化得厉害,那只能归咎于事物的突然性。
闻裳并非天生是个灵感者,当她在一年多前成为灵感者后,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是一个灵感者呢?
那她的生活大概不会受到这样大的影响。
灵感者不是人当的,他们有见到妖怪的能力,相对应的,也更容易被妖怪发现。同时,现代灵感者没落得厉害,已回不到百年前鼎盛的状态,这也使得妖怪与人相处的约定的效力弱上了不止一筹。
妖怪对人类很少有好感的,人类太弱,他们太强,两者的不对等性就像大象与蚂蚁,妖怪们虽然不介意人在他们面前晃悠——虽然事实其实是他们身处人的包围圈里,但灵感者是个特殊的群里,他们没有妖力在身,却实打实像个功率特别大的灯泡,闪得妖眼睛疼。
灵感者就容易被妖怪盯上,虽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受到惊吓是很经常的事。
闻裳样子是女神的模样,性格其实偏内向,她也知道自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件事决不能往外说,就只能苦兮兮一个人憋在心里。
再加之她根本不擅长自我调节,她的性格就一点一点坚定地偏移了原轨道。
闻裳在灵感觉醒后的一年里,伪装得很不错,她将自己伪装成了普通人的样子,却也在暗中寻找自己的同类。
人没有找到一个,妖怪倒是找到一只。
对了,就是容。
容的性格让她觉得很舒服,很快的……她们就恋爱了。
闻裳凝视着那个化妆盒,心中五味杂陈。
她至今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爱着容呢还是只是想要挽留住这一个她眼中很独特的妖怪。
闻裳在遇到容以前没谈过恋爱,却也知道恋爱不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混杂着不安的因素,她甚至啊,在想着按照妖怪的习俗将容吃掉,那她们是不是就会永远分不开了呢?
因为啊,闻裳听出来了,容一直在向她暗示,她会离开自己。
暗示夹杂在很平常的对话里边,可闻裳就是看出了容的认真。
所以,当她的生魂被牵引到那个奇怪的妖怪店主那里,他向她吐露了那些妖怪间彼此流传的秘密的时候,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却不代表她会不生气。
说起来,闻裳有一点怀疑那个妖怪店主的能力,虽然他长相是很好的,很让她种草,但没看错的话他是在玩手机上的lof软件吧?
可她到底没有别的更多的办法了,只得暂且相信他一次,闻裳摸着自己手背上多出来的很不明显的一个小红痣,心想,妖怪也许也有的是与时俱进的。
*
与时俱进的容先生伸手将唐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她穿着的这一身唐衣是白色的,边缘绣着卷云一样的暗纹,随着扣子的解开,露出玉白的皮肤,看着很是禁欲。
纪以容男性的形态和女性的形态外貌上的差别不大,不刻意摆表情的时候眼瞳深黑,细密的睫毛会像一把小梳子似的勾动着人心。
她的眼形和唇形都很好看,仿佛春日的一支桃花,色彩的搭配相当的赏心悦目。
令她的男性身份和女性身份大相径庭的仅仅是气质而已。女性的时候她常笑,到有点像那种风流的公子,自带一点风流的韵味,纪以容以前挺喜欢自己的笑的,不过嘛,自从她翻船了之后,就很少想要这样微笑了。
她的男性身份的表情也是这时候被她调动成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的。
纪以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失去冰冷的眼神的强烈冲突后,镜中展现的俨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并不是说方才的“店主”就生得不好看了,而是因了纪以容的口味,她更偏好现在这番模样。
她现在这模样多了丝女性的味道,男性的身上出现女性的某些独特的风味时,往往会是两个极端,一是被人说是娘炮,二只能说更加的勾人心魄,直教人心痒痒而不得缓解。
纪以容自是那第二者。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好看了。而且,看着莫名的还有点勾引人来采撷?
男性状态下的纪以容和女性状态下的她视角方面还是有所不同的,而身处男性的姿态下,纪以容发现自己好像脱离了那种茫然无知的状态,能够对女性身份的沉船事件有份较为清楚的解析了。
再联想自她以往对待自己熟悉的妖怪的一举一动,纪以容竟莫名觉得有点了悟了……原来是这样吗?她们难不成是以为自己是在撩她们?
