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之后》北地余光

13、嫁妆

　　不管槿心里是什么想法，她在纪以容面前表现得是真乖巧。

　　只不过，槿东西是拿给纪以容了，却一直，一直盯着她看，这叫纪以容脚底甚至生出点寒意来。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纪以容说，“难不成是对你做的事情反悔了吗？”

　　不，她心里知道，槿反悔是不可能的。

　　决心要和她定下婚契的槿……对她一定是有某种执念的，甚至比梅的那种占有欲都要来得更深更深。

　　“没有反悔，”槿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得叫纪以容感到不明所以，“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容。”

　　纪以容心忖，反悔的余地？到底是我没有反悔的余地还是你没有反悔的余地？槿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纪以容完全不理解槿的想法，因为她对槿的转变也一无所知。

　　“我可以走了吗？”纪以容也看着槿，“你至少要给我点冷静的时间。”

　　“你可以走，”槿摇摇头，“没有人能逼迫你的，包括我。”

　　“只是……我希望你还是离梅她们远一些。”

　　“哦？你这是吃醋了还是怎的？梅君她们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被你奉为阶级敌人似的。”纪以容故意说，说时面上还带着微笑，再看不出来方才那种怒火冲天的模样。

　　槿沉沉地看了纪以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有给出了答复。

　　“她们，不好。”

　　“？”不好？哪里不好了？这回答也真……叫人不好吐槽什么。

　　“离她们远些……”槿瞥了纪以容一眼，接着说，“你会被她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的。”

　　纪以容这时候觉得有点想笑了，槿什么时候新开发出了个讲笑话的功能。

　　要不是方才的火气还没散完，纪以容还真想捧着肚子大笑了。不过她也唇角弯弯，一副欲笑不笑的模样，手搭在槿肩上，拍了拍:“骨头都不剩下啊……那你岂不是更应该被我防备？”

　　“她们哪里有你段数高？”

　　这是暗讽，而且讽得很明显了。

　　只不过槿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纪以容透露出来的那丝恶意样，她只是又说:“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

　　纪以容无力地扶额，槿所说的不会对她怎么样……是不是和她所认知的含义不太一样？

　　就算妖怪和人的认知不怎么相同，也没必要遵守人类的法律。但像槿这样挖眼骗婚后还觉着自己没怎么样的，也是少数了吧？

　　又或者是因为梅她们在槿看来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槿才会这样觉得的？

　　“算啦算啦，”纪以容无奈地摆摆手，“你能放我走我就谢天谢地了。那我……走了？你保证你不会再困住我。”

　　槿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似蝴蝶扇动翅膀，她答:“不会。”

　　纪以容便走了。

　　槿一般说话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纪以容还没疑神疑鬼到那种程度去。

　　她走在路上的时候，能察觉到槿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不仅仅是槿获得的一种感应，还有一个直观的证据可以证明。

　　她，又从女体变作了男体。

　　回到店里，纪以容腿一软，才生出了逃出生天的庆幸感。要说她现在最厌恶谁，既不是槿，也不是梅，萤那两个，回答是她自己才对。

　　纪以容对这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怀着迷惑的态度，但不妨碍她想出一切的源头可能就是……她对所有妖都太过亲和的态度。

　　这可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她快恨死处处“留情”的自己了，当初哪来的这么多精力笑脸对别人呢？

　　纪以容怄气了一阵，就想着得减少点自己的精力，不然她恐怕……还是会无意识以平常的态度对待她认识的妖怪。

　　性格这玩意儿，人类不容易改变，妖怪也不容易改变，还要显得更加顽固些，毕竟妖怪经过岁月沉淀的年岁长于人类，性格的定型更要细致些。

　　怎么减少自己的精力呢？

　　纪以容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头最长做的事情，躺在铺上刷手机，活成了一个宅女/宅男。

　　躺久了的结果就是就算她是妖怪也觉得身体一天到晚软绵绵的，精力倒是更旺盛了，一连通宵个数夜也不觉得倦的。

　　那就……首先减少刷屏时间，出去运动一下吧？纪以容忍着心痛给自己下了个小目标。

　　纪以容从袖里拖出来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把它扔进了个玉盒子，慢慢地上了锁，设定了一个开启的时间，就不管它了。

