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曼陀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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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玄乾宫早已不复存在，传闻中前朝的王在最后的时刻放火烧了整个皇宫。大火整整少了一个月。从此，曾经风鸣一时的玄国在火中消失了。雍国的王上在纳了这个世间最美的女人为妃后的第三个月。就将王后赐死，并喧这名贵妃为后，撤离了后宫里的一切嫔妃。旁人都说王上中了美人的蛊，可是没人反对王上纳后，因为反对过的大臣们都没有见过第二天的太阳。雍国的皇宫比起前朝的华丽，有之过而无不及。宫里夜夜笙歌，歌舞升平。
此时，国王和王后正在接见从凤国来的使臣们。
“凤国的使臣官，思璇拜见雍王。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愿雍国万世昌盛！”双脚触地，俯首跪地。
“平身吧！”王上慵懒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谢王上！”
“抬起头来，素来听闻凤国的国师思璇是个才貌双全，通文晓武的奇才。可听说最有名的是你无敌的美貌，不知与朕的王后相较，孰美？”
“王上你这是说笑了。这世上谁人不知哪人不晓，雍国的王后拥有举世无双的外貌，和媲美诸葛的智慧。思璇只是一介庸夫，又是男儿之身，怎么能与王后相提并论呢？切莫贬低了王后的佳名！”慢慢的抬起头，远远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王。思璇习惯性的微笑着，弥散着妖冶的气息。
“哈哈，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朕自是不能扫兴了去，也该尽尽地主之宜。今日王后特意准备了歌舞以迎诸位。请各位上坐吧！”
“万分荣幸！”
“方花古础排九楹，刺豹淋血盛银罂。。。”随着一阵花香，一袭殷红手持银剑飘落而至。佳人白如玉的皮肤，精致如画的脸庞，魅惑的眼神和从朱红的小嘴滑出悠悠不断的天籁之音。霎那间蛊惑众生，就像她歌中那朵浸血的罂粟。银剑反射的光，邪冷的冰艳，却甘心沉迷。
“。。。华筵鼓吹无桐竹，长刀直立割鸣筝。横楣粗锦生红纬，日炙锦嫣王未醉。腰下三看宝玦光，项庄掉箾拦前起。材官小臣公莫舞，座上真人赤龙子。芒砀云瑞抱天回，咸阳王气清如水。铁枢铁楗重束关，大旗五丈撞双环。汉王今日须秦印，绝膑刳肠臣不论。”好一首[公莫舞歌]！起舞的王后好似重现了汉王刘高祖的鸿门宴，拔剑与拦剑的舞姿更是带着些柔美却不失威严的恰到好处。她一人清唱，歌声从天而降，又渗入如墨的夜空。
舞毕，王上不顾众人眼光的走下舞池，当众抱起王后走至龙椅坐下。
“国师，你觉得朕的王后如何？”王上笑笑的问道。
“倾国倾城，落雁沉鱼。好一首诗鬼李贺的‘公莫’！真是淋漓尽致，风华绝代！请恕外臣嘴拙，无法用言语描绘王后的无双的歌舞！”隔着众人，看着王后，她美的雍容华贵，却渗透着妖娆。她理所当然的躺在王上的怀里，俯视的众臣。
“哈哈，也对！朕的美人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之媲美！王后，你觉得这凤国的国师如何？”
“大王，雯儿素闻凤国国师的丰功伟绩，又怎是我这小女子能够了解的？只是多少也知晓国师一向是通今晓古，才特意准备了这首歌舞，不知国师意下如何？”软软的声音，说话的同时，她望着他，说不出的感觉，只是默默的凝视着。没有笑容，没有惊异，没有伤痛，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任凭着王上沉迷的眼光，双手，嘴唇和刺痛她皮肤的胡渣在她脸上，身上肆意掠夺。
他望着她，没有外人的打扰一般。没有嘲笑的鄙夷，没有心痛的悲哀，只是微微的笑着，温文尔雅的一如往常
“外臣真是感激不尽！竟得到如此的款待，待思璇回国，定当向国君禀陈此次礼遇。”
一场在午夜落幕的宴会。他看着王上拥着她回宫。她黑亮的发随风飘舞，好似一样的夜，一样的人，一样的空气，一样的寒冷，只是不一样的距离。
“汉高祖与项籍会鸿门，项庄舞剑，将杀高祖。项伯亦舞，以袖隔之，且语庄云：‘公莫’，后来，诗鬼李贺将此融入舞诗中，那其中的描写真是无与伦比的精妙，将扣人心弦的紧张勾画的栩栩如生！”思璇忆起很早以前，似乎曾这样告诉过谁这个有关英雄王者的故事。
“‘公莫’，这就是你想说的吗？”他望天，笑得无视天地。看着黑夜里没有一丝浮云的晴朗，明日便将这城池上方的夜空染红吧！
