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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爱你,所以请忘记 作者: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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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人死后将归于虚无,灵魂永生漂浮在宇宙的尽头,漫无边际的黑暗,顶顶的寂寞……荷与我说起这个的时候,我们正走在去游戏厅的路上,一路鸟语花香,顶顶的宁静与安详。我抬起头,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孔,有种恍如隔世的寂静哀伤……
然后我们都死掉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突然地让我连遗言也来不及留下……其实,什么也没有留下,那场事故性的爆炸让十三个花季的女孩灰飞烟灭,失了痕迹。
可是,如果完全不留痕迹,是不是会更好?我躺在小小的摇篮里,仰望着育婴室上方那不算白净的屋顶,淡淡地想:上苍夺走了我半辈子的生存痕迹,却为何要保留下我半生的记忆。
你说啊,天神,我要这些劳子记忆干啥?
传说,带着记忆投胎的孩子,会拥有大把大把的寂寞。无聊也好,孤独也罢,即使我疯狂地大声叫喊,除却一日一餐喂养我的育婴员,会来这边看望的也只剩下那个黑发黑眼带着大框眼镜的傻傻女孩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却成为我千百个孤单夜晚久久不能忘记的回忆……
“富叔,你看,小人,小人哦~这个真的是我肚子里面弄出来的么?”娇小女子就这样站着,看着我惊叹,那个满脸奇怪疤痕的大叔只是笑笑,宠溺地摸了摸女子的头。然后他们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出现在那扇门前。
已经忘记了吧,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那个异常健忘,忘记了的事物便不会想起来的孩子!
已经多久没有见到活物了?我思索着是不是流星街里也实行了计划生育。
因为那个大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摇篮,窗子外面也许偶尔会吹来和煦的风,但是我的身体上裹着厚厚的防毒服,脸上放置着大大的防毒面具,所以从来都不知道风是否刮起,有着怎样的触感,有着怎样的气息……
我攥着大把大把的寂寞,所以只能用来回忆……
我记得大学时候那个娃娃脸的孤光,她的年纪好小,我的脾气很坏,于是我们开始经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我们相互诋毁着,你RP不好,所以才娃娃脸;你RP不好,所以才平胸;你RP不好,所以肚子才会有游泳圈;你RP不好,所以头发才会如此茂密……
然后我们会时常地笑着,越吵越笑,越笑越吵……最后的记忆里,就忽然只剩下笑,只有笑……时间那么强大,让所有悲伤的记忆淡化,我望着窗外不算很蓝颜色却很温和的天空,忽然就只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么那么地幸福过!
我甚至记起了小学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将我经常弄哭的假小子一样的虫子……我甚至想起了我幼儿园的玩伴,她的个子好高,从两岁到二十岁我的个子就从未超过过她……我们一起去爬后山上玩,春天去挑马兰头采蕨菜,夏天就去挖笋子摘野草莓,秋天的时候我们去头人家的竹子回家去做竹筒饭,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去坐在光秃秃的草地上,忍受着寒冷但是温和的山风……
那个山上四处都是坟墓,可是一点也没有阴森恐怖的错觉,就算偶尔还会看见小蛇大虫子,也象老朋友一样地亲切……
我为什么会死?连一点预兆都不给我,一点提示也没有……我新买的漫画还没有来得及看,我还没有等到FJ那个BT的漫画完结,我的家里还有着少女十八禁漫画没有处理 ,我的日记还没有来得及销毁……
什么都没有了,一点痕迹也不会留……可是,还有回忆,唯独只剩下的回忆……我记得的,他们也会记得,我甚至无法想象,听到我的死讯后,我的老爸老妈,会是怎么刻骨铭心地疼痛……怎样刻骨铭心的悲伤…………
那个任性的孩子不见了,祖国上空的天还是会很蓝,云还是会很轻,笑着的人还是会笑着,伤心的人依旧在伤心。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不会变……
