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钰》陆仟

6、燕京旧事

　　“上回说道，淳太妃赵氏因嫉妒安平太后佟氏诞下嫡皇子二殿下，派人在二皇子奶娘的饮食之中下毒，此毒对服用之人无害，却能使奶娘产出的奶水有毒，从而将还在襁褓的二皇子慢慢毒死了。偏偏先皇下令查了许久，始终不知道是何人下毒，毒素的源头来于何处，而知情人和奶娘早就在盛怒之下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此后，佟氏再无所出，这让赵氏很是开心，满心以为终于可以打破老祖宗立太子立嫡不立长的规矩，让大皇子安稳的坐上太子之位了。却不料几年之后先皇在北征时遇到了女扮男装奋勇杀敌的巾帼女将，也就是四军统领徐逸之的女儿，这皇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娇滴滴的如弱柳扶风一般，先皇何时见过此等英气十足但又不失女儿家的娇俏的女子，当下就纳为妃子带回宫中，徐氏回宫不久便产下九皇子，一时之间，徐氏的恩宠盛绝后宫。更甚至传出先皇要不顾祖宗家法立九皇子为太子。“

　　听到此处，有人发问了，“那依照赵氏的手段，应该会害死九皇子啊，怎么还让他长大了到现在成了平阳王？”

　　说书的老刘看着众人很是得意，“这你们就见识短浅了吧，当时朝廷中赵氏把持文官，徐氏把持武官，佟氏文武都有，但总还是不敌这两家，这也是赵氏敢害佟氏却不敢害徐氏的原因，赵徐两家原本互不相干，可徐氏进了后宫，赵家又觊觎兵权，就暗暗花了8年的时间明里暗里外调或者贬职那些徐派的武官，直到军中高位的大臣只剩四军统领晋国公徐逸之，
　　赵氏看着时机成熟，便使计诱骗徐氏于宫中偏僻之处，迷昏了她，并令她失节。徐氏醒来看到先皇满脸怒容，明白发生何事之后知道自己遭人陷害，央求先皇下令彻查。可先皇毕竟是皇上啊，皇家出了此等事端，颜面何在？先皇心里也知道此事徐氏是遭人陷害的，但皇室已经容不下一个失节的女人。所以赐死了徐氏，连带撤了徐逸之四军统领的职，转为太傅这个在朝中没有实权的教书先生。”

　　听到此处又有人问了，“难怪当时讣告上写的徐贵妃是暴病而逝，那先皇就没有查一下是谁下的手吗？”

　　老刘喝了口茶，斜了那人一眼，“令徐氏失节的人是个傻子，傻子你能问出来什么？况且先皇心里其实明白罪魁祸首是谁，可是那些年先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等他注意到朝廷势力已经慢慢快全部被赵家渗透的时候，他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好在那个时候，当今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大皇子，文才武功都是成年皇子中的佼佼者，先皇也为了止住赵家的野心，就册封大皇子为太子了。
　　之后的十年，赵家确实消停了些，特别是赵老丞相死后，当今丞相赵宇上位之后，赵家手段收敛了不少，而此时大皇子深觉赵家势力太大，不愿受其控制，就在成年之后暗暗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之后的事，唉！说不得说不得！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之后的事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见状，更是好奇之后的事是什么事，竟然让老刘也不肯说出来，纷纷拿出碎银，“说吧说吧，我们保证不在外面乱嚼舌根！”

　　老刘收了银两，面上很是为难，“好吧，我说。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传说，赵老丞相是想当摄政王，可是没等到辗转病榻十多年的先皇先走，他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儿子赵宇，也存了和他老子一样的心思，却不想，满心以为自己养了个好侄子好太子的赵家的心思，早就被当今皇上看透了。
　　你们还记得长乐三十七年过年前后，三皇子四皇子通敌叛国全城戒严吗？其实是被当今皇上陷害的，先皇也不是被这个消息气死的，也是大皇子的手笔！为的就是抢在淳太妃赵氏怂恿先皇在遗诏上立赵宇为摄政王之前先坐上皇位。其实呢，谁当皇帝和我们小老百姓都没有太多关系，只要少打仗，徭役少，就可以了。当今皇上在位八年，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处死宫人。所以在皇宫里当差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哪天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被处死了。”

　　众人正唏嘘这皇宫秘史，忽然间听见有人大喊官兵来了，顿时作鸟兽散。

　　老刘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快速走向茶馆的厨房后门，一边走一边扯掉假胡子，一边迅速脱下有两块补丁的粗布麻衣，拿出灶台下的包裹打开，待一番动作，只见茶馆后街一个小书生摇着扇子慢慢在细雨中踱步走远，哪里还见说书先生老刘的身影？