对，他说要将这里的所有都毁灭，像十年前一样让天空因大火而彻夜不眠。他做到了。瓦解一个国家来说好像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离间背叛早就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现在，他坐在马上，从这个城的最高处仰望着昨日还歌舞升平的皇宫。每个人都慌乱惊恐的倒在剑下，哭嚎，求饶，怒吼声都因风化作空气。没有人逃的出这场死劫，因为他说：“将雍国毁了！连只老鼠都不准留下！”没人知道，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华丽血宴的男人看见的却是十年前他没有经历到的那场灾难。他用了同样的方式将这个国家毁灭在烈火中。
只有一个地方，他要去亲自动手—雍国君的寝宫。他下马，一路走在拼杀的风中，好似世界只有殷红的颜色，却没有一滴沾染他白的圣洁的衣摆。没有人的血有资格沾染他的任何。
雍乾宫的外面长满了黑色的花，艳丽的黑亮色，带着浓郁的麝香味。混杂着这城池里的血腥，宛如宏大的修罗道场。他知道这世上有个人迷恋这种凄美而诡异的花。
“来了。”没有任何惊讶的声音在他踏进门栏的下一秒响起。
“王后您倒是安静的很。”
“哈，小女子就算尖叫，这宫里大概也没人听得见了吧？”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看见她一袭红纱坐在用金子铺过的地上，湖水般宁静的眼波看着他。该死的，为何脑子里会出现第一次遇见时的情景？
“嗯？”看了看躺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雍国君。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你不就是来杀我们的吗？”
“哦？自杀了。难得我准备了特宴要让国君享用的。从这点看来，还算是个聪明的东西。”踢了踢完全没有生气的死人。
“是吗？那玄国的王子是想让小女子享用咯？”
“不要再用你的嘴说出那个国家的名字！你不配！”突然一把卡住王后如雪的颈部，狠狠地说道。
任凭他勒着，没有挣扎，没有恐惧。思璇在快要掐死她的时候松了手。
“咳，咳，咳。你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弄死我，也该要用个温柔的方法吧？”
“。。。。。。”看着她一脸的惨白他却觉得更加的愤怒，十年来学会的忍耐顷刻间灰飞湮没。
“反正要死了，还不如先喝一杯。”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用一种好似预料中的声音说着。
她煮酒，一样熟练的动作。
“他爱喝？”
“你认为呢？这世上有比我煮的酒更醇美的吗？”
“喝吗？没毒哦！”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她笑笑地一饮而尽。
喝吗？没毒哦！她曾笑笑得那样说过
握着杯子，酒滑进嘴中。那是他最爱的百合酒。带着百合的余香，入口时，带着微辣的甘甜。酒自身的清香在嘴中回绕。这酒是曼雯自制的。
她说：“这是只属于你的酒哦！”
她说：“如果笑着喝，会看见幸福哦！”
“好喝吗？”她十年前曾经常这样问他，然后很自豪的说，这是世上唯一的酒，只有她做的出的酒。
“一样的味道。”
“是吗？我可以理解成赞美的意思吧？”
“。。。。。。”
“你知道我父亲死了吧？”
“你该开心他死的够早。”几年前，他就听说曼瑞峰病重无医。依旧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不甘，曾经发誓要亲眼看见那个男人的血慢慢的流干，用恐惧的声音向自己求饶。
“是啊，他死得很安静。”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过了十年，时过境迁，物事人非。“你知道他怎么死得吗？”
“你以为我希望他怎么死？”
“也许他死得比你希望的更痛苦。看上去却是安静的死法。”
他不明白的抬起头，看着她。
“有没有觉得轼父这勾当很适合我这种女人干？”自嘲的说着。
“什么？”
“弑父，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曼雯！”十年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你看见了吧？黑色的曼陀罗长满了这里的园子，香气绕过了整个皇宫，美的无与伦比的花朵。用黑色曼陀罗酿的酒也香的迷惑人心，我酿给父亲喝，他喝完那杯剧毒的酒，还很满足的说是他喝过最醇的酒。你知道吗？喝了那酒会出现幻觉，在自己最恐惧的地方慢慢的死去。实际上只有一阵的时间，却会经历到比一世还长的痛苦。怎么样？是不是一种很适合他的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什么会听到这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你也该猜到了吧？这个男人也是喝了这个酒。哈哈，真想让你看看他死之前的模样，太可笑了。没人会想到这个能在一个月将敌国灭亡的王上落下这样的死法。”曼雯完全不理会他的疑问，走到那具尸体旁继续说着。