“又一个不会哭的婴儿,这年头的怪物怎么怎么多?是小滴的孩子么?我去看看好了……”当喋喋不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我正撑着小小的手臂从摇篮中爬到窗台上想去看看外界的风景,然后那个有着飘逸长发的男子就这样推门而入……
“哎呀,还会乱跑么?”长发小胡子的大叔哑然地来到我身边,向我伸出了手……却忘记了他藏在身后的手中抓着的原本是要用来刺激我的那只巨大食人鼠……我看见了那个毛茸茸灰溜溜的生物,然后两眼一翻,直直地从二楼不算高的窗台上掉了下去……
我一直以为那次的伤害对我的影响是心理大过身体,但是信长在一年零三个月的研究后终于得出结论,我因为那次的事件被撞坏了脑子,最终成为一名艺术家……
“你为什么不哭?看见老鼠也不哭?”他好奇……
“哭泣源自于悲伤,而悲伤源自于一切的幸福都已经成为过去,可是能让我悲伤的东西,却都已经不在了。”我平静而郑重地告诉他。
…………
“…………那你为什么不笑?”他又问。
“微笑或者是大笑源自于真心的快乐,而快乐源自于身边陪伴着你的事物,但是让我快乐的东西,也都没有了。”我继续平静而郑重地告诉他。
“…………果然,那一跤摔的不轻,可惜医生去年死了,玛琪也只会治外伤,荷丫头那……还是不去的好,免得你惹太多麻烦,你好歹是小滴的女儿……”信长就这样一直一直每天每天地在我耳边唠叨,虽然我一直以为这是他极度无聊地表现,但是身边忽然有了一个人……忽然就出现了那样的一个人,再不是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被毫无温柔可言的哑婆婆强灌没有味道的面汤,再也不是每日每日地等待着有探望的人来看我,却每日每日地失望,渐渐地觉得时间也不是那样的不好打发了。
后来的时候,他唠叨累了,就开始教我些东西。有的时候是一个人,有的时候是和窝金一起,那个大个子的窝金会肆无忌惮地搬来整箱整箱的啤酒,然后万事不理地直接就地牛饮,一点也没有将我这个小P孩放在眼里。
“喂,小鬼,知道什么是上帝么?”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当我是白痴么?
“不哭不笑也不说话?喂,小鬼不是应该象窝金一样活泼么?”信长扯着嗓门大喊抗议。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说话的小孩子晚上会有鬼来找你玩哦,因为他们也不会说话……”信长摆了个自以为恐怖其实很恶寒的姿势,故意压低声音说……
和荷花的资历差远了……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
连我自己都开始疑惑,我都已经有人陪伴了,我都已经不再寂寞了,可是荷花,四月,虫虫,六姐姐……为什么我还是这样无休止地思念着你们……
“哎呀,这个小孩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可爱是一种天分。”
“哈哈,信长你也有被忽视的一天啊?在流星街,你可是和侠客一样受欢迎啊,怎么连个小娃娃也搞不定?”窝金哈哈大笑,嘴里的啤酒呈星状四处飞射,我往床后缩缩,以免伤及无辜。
“哎呀,你们还在这里玩什么,快抱着着孩子去教堂接受洗礼了,神父可不喜欢等人。”育婴院的院长阿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把将床后的我拎了出来。
“神父怎么会忽然要给这个孩子做洗礼了呢?难道他想收她入教堂,她可是连话都不说?”信长皱皱眉头,一张脸死死地近距离盯上了我……盯到我毛骨悚然肝胆皴裂十二指肠暴动神经压抑肌肉抽筋……
最终,他得出结论:“也许在这个孩子还没有摔坏脑子的时候其实很强很有天分……”
于是,我在众人的护送之下华丽丽地第一次走出了流星街的育婴院,华丽丽地进入了流星街的基督教堂……
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庄十八年,我所在的地方,是信奉佛教胜于其他的地方,所以我时常看见各色的庙宇,看见观音如来七十二路大神……确是第一次走入教堂,第一次真是地看见那个传说中的被钉于十字架上的男人。
“奉主之名,给这个孩子以洗礼。”教堂的侧门被打开,原本有些灰暗的房间中透进了大片的光线,灰暗的天空今日难得地有些晴了,逆光走进来的神父看起来就像是来自一团金芒。他的声音象是淡淡温柔的棉絮,甚至没有光线照射着的微笑也是那般地流光溢彩。
然后我看见那个女孩,安静地站在神父的左侧,大大的眼镜,深色的教服,看着我的眼神迷茫并且淡漠……
我们的视线交汇了片刻,然后分开,陌生地仿佛从未相识过……
“虽然颜色不同,但是你们真的好相似。”神父向我走来,从院长阿姨手中接过我,淡笑着这般呢喃:“可惜她从我手里离开了,正好由你来代替……”
他的声音很柔和,优雅,并且淡然……但是……好冷……并不是只有玛琪的直觉才会很敏锐,我好歹也是个女人(虽然还是个婴儿)!
