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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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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啊――”
“该死的!”
秦乐把头从水面露出,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感觉舒服极了,虽然待在水里那么久,都已经快要习惯了,但她毕竟不是小鱼儿,自从刚进塔那一瞬间呼吸到了空气,她的肺就又被激活了――水里的感觉真是闷极了!)紧接着就是放声大叫,那一刻她特别想叫――其实除了大叫几声,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满满的大脑了。可是,就在她忘形地手脚乱舞、头向后甩(不由自主)打算多叫几声时,她撞到了什么东西(那玩意儿硬梆梆的,疼极了),然后双眉一皱,诅咒脱口而出。
还以为那是什么呢?她扭头一看,原来是个类似扶手的东西。借着暗淡的光(很奇怪,四周并无光源,但她周围却并不十分黑暗,刚刚可以视物,就像太阳升起之前黎明的微光),她打量起整个可见的世界来。
毫无疑问,这是那座宏伟无比的巨塔的内部,不过空间却并不宽敞,甚至可以说狭小――她发现,若她横躺,那么头顶和脚尖都恰好可以触到塔壁。
看来塔壁很厚啊!她推理。
抬头再往上看,她明白了之前那个弄得她痛死了的东西并不是孤立的,上面还有一串呢。
难道是阶梯?
用脚探索了一下水下,果然下面也有。
看来是阶梯无疑了!
等等,难道这意思是要我爬上去?
秦乐回想起之前震撼得她几乎合不拢嘴的宏伟画面,她估计爬上这座塔又会是一件苦差事。
她不想再回到那冰冷的水里去,似乎只有向上一条路了。
爬吧。
初来乍到这么古怪而神秘的地方,心中的不安驱使着她,让她丝毫没有想到,她现在已经很疲倦了,应该休息一下。
她两手抓住上面的一个扶手,两脚踩在下面的一个上,开始攀缘。
大概爬了五分钟,她开始气喘吁吁地承认:自己好像有点……矮……(这是一个在她禁忌字典里的字,因为有个人比她高半个头,初见时,那人摆出一个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的微笑——然而秦乐坚持认为那恶心又虚伪——走过来对她说: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整我是不?两个扶手之间距离怎么那么远!
刚开始时,五十厘米看上去并不很宽,一股作气爬起来也很有感觉,但现在,秦乐抬头看去,她感觉上面的阶梯似乎在窃笑:你有爬过吗?
该死的!
秦乐气冲冲地爬起来,仿佛那个人正在她头顶上,一只手牵着她爸爸,另一只手向她勾手指。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腿部和手臂酸得不行。
真是够了,她想。欲哭无泪地被车撞,莫名其妙地进入这个诡异的世界,精疲力竭地在黑暗又阴冷的水里游了十几个小时(她猜测),现在又被扔进这个看起来就无比坑爹的空塔中,这是在寻她乐子吗?
真是死都死不瞑目!
等等!——十几个小时,为什么一点不觉得饿呢?看来真是死了(也许灵魂是不会饿的)。
然而,就在她进一步确信自己此时已处于死亡状态时,“咕咕”的叫声传进了她的耳膜,一下子让她寒毛倒竖。
谁?
她下意识地认为周围有什么人(或东西?)在,竖起耳朵开始仔细聆听,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目标。
我饿了!她想。难道之前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事情占有所以没空感觉自己饿不饿,现在一想到就激活了饿感?
应该是了。那,该吃点什么?哦,上帝,——关键是哪儿可以吃点什么?
她再度东张西望起来,可是微光所及,除了塔壁,就是阶梯,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
“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先试试求助,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渐行渐远的回声。
没有食物,没有其他人。秦乐闭起眼睛,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想了半天,她左手摸到自己娇气的胃的所在地,然后默默告诉它:乖,不饿不饿,不饿哦……
可怜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用语言直接安慰自己的胃,以前都是间接的。(“蔡姨~我饿了——”“好的,小姐稍等,二十分钟就好……太久了,那,十五分钟……还不行,十分……不,八分钟,八分钟就好!”——蔡姨的脚步声远去,一会儿又渐强式来袭……)
该死的!秦乐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理会那些从大脑银幕飘过的各种食物。最后,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心理暗示的魔力呢?我都说了不准饿,你怎么抗旨不遵?秦乐一气之下狠狠揉了自己肚子一下,然后仰头望天(上面黑漆漆的,根本没天),这该死的阶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漫漫长梯,一望无际,秦乐深感自己就像一只蚂般,被愚弄了,不管这个幕后黑手是谁(上帝也好,恶魔也好),此刻一定很享受自己这种绝望又迷茫的心情和表情。这种联想让她如坐针毡,面庞滚烫(自己这一路的狼狈想必十分可笑),于是她一皱眉一狠心,决定:再爬一千级,若情况毫无改变,她就跳楼(跳塔)——不玩了!
