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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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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陵候府的寿宴后,给曾梦龄递贴子的府邸倒是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曾梦龄却没有个个都应承,只是在请示崔老夫人后,去了与崔府交好的几家便作罢。在各府略坐了一番后,曾梦龄已了解这见多的邀请是何意图,大约还是对她有些好奇罢了。毕竟上次在武陵候府时,即便再怎么好奇,清音郡主在一旁,众人也不好凑上跟前八上一卦。
然而,被曾梦龄拜访过的那几府,在自己家中会过她后,却反而更加疑惑和好奇了。
倒不是这曾氏故弄玄虚,真要品判起来,她不管是仪态还是谈吐都是够得上知书达理的。至于容貌,年长的太太们不甚在意风姿,但也觉得观之颇赏心悦目;而年轻的千金们虽说对她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但要真说她是貌丑之人也是说不出口的,顶多吁一句身量不足以匹配崔相公之颀长。
但就是这番进退有度,才让太太小姐们为难了,不管她们问的是什么样的问题,这曾氏从不拒答,但给出的答复却常常不是她们所期待的。比如下面这个问题:
“崔夫人,听闻崔相公自年初便离了府,要说起来你们还算新婚呢,夫人该很是难过吧?”
问话的是新平候府的二夫人钱氏,她的夫君乃是一个只领闲职的二世祖,一年几乎日日不离京,将心比心,她自是以为这曾氏刚新婚丈夫便远去边关,岂不应该天天愁思盼君归嘛。她先入为主地断定曾梦龄在她们面前的淡定不过是为了维护崔府的颜面,内心深处肯定也如她所猜测那边难过才是。于是,她认真地盯着曾梦龄看,丝毫不敢错过她脸上哪怕细小的一个表情。
终于,她看见原本平静的曾梦龄在听完她的问题后,面上似乎一怔,虽然她又很快恢复从容,但钱氏已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深信不疑了。不过很快,她的想法就被曾梦龄的回话给打破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要不是二夫人说起,我都快忘了相公是初五离京的了。今日正式廿五,不算不知道,相公竟已离京半个月有余了,这番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想念呢。”
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看起来是回答了问题,但却把关注点扯出了千百里。明明曾氏的确说了自己想听的话,但一番话连起来却怎么品怎么不对味。钱氏低头懊恼地想着,一抬头见对方正微笑地看着她,尴尬间她倒是忘记继续追问下去了。
等这一波好奇心暂歇时,日子已匆匆来到正月廿八,开年的这一个月也快到尽头了。
而那位众人以为的离京近一个月的崔相公此时却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崔府的星棋院内,与他一起的正是这些日子以来奔走于各府后院的曾梦龄。
不过在外人看来却只是文雅的少夫人这些日子突然想学棋了,于是便寻了这僻居一隅的星棋院,想要好好参一参这棋谱。
崔府中要说爱棋懂棋之人,多数人要说是崔如锦,无他,崔如锦的棋艺在临州女子中要说是第一那便无人敢称第二。但事实上,这府里棋艺最高的却并不是她,而是崔行简。只是崔行简向来不将这技艺示于常人,知晓的不过家人及几位故交。
故而,这星棋院在大多数人眼里便是崔如锦的所有物。只是,崔如锦这两年来对棋艺的兴致却越来越不高,这院子便也渐渐荒废下来,加上它地处偏僻,一般人也甚少来往此院。
曾梦龄想学棋自是无人有疑,她想独自一个人在院中自学,春寒与秋霜两位近侍也不过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只将一应茶水点心端至主院口,余下时间便退到离主院很是有些距离的前院候着了。
曾梦龄来星棋院自然不是真的学棋,何况她本就会棋,虽说技不算高。这么一番动作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暂不宜公布行程的崔行简更好地能在府中养伤而已。
说来距离崔行简偷潜入府已有近十天,他腰腹上的伤口也渐渐由狰狞转向愈合。不过到底是伤筋动骨,伤口是结痂了,但是距离最终恢复还尚需些时日。
这十日以来,崔行简真正在府中静养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天而已,其他的时间曾梦龄对他的行踪便毫不知情了,只知道每次再见他,崔行简都是极度疲倦的。但好在他的伤口却一直没停过换药,而且观之换药人手法可比她这个外行漂亮多了,曾梦龄半悬的那颗心便也放下了。
晌午过后,曾梦龄便屏退了一众仆从,一个人推开了星棋院的内院大门,在内院二楼的棋谱室缓缓地踱着步。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稍薄的上古棋谱,便寻了棋谱室的书桌坐了下来。
到底是学艺不精,她正看着书上的一副棋谱苦苦思索而无所得时,便听得她对面的桌椅摩擦地面的一阵轻响。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相公崔行简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又是两日不见,曾梦龄看他神情似乎比之前见到时轻松不少,心下了然,正准备开口时,她手中拿着的书突然被人抽走了去,这人自然便是崔行简。
崔行简视线落到翻开的那一页,又马上重新落回对面端坐的曾梦龄脸上,心下顿时明了,“娘子,要不要为夫帮你解解这棋谱?”