有危险,绝对有危险,一定有危险!本能告诉我,要远离危险制造者,就要远离神父!
圣水在我额头上方洒落,我看着它一点一滴地滴落在我的额头,虽然只是淡淡微凉的触感,却越发地让我觉得遍体的寒意。我只是觉得危险……很危险……
有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在我的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我的身体叫嚣着对我说,逃吧逃吧……
逃吧……不然,就要倒霉了!
我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我打翻了圣水,我咬伤(?也许只是咬到?)了神父,我胡乱挥舞着我短小手臂和我没有穿鞋袜的光溜溜的小脚丫,奋力地从神父怀里跳出来,向门外奔去……
我要逃,一定要逃掉……我完全忽略周围“啊,她背叛了我主”的惨烈呼喊声,目标,门口,目的,远离炸药。
“喂,小鬼,看不出来你原来力气还蛮大的么。”身体忽然离开了地面,后颈一紧,可怜我只有一岁半的娇小身体,就这样被拎了起来……
信长靠着教堂里木质的椅子,将我拎到他眼前。我伸手去抓,直取面门的弱点眼睛,可惜他身手灵活,只一闪身,就轻巧地躲过,顺便一伸手,就拉开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可怜我的手脚都不够修长,没有再次攻击的能力!
“是犹大转生了么?阿门,主一定要饶恕我的罪孽啊……”院长阿姨象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个劲地开始祷告,窝金则慎重地站在了信长身边,一副随时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你连防毒口罩都在进教堂的时候摘下来了,你现在乱跑,不怕被熏死过去!”信长的样子完全是教育小孩的架势(虽然我的确是个小孩啦!)
“而且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教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第一次见到违背主的人,原来是小事啊。”神父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很柔很淡……
空气中隐隐出现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压力,不过始终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信长,在外面随便你怎么玩,但是你该知道流星街的规矩。连库洛洛都是信奉真主的。”神父并没有走的太近,只是站在一个恰巧能够给我们压力的距离。
“流星街也有保护小孩的规矩,每个流星街的婴儿在两岁无法找工作之前,都是受绝对保护的。”信长也仿佛不受一点压力似的闲闲地靠着教堂里面木质的椅背上,顺手将我拖进怀里,一幅我就是护短了你咬我啊的表情。
啊,我心目中对信长的形象一下子从猥亵大叔飙升成为新一代拥有颓废美极具现代气息和正义感的英雄人物,谁说骑白马的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看向他的目光瞬间饱含了深情……如果,如果我此次大难不死,我我我一定要………………摆个牌位供奉着大人您!
虽然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当年信长之所以如此地袒护我,是因为受到一位故人的拜托,但是,这些并不影响我和他之间的情谊!