与此同时,杨宁正独自坐在一尘不染的白色病床前,一双眼睛充满忧郁,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安静的人。
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简直是莫大的殊荣),想到这儿,一丝无奈的笑爬上了她的嘴角。然而,之前医生的话就像恶毒的咒语一样萦绕在她的耳旁,挥之不去。
那位老外科专家说:“哦,天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右腿和左臂骨折,腰椎三处断裂,内脏也不轻松,好在大脑几乎没事。从这个情况看,她一定能醒过来的,也许就是明天,但极有可能从此下肢瘫痪,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了,希望家属能在她醒来后好好安抚她的情绪,配合治疗,尽快痊愈。上帝保佑!”
她们的父亲听了后,没说什么,只是说:“小宁,你先在这儿看着她吧,假我会帮你请的,我公司还有事情,先走了。”
当时她愣了愣,然后连忙点了点头,来不及说什么,他就走了。
他太理智了。杨宁想。(虽然她早就喊他爸爸,但在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愿意承认。)小乐那点刁蛮任性,一定是渴求关爱的扭曲表达。只是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也就很难厚着脸皮明确表示,于是往往都是在内心的期待中恼羞成怒,最后转化为愤怒来表达。
想到这里,杨宁的眼中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情愫,凝视着床上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似的秦乐,即使是处在昏迷中,她的表情也透着倔强和傲慢,给人难搞的感觉,估计仅看到这样的表情,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杨宁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至今想起依然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两年前,她第一次看到秦乐时,初印象就是:漂亮的千金小姐。然后她想这样漂亮的人儿应该不难相处吧,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艰辛难熬,于是她走过去(在她接近的过程中,她看到秦乐眼中闪出警惕,于是便做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脸——面善好说话嘛——)说:“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叫杨宁,你……”
哪知对方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打断她:“别恶心我了,你姓杨,我姓秦,你凭什么乱扯关系!”
这一句毫不留情的尖刻讽刺让她一瞬间如坠冰窟,心尖儿都冻住了。她怀着“怎么这样,我不会听错了吧”这样的想法,努力收拾自己那已经明显变得僵硬的微笑,再次开口:“哦,对,那从此以后我就跟你一样也姓秦,叫秦宁,我妈妈跟你爸爸要结婚了,你和我以后就要一起生活。爸爸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了。可是我不同意!我还以为是什么狐狸精呢,能让我爸爸不顾我的抗议也要往家里领,原来也不过如此!还有你,谁允许你跟我一样姓的?秦宁——真是个恶心的名字!这么快就忘了你爸爸是谁了,来……”
最终,一声响亮的“啪”终结了那次不愉快的见面。
真不是个好的开头。杨宁默哀一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到床上的人,刚刚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然而,接下来的一分钟,在杨宁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地注视下,秦乐却再没有什么大动作(小动作也没有,就像个真正的死人)。
不会是眼睛太疲倦,所以幻视了吧?
杨宁将目光投向窗外,才发现外面华灯初上,已经是傍晚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
杨宁站起来四处走走,才发现腿早已经麻了。
看着远处蓝中透黑的天幕,那么的空旷辽远,缄默无言,杨宁突然觉得人类是那么的脆弱,就像初生的婴儿,寓居在透明的穹顶之下,在浩瀚的繁星间漂流,不知前方会有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细心又特别留意的她还是听到了),打断了她的诗意遐思。下一秒,她转过身迅速而无声地奔到床前,一双大大的眼睛努力地睁着。
不是幻觉,秦乐真的在动,尽管幅度不大,但此刻,她的头在左右摆动,那么的吃力,表情痛苦,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的恐惧。
做噩梦了吗?
杨宁虽然心里十分焦急(看到她痛苦自己就难受),但她只能站在床前,无声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时间爬得就像蜗牛。
而秦乐这边,此时她正在狂暴的冰水中挣扎(她怎么又到水里了?——她又落水了,倒不是她真的自己跳了,而是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总是出人意料地降临。就在她做出再爬一千级不行就跳楼的决定不久,海底——姑且认为是海底吧——就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