曾梦龄自是求之不得的,她虽对棋艺不甚着迷,但有惑而不得解,她今夜恐怕也会睡不好。
“有劳相公了。”于是她从善如流地答道。
曾梦龄虽然认识的人不算多,但在她认识的人里却有不少爱棋之人,比如她的父亲曾御史,又比如她的兄长曾久龄。但却从来没有人像崔行简这般解棋,只用简单易懂的语句,却将复杂的棋盘走向分析地十分透彻。她不禁开始思考,要是少年时,有相公这样的人给她讲棋,而不是父亲顿悟式的指导和兄长“就是这么下”的搪塞,她的棋艺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可听懂了?”崔行简其实也极少给别人讲解棋谱,妹妹崔如锦虽也学棋,却有专门教她的棋师,自不需要他在一旁指点。故而,一番讲解完,他有些殷切地等着妻子的反应。
却见曾梦龄抬头时,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得不像话,嘴角的笑容更是分外明艳,而她点头的动作幅度更可谓是不小。
“嗯嗯,懂了,相公讲得很明白。”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开心,崔行简的心情也愉快起来,他顺势将书收了起来,转瞬从书桌下拿出一副白玉棋盘并两钵黑白棋子来。
“不如,我们来对弈一局?”
面对相公的盛情邀请,曾梦龄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她还曾是小有名气的臭棋篓子,刚刚相公解棋解得如此之好,显见得他棋艺了得。自己这般跟他对弈起来,岂不是要遭他嫌弃?
只是,崔行简却没让她多加思索,一句话便让她正要出口的拒绝给吞回了腹中。
“我棋艺一般,还望娘子手下两情。”
曾梦龄自是知道这是崔行简在故意自谦,但却再也没有借口拒绝了,于是两人便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这么对战了起来。
不知不觉,竟已下至半局,曾梦龄紧张地盯着崔行简下一步的落子,曜黑的棋子衬着他那只修长而又指节分明的手,再被窗外铺洒进来的一层淡淡的阳光打磨后,更是显得格外的好看。曾梦龄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出神,直至对方落子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了神。
果真是美色误人啊,她在心中无奈地慨叹道。
不过,下一秒,她就没心情欣赏对面的美景了,因为,崔行简又给她设了个难解的局,曾梦龄不由又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两人钵中所剩的棋子越来越少,及至没有,而棋盘上散落各处的棋子组合起来,竟然是个谁也不输谁也没赢的和局。
曾梦龄却比赢了棋还开心,因为她知道,如果这局她真的赢了说明相公肯定是故意让着她,而现在打成平手,嗯,至少证明她的棋艺还可堪堪接上相公几招。虽然,她也知道,这局能和相公还是放了不少水的。
“娘子果然手下留情了,竟是和局。”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崔行简这么故意一安慰,曾梦龄脸皮又有些挂不住了,她不由地嗔道:“相公快别打趣我了,我的技艺如何,这下你可算知晓了吧。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下棋。”
说到后面,更是难得的露出一丝霸道来,而因为长久地思考,她的脸不由地有些发热,倒显得双颊更加白里透红了。
崔行简却不觉不适,反而表情愉悦地笑着,又突然颇为认真地看着曾梦龄,“娘子,你脸上好像沾到东西了。”
曾梦龄听了,便要马上上手去摸,却见崔行简已然倾身附了过来,他的右手微凉,轻轻地落在她的左颊,微微地有些痒。
好一会,崔行简的手都没有放下,曾梦龄不由开口问道:“相公,好了吗?”
“原来不是你脸上沾了东西,是你这里沾了一物,待我帮你弄干净。”
曾梦龄看见相公的脸瞬间靠近,下一秒,她的唇一凉,崔行简那微干的嘴唇便压了过来。
“叮!”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从桌上跌落的黑白棋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后,最终落在了一个书架的角落里。
只不过,此刻,室内已无人在意它们的去处。
好一会,室内只剩微微的吮吸声,直至一阵喘气声响起,方才恢复如常。
曾梦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上的红晕以惊人的速度叠加,不一会,便已娇艳欲滴,她羞赧地低下了头,完全不敢看对面的崔行简。
她刚才到底干了什么?!大白天里竟与相公在此肃地亲热,而且还是如此激烈的方式,曾梦龄的脑海里立马闪现刚刚崔行简亲吻她的画面,脸上的热度又添了好几分。
对面的崔行简此时也有些懊恼,不过是半个多月未曾亲近,怎的自己会变得如此猴急,都快成他平日里最为讨厌的急色纨绔了。
“相公—”“娘子—”
两人同时开口,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两人又突然相视一笑。
是了,他们不正是小别胜新婚嘛,何况他们还尚在新婚,甜蜜一些又何妨呢。
“娘子,我们一起去捡棋子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