　　反正……即使自己再馋，也是没办法强力破开的，她没那么多妖力做到这事。

　　做完这一番现代化的禁“手机瘾”工作后，纪以容拿出槿给的锦囊袋。

　　说是锦囊袋却更似香囊，才掏出来时就散发着一股淡香，光想想就知道槿一定是将它携带在离自己本体很近的地方。

　　算是私人物件了……

　　锦囊的另一个分隔内袋里装的是槿给她的定情信物，纪以容只瞟了那银白的花瓣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燥得不行，赶忙把那内袋给塞回去不看了。

　　……她被结婚了。

　　对纪以容来说还是件没经历过的新鲜事。

　　无论纪以容心里再怎么波澜起伏，也摆脱不了槿留下来的深深的痕迹了。

　　槿这一手做得着实漂亮，纪以容就是那种面热心冷的妖怪，她是怂没错，这也就代表着她的戒备心高得很，无论对谁实际上都并没有做到完全信任，这一点纪以容自己都近墨者黑，未尝预料到。

　　倒是槿知道要让纪以容这样性格的人随随便便接受她，不太现实，就索性来招狠的。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槿给的追踪道具和结界都是精良的货色，比以往树提供的那些成色都要好。而且它们的外形都被打造得很好看。

　　结界是一朵蓝色的盛开的花，只是这花怎么看都像是槿的本体花的缩小版。追踪道具是个小小的戒指，环身是西方渡过来的秘银，戒指正中镶嵌着的是妖气石。

　　这戒面却不像一般妖气石那样充满驳杂的纹路，而带着星空一样的光辉，纪以容看着这枚戒指，第一反应并没有为之动容，她只是由这个戒面想到了……市面上五块一个的星空棒棒糖。

　　第二反应则是，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本体花造型的结界，戒指造型的追踪道具，综合起来不就是嫁妆二字吗？

　　是她输了。

　　关键她又不可能不用。纪以容慢慢把戒指戴上手，她选择把戒指戴上小指，虽然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但也好过再和槿见面的时候的那种尴尬局面。

　　纪以容有预料，槿很快就又会和她相见。

　　纪以容将妖气缓缓输入戒指里，刹那间其上星空改变了，投影到空中变作一副五行阵图，纪以容在心里默默在金上勾画了一下，五行阵图上金字也随之燃起火焰来。

　　她再将破碎无多时的镜子媒介与戒指以微弱的妖气架连起来，这追踪道具便发挥了相应的功效。

　　纪以容的眼中出现了闻裳的身影，得出来的画面要比之前那种敷衍的追踪媒介清晰得多。

　　纪以容注意到，那个女妖怪并没有在闻裳身边，而闻裳鼻头红红，显然是刚哭过没多久。

　　这样的闻裳看起来多无害啊，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哪里看得出来她的本性其实是匹疯狂的狼呢。

　　作为局外人，纪以容也感受到了，闻裳和那个女妖怪之间的间隙很大，可能这一人一妖之间的矛盾就要被激化了。

　　人妖之间本来就多是孽缘，很少有善终的结果。

　　不过她和槿……这也算是孽缘吧。

　　光想着，就觉得心情沉重了好多。

　　纪以容觉得心情不大好，她往常肯定是要刷手机的，不过现而今手机被她锁了，她也就索性走出店里去。

　　纪以容的店很偏僻，不过到底是在城市里，来往的行人还是不少。离店不远处就有个公园，她就定下在那里走走。

　　公园叫做安庆，占地面积不大，没多少人流量，也就不收费，就当个公共场所。

　　纪以容这一路走过来，心思没放在别人身上，也就对她的相貌招引来的蜂蝶不甚清楚。

　　妖怪的容貌个顶个的好，走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的主儿。其实光外貌好还是不能吸引来这么多目光的，只不过纪以容身上带着种明显的与现在时代格格不入的风雅的感觉，让她恰似画中人。

　　安庆公园里没多少人，倒是有很多新生的小妖怪，纪以容有点奇怪，按照安庆公园的灵气程度的话，应该不可能孕育出这些小妖怪来。

　　不过纪以容很快就没功夫奇怪了。

　　安庆公园里散步的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年纪大人看到这么个俊俏的后生，总是乐意为自个儿家里人或者是亲戚来拉鸳鸯谱的。

　　然后……就有几个大妈斗公鸡一样对视一眼，走上前，围住了纪以容。

　　“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啊，新搬过来的吗？”

　　纪以容注意到大妈们超乎寻常的热情，虽然很茫然，但还是不由得脸都僵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