思璇突然觉得不对劲，依照曼雯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故的做这样的事，就算做了，也没有理由现在说给他听。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她，好像曼舞缥缈的舞者，结束了最后的舞，谢幕后慢慢消失。他抓起那只曼雯喝过酒的杯子，杯子里已经变成了纯黑色。
“酒有毒！”思璇此时早已忘记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了，只知道那杯子里的酒有毒。而那杯有毒的酒，曼雯喝的一滴不剩。
“啊，还是被你发现了。小女子还思索着怎样在大皇子殿下潇洒的倒下呢！”她转头看他，笑却带着泪，第一次看见她的泪，原来眼泪是绝望的颜色。硬生生的倒地。落地的前一秒，思璇稳当的搂住了她。
“呵，你的身手怎么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啊？”
“为什么？”明显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不想脏了你的手。”
“那就不要背叛我！”
“对不起，伤了你。”
莫不作声地将她搂得很紧。
“大皇子殿下，还记得你走之前的那一晚吗？你很生气的说，等了我六年，为什么我不在乎。也许是早就没有那个在乎的资格了吧？我并不是什么曼将军的长女，只是他在外面众多私生子女中的一个而已。偶然的情况下看见了我的容貌，才将我接进曼府的。，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你不简单了，所以就将我派来了。娘亲被他关在地牢里当做威胁我的条件。他一直告诉我，只是怕他私贪国库的黄金会暴露才让我盯着你的。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一直是雍国的探子，为了灭玄才隐瞒身份了几十年。可那时候什么也来不及了，所有的朝中重臣都被控制了，我唯一能做的是确保你的安全，那时候，雍国的国君已经跟他说要纳我为妃，我才用这个筹码换了把你送出国的条件。他们后来还是有派人杀你了吧？看见玄国血流成河，满城的火，觉得自己十几年来做的一切，都是在欺骗，背叛与死亡中重复。哈，我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被摆布着，母亲也早就在地牢病死了。对不起，让你到现在还得要受这样的伤！我。。。到底为了什么一直这样活着？哈哈！”
“雯儿！”思璇想说的好象很多，却被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是这样的曾经呢？还不如十年前就跟着那个国家一起消失。曼雯是用怎样的心情在十年前的夜里送他离开的。是用怎样的心情调那杯毒酒的？
“雯儿，解药在哪里？”
“只有你这样唤我，真好听。你果然是这样。都听说思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在十年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变。没有办法伤人，却一直被人伤害。你以为我酿的酒会有解药吗？何必再露出这样的表情呢？我只是个践踏过你的女人。”
“闭嘴！你等着，我带你回去医治。”
“司！”刚要起身的思璇停到这个呼唤后，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了。
“其实我总是这样唤你，在梦里，在你听不见的地方，在这十年里一直唤着。你知道我现在看见什么了吗？看见了，你带着仇恨的眼光，带着哀伤的眼光。呵呵，原来这就是我最恐惧的吗？司，司。。。”曼雯的意识渐渐的模糊，
“司，不要。。。恨。。我” 她的手下意识的将思璇抓得很紧的手在一瞬间松弛下来。
正如她说的，她死得很安静，像是睡着一般。
碰碰她的脸，冷的，却散发着曼陀罗的香味。
“雯儿。。。”
很多年以后，曾经一度被灭国的玄国又变成了强盛的国家，他们的国君以仁义，忠孝，敬仪治国，得到了百姓的拥护。每个人都慢慢的忘却了那些战火锋飞的日子。人们在伤痛中寻找幸福，在幸福中学会忘记伤痛。
世人都知道玄国宫里种满了无数黑色的曼陀罗，肆意的绽开着，香味混合着空气弥漫着整个国都，甜美的诱惑人心。像是那位传说中从天上来的最美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曼陀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