“呵呵,难道我说过我会伤害她了么?在主面前,任何罪孽都是可以被救赎的。”
“可是你的念却不是这么说的!”窝金适时地插上一嘴。哎呀,这位也是我的英雄啊!!崇拜星星眼!
“其实就算我不管,这个孩子在流星街也不会活的太长久吧,人们可以不信教,却不能违背主,这是流星街不变的定律……”神父继续笑面虎地施加压力中……
“这种事情,又没有先例……”窝金那个强化系的头脑就是没有狡猾疑似变化系的神父那样强悍,看人家说的稍微有点歪理就开始底气不足了。
“其实,我只是想抚养她。将她的灵魂指引向真主……”
“喂,流星街里有一个西索还不够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将她丢出流星街,任其自生自灭的好!”信长紧紧抱着我,不让神父有机可乘。
“丢出流星街任其自生自灭?”神父略微歪了歪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能够给我养么,小人看起来好可爱。黑黑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我刚刚打碎的那块‘夜神’。”一个小小的有礼貌的声音插进我们的对话中,我从信长的怀里抬起头来,看见那个带着大大的细框眼镜手中捧着圣经的女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如果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人神共奋的时刻的话,抱歉,让大家失望了。当然,如果有人觉得,从此小鹅摆脱变态神父,猥亵大叔,远离一切危险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幸福的生活下去的话,抱歉,其实生活远不止这些。
在跟随她的那段时间里,我曾被她丢弃在流星街的各个角落,也曾经为了找回教堂而被人骗去妓院,也曾经被流星街的特产——巨型食人鼠围追堵截,不是清扫队恰好经过如今我已是累累白骨……
就这样过了一年,我终于发现,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从来没有记得过我。转瞬即忘。我悲哀地,在她大脑皮层留不下一丝的痕迹……那一年,我两岁,即使加上前世的年纪,也不过少少的二十一。
那时候,正好年少气盛,处在叛逆期的尾巴上,惩罚时常忘记我丢弃我的母亲最好的方法,自然选择了最幼稚的一种——离家出走!
“富叔,我爹呢?”我扬起小小的脑袋,问那个对于我来说,个子高到天上去的男人。
“小滴回来之后已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有一串异常名贵的黑珍珠手链套在她的腕上,过了几天她玩腻了,就丢给我。估计是你爸爸和她交易的物件吧。”那人从自己的小木屋的垃圾中一阵翻找,最终寻出那个物件来,递向我。
“看样子挺特别的,凭这个,就能找到了吧。”我拿在手中把玩着,喃喃自语。
“你想去找他?喂丫头,凭你可走不出流星街。”那人的大掌摸着我的小小头颅,哈哈一笑。
“我要是死了,她会难过么?”傻傻地问出声。
“哈哈,她压根就不会记得吧~”无心的话语正戳在我的痛楚,也不管自身实力实在很低下,扭头转身便已跑出富兰克林的小屋……
我受够了,受够了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活,你却偏偏装成一个人过的样子!我受够了,你每天每天出了门就不记得带我回家自己撒丫子跑的样子!我受够了,受够了每天清晨你看到我都要重复问我,你是谁的样子!
我要走了,所以,再见了,母亲……
“喂,小子,有没有食物?”两个半大的,也只能欺负欺负比他们更小年纪孩子的孩子,站在那边,一左一右拦住了我的去路。
“没有。”我摇头表示,并将口袋都翻出来像他们示意。
“切,我想也没有。”个子稍高一些的男子不满地将一口痰吐在身边的垃圾堆上,一边比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离开。
“拉尔,这是个女娃!”个子稍矮的男孩子叫起来:“玛丽不是正准备收几个孩子么,把这个带过去,说不定也能换点什么!”
