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天虫

3、第 3 章

　　一个月后，天裕皇朝皇位易主，黎北潇以二十八岁之龄登上帝位，改年号为元康。副将刘长瑾被封为镇南大将军。而黎北潇的发妻林氏则由淮南王妃，加封为天裕王朝的皇后，其子黎承运年方七岁，立为太子。
　　而废帝黎南瑜和前任监国宫离，却下落不明，民间传说，此二人早已被元康帝秘密处决，又有人说他二人已被流放海外，至于真相，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知道……

　　黎北潇从承乾殿退朝而出，本欲回自己的泰和殿休息，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转了方向。
　　昭和宫原本并不大，曾经是废帝黎南瑜的胞姐安和公主的住所，两年前安和公主远嫁北齐，这宫殿也就空了下来。本已近乎废弃的一座小院落，如今却被新帝下令大肆整修，不出五日，整座宫殿便已焕然一新，雕梁玉栋，珠帘璧塌。厅堂之中，卷幉浩繁，充满了书卷之气。
　　一干宫女见新帝驾临，急忙跪地连呼万岁。
　　“皇上，宫离娘娘正在内殿睡着，奴婢这就去请她出来见驾。”一名长相灵巧的宫女转身欲进内殿，却被黎北潇抬手喝止。
　　“不用叫了，朕自己进去看看她吧。”黎北潇遣退了身边的宦臣和宫女，径自踏入厅堂之中，而后又似是想起什么，转身皱着眉头，对着方才说话的宫女问道：“谁告诉你宫离是娘娘的？”
　　那宫女见龙颜不悦，吓的急忙跪地回道：“没有人告诉奴婢，是奴婢自己以为，宫姑娘既非公主，却又能住在这昭和宫，自然应当是娘娘了。”
　　黎北潇听了她的话，转而笑道：“你这小婢倒是会想，只可惜是自作聪明。宫离她虽非公主，可也不在朕的后宫之列。以后切不可如此乱叫了。”说罢便独自朝内殿而去。
　　内殿中的白帐玉床之上，正静静的安睡着一名女子。但见她侧身面内而卧，如瀑的青丝披散了一床，一条薄缎被松松的盖至腰际，露出修长的一段藕臂来。整间屋子中遍是重重叠叠，修短得宜的纱帐，窗外时而吹入一阵薄风，那纱帐便随着床上女子若有似无的呼吸而忽起忽伏。
　　黎北潇撩起纱帐，缓步走到床沿，轻轻的坐下，停了片刻，见宫离依旧睡的深沉，便伸出一手，抚上裸露在外的手臂，指腹贴在细滑皓白的肌肤上，一寸一寸的向上游移，经过肩头，沿着秀颈直至耳后。
　　梦中的宫离不堪其扰，眉头微蹙着，慵懒的翻过身来，朦胧之中忽觉似有人影在身边晃动，心中一惊，猛然睁开眼来。
　　黎北潇面色复杂的俯视着她，见她惊慌的欲起身，便出手将她宛若削成的双肩抵在了床上。
　　“你容貌虽美，却称不上绝色，可是朕今日在上朝的时候居然分神想起你来……”
　　黎北潇满心的不甘，却在碰到宫离的身体时，忍不住的想要更多。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时值初登帝位，根基尚未稳固，一切都不能够轻举妄动。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自己后宫中的妃嫔，能留下她的性命，已经是他超出理智的决定。以宫离的才识，若肯为他效命的话，那他绝对是如虎添翼，可惜这个曾经权握天下女子的心机之深沉，根本不是他能随意控制的……
　　可是，黎北潇还是俯下脸来，将双唇贴上了那泛着白玉光泽的面颊。他一手握住宫离的双腕，固定在身下，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鼻尖同自己的相接，两人呼出的气息混在了一起。宫离抽了一口气，开始挣扎起来。
　　“你能挣得过我么？”
　　闻言，宫离的身体软了下来，双目怔怔的看着黎北潇。
　　“宫离果然不会做徒劳无功的傻事……”
　　黎北潇轻声笑着，吻上了身下那微微张合的粉色唇瓣。脂粉未施，铅华弗御，一股兰花的芬芳在舌尖化开……