　　庆元八年三月，又是细雨绵绵的春天，小书生刚刚还得意的摇着扇子慢慢走着，看了这天气，便加快脚步，只见他穿过几条小路，到了晋阳王府，左右看了看，便进去了。

　　那书生正是十六岁的辜钰，辜钰进了府，见着徐泽成正捧着毛毯往后院走，便接过毛毯，“我去吧，徐大哥去忙吧。”

　　徐泽成交了毛毯，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他看着那个步履匆匆的少年，不禁感叹，一晃竟是八年过去了。

　　辜钰进了书房便看到那人点着灯一手点着桌案上的地图一手不自觉的按着自己的膝盖，辜钰心里百般滋味，他刚才在茶馆里讲的那些，都是这个人真切的经历，无论讲多少遍，他每讲一遍，心里都会心疼这个人一遍，这八年里，他早已将这个人当做自己的亲人，辜钰能够作为陈子郁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全都是他，如果哪天他不在了，辜钰很恐慌，赶紧停止了这个想法！不！他不会不在的！只要有他辜钰在的一天，都会尽力保护这个人！

　　辜钰走到李晟的旁边，将毛毯盖在他的腿上，“王爷怎么不叫人生个火？”
　　李晟见是辜钰，便笑着问，“又扮作你刘叔去忽悠人了？”
　　“刘叔不是分身乏术吗，我就帮了两天忙而已。”

　　李晟说话间，站起身将刚搭在腿上的毛毯散开披在辜钰的头上，擦了擦他微湿的头发，“回来了就该先回房换衣服，春雨虽细，稍不注意还是会着凉的。”说着将桌上的姜茶端给辜钰，“这一两年，铺垫的差不多了，最近几年皇上的情绪越发的不稳定，更是执着于炼丹术，每次上朝时而精神亢奋的过分，时而低迷毫无生气，”

　　辜钰喝了口姜茶，便放下回话，“那人作恶太多，心里有鬼，也只能靠些丹药求个心安。”

　　听了这话，李晟赶忙将手附在辜钰的唇上，“从小到大，讲了多少次，这种话不要随口就说出来，要谨言慎行。”李晟盯着那双满含笑意调皮的眼神，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心里忽然跳的厉害。

　　辜钰将李晟的手拿下，握在手里摇了摇他的手臂，“从小到大，我也只在王爷面前说过。”
　　看着面前讨好的笑着的辜钰，李晟心里一暖，不知何时，这个被他捡到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俊秀的少年，更是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如普通郎舅间那样，甚至更亲密。

　　陈兰牵着儿子李成玥走进书房，正好看到辜钰摇着李晟胳膊撒娇的模样，王爷对成玥从来都很严厉甚少抱他，却偏偏对这个弟弟关爱有加，不再多想，便上前去，“王爷，该用膳了。”

　　八岁的李成玥挣开娘亲的手，朝着辜钰扑个满怀，“舅舅！~你给成玥带糖了吗？”
　　辜钰笑着抱住李成玥，“舅舅出门什么时候忘记过你，给，这可是舅舅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哦！”

　　李成玥看到糖果眼睛都亮晶晶的，朝着辜钰的脸颊就是一口，“谢谢舅舅！就知道舅舅最疼成玥！”

　　李晟看着舅侄俩亲密的动作，心下一阵烦闷，拉开李成玥交给陈兰，“都八岁了还撒娇，你舅舅八岁的时候都已经在看兵书了。”

　　李成玥听了鼓起脸颊站在娘亲的身后就不出声了。

　　辜钰见状，便打圆场，“小孩子就该和成玥一样天真烂漫，我那是少年老成，还是别学我少了太多童趣的好，走吧，去用膳去用膳！”，说着牵起李成玥就朝饭厅跑去。

　　席间，辜钰和李成玥笑闹不断，哄着李成玥吃了大半碗饭，李晟看着辜钰没怎么动的饭碗说道，“成玥，让你舅舅好好吃饭。吃完爹爹考你功课。”说着夹了菜放入辜钰碗中，“半月后，皇上要举行春猎，你从十二岁退了太学府，就没再去过春猎了，要一起来吗？”

　　辜钰的骑射功夫一直是很不错的，有这么个机会能让他肆意的跑上一回，自然是愿意的，“好哇，王爷到时候会随驾吗？”

　　“此次会去，但只陪你们到营地，我膝盖不好，就不陪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了。”

　　闻言辜钰心里一阵心酸，先皇昭告天下徐贵妃暴病而亡，九王爷第一个不信，便在太和殿外贵了一个雨夜，求皇上彻查，膝盖从那之后，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这几年越发厉害了。

　　辜钰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李晟，“王爷，子郁将来一定要寻遍名医，治好您的膝盖！”

　　李晟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笑笑不说话，“吃饭吧。”手把手养大的孩子，如今懂得心疼自己了，李晟心里很暖，膝盖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陈兰看着一来一往的二人，桌下的手攥紧了桌布，过后又放开，夹了菜给李成玥，“成玥，别光吃肉，多吃点菜。”成玥，你要好好长大，只有你才是娘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