“这么小,她能看的上么?”名叫拉尔的男人不确定的问着,一只手却向我抓来。他娘的,这年头做婴儿他们也不放过!正想着这一击能否躲过,“啪啪”两声,两个半大的孩子的脑袋,就歪在了一边……
“回去吧。”她将吸尘器往肩膀上一抗,眨着无辜的眼睛对我说。
“我才不会跟你回去,你压根不认识我是谁!怎么现在又记得了?”我一步也没有挪动,站在那抬着头大声问她。
“我没有忘记过你,我只是忘记你叫什么……”她转身,依旧瞪着她纯洁无辜的大眼睛。
我狠狠地瞪回去,叫道:“我根本就还没有名字!”
“这样啊,”她忽然间笑起来,背着天光,她的笑容明媚到有些刺目,她的声音带着原来如此的释怀感,她说:“难怪我一直记不得你的名字,原来你根本就没有名字啊。呐,那你叫什么来着?”
那是她第一次问,你叫什么而非你是谁,而我,也第一次自然地回答她,我的名字叫做鹅。
“恩,我记住了。”她点点头,然后微微歪过头来问我:“那么现在,回去吧?”
我站在那,不知道该进该退。
“你真的太不像流星街的人了。”她又开口,叉着双腿扛着她的吸尘器,一副大姐大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她的表情,却认真并且带着点严肃,她说着:“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么,但是即使是这样,流星街也不会拒绝你。只要你留在这里,它永远都不会拒绝你,只要你够强,想要离开,它也绝不会拦着你。所以,只要你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这样就好。”
即使再过无数年,我也从来都只觉得这句话,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
它出自我母亲之口,她说,你真是太不像流星街的人了,可是,即使是这样,流星街也不会拒绝你,所以,把他当成你自己的,就好了!
那时候起,我才决定,认真地对待这个崭新的世界,认真地活着!
“我不知道你想象中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我做不到的。”她继续说下去:“所以,做同伴吧,比较不那么辛苦。”
“恩,我知道了,回去吧。”我把手伸向她,她没有接,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异常潇洒地转身,那只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留了一瞬,然后收回。
我永远地失去了,那个爱我的,我所爱的,会牵着我的手的,会做一手好菜的,会一脸幸福地对着外人谈起我的那个温柔的母亲了。
可是,没关系了,一九九五年的那年夏天,我的新妈妈,成为了我的第一个,最信任,最默契的同伴……
“喂,我的信长!”那一年,我两岁,由一个面无表情的伪面瘫脱变成一个表情夸张的橡皮娃娃。
“嗨,我的窝金!”那一年,我学会了肆无忌惮地与他们开玩笑,一边看着他们或兴奋或无可奈何的表情。
“小丫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窝金不满地大吼!
“小滴说的呀,他说我可以把流星街当成自己的,所以流星街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嬉笑着回答。
“呦,毯子叔叔,库洛洛伯伯,呦,富兰克林爷爷,侠客叔叔~早上好哇!……”那一年,我背着包在流星街里四处游荡,再无顾忌地向每一个见到的人打招呼,与他们相识。
同年秋,我被送进城镇中心小学,第二年年末,我学习了念。那年寒假里,小滴特别答应我陪我去流星街外面的世界玩玩。
“小滴,你确定我们之前没有走过这边么?”我以手扶额,无奈地再次问道。
“恩,是的呀,我们一直再往南走啊。”她在我身前大步流星地前进着,一边豪爽地应道。
“小滴,貌似十分钟之前,你和我说过我们要一直往西走的……”我的声音小小弱弱地确定着。
“不会啊,我怎么可能对你说要往南走呢?中心小学在教堂的南边呦,我们很快就到了。”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无辜至极的大眼睛眨呀眨呀……流星街内万年不变的带着腐烂气息的小风在一旁吹啊吹啊……
“小滴啊,我们不是要出去流星街,顺便寻找一下你的男人我的老爸么?”我面带笑容,尽量用温柔地语气向她确认。
“我男人,胡说,我在流星街教堂的修业都没有完成,哪来的男人?”