现在想想,那天她被捅刀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她们似乎在以前都不约而同地用某些暧昧不清的言语暗示过自己?
然而纪以容一直觉得她们是在很正常的,在朋友范围之内的交往,纪以容自己也很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了——让一个狐妖非常丢脸的事实,就她一个人以为自己握的是张友情卡,而她交往的那些妖怪们,好像都认为她们是在双向恋爱!
也难怪那天她们都看上去老可怕的样子,不会是因为终于“发现”了她脚踏n只船的事情了吧?
然后……她的右眼就被挖掉了,然后储存的食粮也被揍完了,喏,就成了现在这副穷死了的模样。
终于探查出事情原委的纪以容想了会儿她现在现身出去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她们自作多情的结果,不想承认其实她这样做了恐怕会死得更惨,只得惨兮兮地把这条预案从心里揉碎了扔进草稿箱里,等着看以后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事。
她将自己那身唐衣脱下,穿上搭在一边的一件白色的长裙。
纪以容并没有恢复女性的姿态,因为她接下来要去的是一条妖怪的街道,而妖怪,是可以通过骨架来判断另一个他熟悉的妖怪的,特别是那种活了很久的大妖怪,在这方面的眼光尤为精准。
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即使裹得再严实,也会没几分钟就掉马。她要去的那个街道算是很难得的现代性街道了,建筑啦装潢啦都没有古风的那种味道,反而是充满着一种现代的感觉。相对应的,里边甚至还装上了妖怪版摄像头,能够清晰的记录下妖怪们的一举一动——光暴露在外的就有好多个,更不要说那些被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所以她要去的街道还有一个别称就是良心街道。
妖怪难得的良心就在那里了。
所以斟酌了一下,纪以容就以男性的姿态去穿裙子了。
她并没有什么现在身为男性却穿女孩子的衣服的羞耻感,说到底虽然她可以随便转换性别,视角还完全是女性的没错。
女孩子穿裙子有什么问题?
男性的骨架较女性的更大,所幸纪以容选择的那身白裙子很宽松,把那些不合理处掩盖了大半,不过喉结这种东西要掩饰还是有点困难的,纪以容想了想,往脖子上挂了一条骨质项链,森白的骨质勾玉倒是和那身白裙子很搭。
她再将头发催生得很长,一直垂到脖颈处,从外表看去,就是一个阴沉的女妖怪了。
纪以容还又在心里给自己艹了一个人设出来,一个有来源的可知出处的妖怪背景能让她更好地融入到角色里面,也就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这事她已经做得相当习惯了,她被“通缉”的前十几天里,就是靠着这项自己摸索出来的伪装技巧摆脱那些纠缠不休的妖怪的。
她吃到了甜头,也就更乐衷于这件事情的建设。
做完这一系列事项后,确认自己的伪装已经没有什么破绽后,纪以容伸手,从镜边的挂帘的一角摘下来一只千纸鹤。
纪以容想了想,咬破了指尖,逼出一滴血来,沾染在千纸鹤上,为它勾勒出羽毛和一双血红的眼睛。
千纸鹤腾飞了起来,它扇动着翅膀,已经和纪以容建立了一种无形的联系,她本来就是那条街道的老客户,现在就用血来作为媒介,牵引她找到被结界笼罩的一条妖怪的街道。
纪以容走近了结界,她当然可以看到这一片空地之中所隐藏的街道。
这条街道的名字叫“冬”,它的主人是一个以雪为原型的大妖怪,但很奇怪的是,这条街道没有冰雪覆盖,反而四季如春,倒是和冬这个名字相悖了。它的主人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但依照妖怪的天性来说,是不会有不长眼的去吐槽这条街的名字的。因为大妖怪实力强,却也不代表着他一定就心眼大,不计较的,没人想去得罪一个不知道底蕴有多深喉的大妖怪。
纪以容看见里边有妖怪在行走,还有的坐在地上,摆摊,交易,和菜市场有的一拼了,秩序倒是比凡人卖菜要好上一些。
千纸鹤在结界上一点,结界便像雪一般消融了。
纪以容的身影无声地融入结界里。
可就在她后脚跟迈入结界的一刹那。
街道上的暖意忽然消融了。
街道一刹那被冰雪覆盖,冷得森然,冷得彻骨。
呼啦——
雪扑了纪以容一脸。
纪以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