　　时值初秋，空气之中已稍稍的带了一丝凉意，宫离披了一件单薄的白布衷衣，散发坐在靠窗的案头前，半垂着眼睑，在一空白蓝面书册之上挥毫而作，娟秀的蝇头小楷顺笔而出，如行云流水一般。时已过了晌午，却不自知。时而皱眉凝思，时而展颜点首，左手边上，已有半尺厚的一摞书册，书面上，端端正正的写着“百政方略”。
　　宫女朵兰端着四碟冒着热气的小菜，掀帘进屋，见宫离衣着单薄的坐在窗前，不禁担心道：“姑娘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现在已经入秋了，风都带了几分寒意，穿的如此少，还坐在窗前吹着凉风，没有染上风寒，已经是万幸了。”说完，将手中托盘放到桌子上，顺手将衣架上的一件毛缎夹衣盖上了宫离的肩头。
　　宫离回头见是朵兰，便搁下了手中的小狼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垂首看到桌面上的饭菜，不由得低声喃道：“已经中午了么？”
　　朵兰帮她把案头成摞的书册和文房四宝收到一边，又将菜碟整齐的摆放好，回头见宫离一脸呆怔的模样，便笑了开来：“姑娘你可真是有趣的紧，今日从早上起来便开始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写写划划，连时间都忘记了。朵兰看着姑娘，还真以为那些东西能挡饥呢！”
　　宫离看了她一眼，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筷子，坐到案前，沉声道：“你又知道什么？这些东西不禁挡饥，还能挡寒遮雨，如果真的做好了，甚至还能强国富民……”
　　朵兰见状忙摆手求饶道：“好好，奴婢知道自己学识浅薄，及不上你监国大人的辩才，奴婢知错了。”
　　宫离没有作声，只是将碟中的饭菜夹进碗中，一口一口的往嘴里扒着。
　　朵兰见她低头不语，还以为自己方才的一声“监国大人”又让她想起过往，心中不觉有些内疚。于是转身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宫离的身边，轻声谦然道：“姑娘生气了？方才朵兰嘴快，才会胡说八道什么‘监国大人’之类的混话。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才是……”
　　宫离闻言，抬首望向窗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才淡淡的道：“前尘过往如浮云，又有何可放不开的……”
　　朵兰点了点头，方放下心来，趴在案头，偏着脑袋，盯住宫离道：“姑娘能这么想是最好……不知姑娘吃着这宫里的饭菜感觉如何？比起以前姑娘当监国的时候，府上做的饭菜差的远么？”
　　宫离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但很快便被如扇的睫毛遮了去。朵兰见她不再说话，只是埋头细细的嚼着饭菜，便住了口，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只等着宫离用完膳之后再来收拾碗筷。
　　待宫离吃完，朵兰收拾了碗筷，见宫离又要展开文墨继续写那些东西，便急忙上前道：“姑娘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劳累了一上午，哪个姑娘家能受的了呢？昨夜皇上直到了子时才离开，姑娘休息的时间太少了，还是先到床上歇歇才是。”
　　宫离冷笑了一声道：“我如今每日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好做。”
　　朵兰倒是十分固执的死死按住了桌上的东西：“就算不睡，也当四处走走，整日里坐在这里，好人也坐病了。”
　　宫离默然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任由朵兰将笔墨纸砚重新收起。而后，便到厅堂之中，对着四壁之上的画卷和书帖看了半晌，正觉无聊之际，忽见一个小宫女拎着一只鸟笼，提着裙摆跑了进来。见到宫离之后，不禁兴奋的举高手臂道：“姑娘你看，皇上他怕你待在这里无聊，命人送来了南疆的一只奇珍异鸟，说是才进贡来的，就让人送到昭和宫了。”
　　宫离没有接过鸟笼，只是木然的看着笼子中五颜六色的鸟儿上窜下跳的，叫得正欢。而后，忽然神色突变，转过身来，一手扶上了堂中的檀木桌，一张玉容上，简直到了惨白的地步。
　　小宫女见状吓了一跳，忙提着鸟笼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急声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宫离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很好……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受了一场虚惊，眼见宫离的面色渐渐的回转，便道了平安，转身欲退，可半路又返了回来，将手中的鸟笼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道：“这鸟姑娘留着玩吧，挺少见的东西……”说完，才悻悻然的退了出去。
　　宫离双手撑在桌沿，抬眼朝笼中看去，双目之中闪动的是一抹痛楚……
　　一日清晨——
　　“姑娘，朵兰帮你梳妆打扮一下可好？”
　　宫离在铜镜中看着自己几无血色的素白容颜，一头长发如今已长至腰际。不禁伸手碰触着自己的唇瓣，这般模样，与病鬼相差无几了吧？然后，她摇了摇头，将镜子扣到了妆台上：“又有什么可打扮的，又不是出去见人……”
　　“唉，姑娘的性子就是内向了些，其实皇上又没有下禁令不准你走出这昭和宫，你又何必老是闷在屋里，你看那些妃子们，哪个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就求着皇上能多看她们两眼呢！”朵兰站在宫离的身后，替她一下一下的顺着颈后的头发。
　　她内向么？喜怒不形于色，万事皆筹于心，那是她曾经暗下里苦练了多年才能达到的……，朵兰说她是内向，就全当是她真的内向吧……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就算是走出昭和宫，她便是自由的么？
　　“姑娘的头发又长又顺，如果好好的梳起来，定然比过宫里的娘娘们，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黯然失色呢？”
　　“是么？连哀家也要黯然失色么？”阴霾的声音自帘外传来，那是一名妇人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如黄鹂出谷，却叫朵兰浑身打了个寒战，她惶恐的转身，正见到一名宫女替皇后娘娘掀开珠帘。
　　朵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惊慌道：“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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