“……,母亲,你还知道我是谁么?”我依旧笑啊笑啊,声音异常温柔。
“你是我的女儿小鹅!”她傻愣愣地,响响亮亮地回答。
“所以啊亲爱的母亲,你连女儿都有了,又怎么会没有男人呢?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男人,也就是我手上黑珍珠的主人,也是我们这次出流星街的主要目的!”咧着嘴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在不久之前重复过的话。
“那么,谁是你的爸爸呢?”她歪着头,疑惑地摆弄着胸前的逆十字。
“我,我我我……我怎么知道!老妈,我只有三岁呀,三岁!!而且我从出生起就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老爸是谁好不好!他是你男人啊……”我终于爆发!重重吐出一口恶气,一边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她是小滴她是小滴,她忘记的事情就不会再想起来了……
“可是,小鹅真的有老爸么?”依旧摆弄着胸前的逆十字,一边似乎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老妈,你不会告诉我,我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吧?即使我只有三岁,这样的谎言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我义正言辞地扒住她的细瘦小蛮腰,然后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睛,循循善诱:“所以,带我出去流星街,我们去找他!”
“哦。不过你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是我生的呦!”女子爽快地答应,然后同我一样严肃地说道:“不然你也不会叫我母亲了呀!”
“所以啊,有母亲的话,怎么会没有父亲呢~”
“父亲,那是什么?”
“是你的男人!”
“男人,我还没有男人呢,我在修道院的学业没有完成,我找男人的话,神父会不高兴的。”她认真地点着头,似乎下定决心做一个诚心的修女!
“那你怎么会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我无语问苍天,去他娘的冷静!老娘我不干了:“我怕是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吧?我才三岁,三岁耶,居然要照顾一个十五岁的老妈!”
“那倒也是,那我男人会是谁的?”她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无法解决的问题。
“老妈,这个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啊啊啊!这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问你的好么?”抓住她的大腿使劲摇啊摇啊,
“不然去问问富叔好了!”她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我,以拳击掌,似乎豁然开朗道。
“富爷爷早就说过了啊,黑珍珠的手链主人就是我老爸!所以我们要出去流星街找他呀。”愤怒很快转化为无力,没办法,连飞坦叔叔和富兰克林爷爷也不会傻到和小滴叫板!
“既然富叔都这样说了,那就去找吧!”她微微一笑,温柔恬淡无辜至极。
“那么老妈。”我欲哭无泪:“我们从三天前到现在,一直都在干嘛呢?”
“三天前……我们在进行教堂的修业么?啊,神父是不是布置了什么作业了?是什么呢……”她陷入了自己的无限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中……
“那我们不去找老爸了么?”我无神的双眼已经不带任何希望,只呆呆地望向她……
“老爸,老爸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她歪着头反问着!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呵呵。”我继续我的微笑,循环一圈,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沟通无能……
那是我走出流星街之前,最后一次与我的母亲对话,那一年,我三岁整。当许多年之后我带着那串黑珍珠的主人我的老爸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加入了旅团……
“不好意思卡菲尔小姐,您没有通过我们的测试,所以我们只能带鹅小姐一个人去会场。”一只名为齐乐斑吡的魔兽有礼貌地对着我们微微鞠躬。
我对着它微笑着点点头,说到:“谢谢您了。”
“啊,看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不过说真的,小鹅啊,你干嘛要来参加这种要命的猎人考试?即使成为猎人之后,那个吝啬的校长还是会想尽各种方法压榨你的钱财的!”卡菲尔一屁股坐在小屋里唯一的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顺带向我抱怨她的不满。
“不是钱的问题,即使半工半读对我来说也很轻松的。今年的猎人考试有我重要的人参加呢~我想见他一面。”我伸手去打理卡菲尔因为战斗而变得杂乱的头发,一边微笑着想起那个男孩子。
“喂喂,看你笑的一脸春光的样子,你才六岁吧义妹,真是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她不满地打掉我的手,一脸不爽的样子:“还有,别在我面前做出和妈咪一样的举动,会让我觉得很奇怪耶。”
“抱歉抱歉。”我毫无诚意地笑着:“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我是要去见我小叔啦!”
“小叔?小鹅你原来有家人啊!!”卡菲尔面带八卦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死死抓住我晃啊晃……
“恩恩,而且我父母健在,我老爹叫伊尔迷*揍敌客,不过因为我家是杀手世家,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杀人,无论他们是打我还是电击我!最后我老爹还试图操纵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让侠客叔叔在我体内安放了天线,才没有让他得逞!最后我老爹被我气的直跳脚,就把我扫地出门并且发誓断绝父女关系了。我和那一大家子都不太合得来,不过和我小叔关系很好呦~”我在心里默默地抖了一下,当初的那些酷刑还真是恐怖,最后差点就死翘翘了,可是毕竟是揍敌客家的血脉吧不忍心下杀手,直接扔出家门眼不见心不烦。
“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卡菲尔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一边喃喃自语:“有JQ,绝对有JQ!虽然你才只有六岁,但是……”
“安啦,有没有JQ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就要去见他了呦!”心情大好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向女子挥挥手:“走了啊姐姐,记得在家里煮红豆饭庆祝我凯旋归来呦!”
“拜拜,好运呐~”女子站起来向我挥手,而我只是跟着绅士的魔兽身后走着,没有回头。拿出电话,我拨打了一直熟记于心的号码:“喂,小滴呀,是我啦小鹅!你到会场了么?恩,我也马上到,等我……”
见牙牙当然是我的首要目的,但是我没有忘记另一个难缠的人,既然我知道接下来的剧情,那么怎么能不好好制造撮合你和老妈在一起的机会呢!
“呦西!不枉我这么多年苦读医学,研究药理,终于我被研发出了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男女老少通杀型无敌药丸!有了这件东西,男女一室,干柴烈火,还怕他们不顺理成章么!”摩拳擦掌地将我花了一年时间研制的春~药~丢进伊尔迷游艇房间的杯子,之前我去找了东巴将他手里的钥匙换了过来,然后又换给了我可爱迷糊不记事的老娘。然后又找了小杰让他把和奇牙同床共枕的机会让给我,反正他们是官配,主角王道在一起的时间大大的有,也不在乎这小小的一夜了嘛~笑嘻嘻地完成这一切,我趁着大家都去寻找食物的空当,顺道潜入伊尔迷的房间将我精心研究配置的药丸放在了伊尔迷的杯子里,不过无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个人喝到都没有关系啦!
“嘿嘿嘿嘿……”极尽YY着,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怪笑。
“小苹果在干坏事呢~这样做是不对的呦……”背后传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一瞬间僵硬了身体,一边祈祷着不要啊不要啊一边慢慢地转过身去……然后,老天爷果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张极度变态的脸!
“……”老天,你果然喜欢玩我,让我成为旅团成员的孩子,揍敌客家的子孙还不够,又要将我升级为西索的小果实了么?虽然这也算是穿越女主定律之一了啦,可是……我默然无语地望着眼前人,心中一片绝望。
“让我猜猜你在水里下了什么?恩,让你自己喝下去不就知道了……”变态笑嘻嘻地只用了一只手便钳制住我所有的动作,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将杯子里的水一股脑地倒进我的嘴里。
“你敢吐出来的话~嗯哼……”扑克牌自觉地顶住我的喉咙,不给我任何退路,我一边祈祷着春药只对成年人有效一边万般无奈地将混合了药物的水吞进肚子,然后在心中问候了面前仁兄的十八代祖先顺便结下血海深仇!
“没什么效果啊,不是什么毒药嘛~真无趣……”变态的脸瞬间变成包子,有些呆呆地望着我,但我的毫无反应让他觉得无趣。
“谁会在自己亲爹碗里下毒药!何况以他的体制毒药也没什么用吧。”我不满地喃喃。
“一点也不好玩,放了你吧~不过记得感恩呦小坏蛋,快点成长为美味的小果实吧!”变态兴奋地顺着大门堂而皇之地走掉,去寻找新的游戏。
“世上仅此一颗……”我心疼地摸摸肚子,里面还有促进老爸老妈感情迅速发展的催化剂。可是,它现在融化在我的身体里……忽然之间心头有了一丝烦躁,暗叫一声不妙,然后飞速奔回自己的房间。
牙牙正在专心地打着他的掌上游戏机,听见房门响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句:“平时偷懒不做抗毒训练,现在才会吃这种亏。”
我原本跨入浴室大门的脚一个打滑,瞬间摔了个满嘴啃泥!
“这和抗毒训练没关系吧。”我趴在地上,底气不足地喃喃。
“脚步虚浮,体温异常,这不算是中毒?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了。”牙牙叹息着放下手中的掌上游戏机,一边口气像个长辈一样地教训着我,一边转身向我走来:“这种时候还逞强,唔,如果你喊我一声叔叔,我可以抱你到床上躺着呦。”
“……”我无言以对地望着在我身前蹲下,嘴角带着恶质笑容的牙牙,真是他娘的,我怎么会以为你只是个别扭地没人疼爱的孩子,还妄想在揍敌客家接近你排解你的寂寞,原来你和你那个恶劣的哥哥一样腹黑!
“嘛,别这样看着我……”牙牙的目光中带了点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神情,然后伸手将依旧趴在地上的我……单手拎起来(绝对是那种抓住你后颈衣服就提起来的那种拎!),向床上走去。
“我没有中毒啦,只是中了春~药而已!”我小声地,喏喏地辩解着……
“吓?春~药?那种不做就会死的药?这和毒药没差吧?”牙牙微微皱眉,很不温柔地将我丢在床上。喂,我在心中腹诽,你小子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虽然没有试过,但是怎么说你也是大哥的女儿,就勉为其难帮你解毒好了。”他一脸你欠我百八十万的表情,不甘不愿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耳畔,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有股暖暖的气息抚过我的面颊,让它瞬间更加红润。
“不过话说回来,揍敌客家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这次要怎么算?一条命,八十万块芬迪拉克甜点屋的限量提拉米苏蛋糕好了!”
“那个,这种药,不会死人的啦,而且我只有六岁耶,六岁……”我弱弱地提醒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实力什么的我并不会比他差太多,但是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提不起气势……
“虽然看过收费电影,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牙牙对我的话完全置若罔闻,我行我素地伸手攀上了我细嫩如同藕节的大腿,因为是夏天的关系,我只穿了条单薄的连衣裙,粗糙的掌心触及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呜呜……难道这就是天才,只是看看有色电影而已,居然连手法力度都掌握得如此完美……
猛然惊觉我的思绪飘的有些远,我只好伸手去抓住他在我身上继续肆虐的手掌:“不用了牙牙,我死不了的。”
“你的体温已经高到正常幅度之外了啊。”他抬起眼盯住我——分明是清爽宁静的蓝绿色,却在那个时候,带着不知名的神色,深不见底……
“冲个凉水澡什么的就会好了吧。”我吞了口口水,这样的牙牙太性感,让我几乎把持不住,不行,我才只有六岁,我可不想成为猥亵少年的变态怪阿姨啊!
“我为你解毒不是更好。”他直接忽视我的提议,低下头继续他的动作——伸手扯下连衣裙的吊带,一边埋首在我的颈项上吹气。啊哈,好痒啊!
“哈哈,别玩了牙牙,痒死了!”我伸出手去推他,但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似乎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他直接腾出一只猫爪将我的两手摁在头顶,一边蜻蜓点水般地在我的锁骨脖子处试探亲吻……
“你,真的不怕,死亡么?”似乎是见我极力扭动着身体挣扎,他将头整个埋在我的怀里,闷闷地问着。
“不会啊,我很怕很怕的啊。”被问的莫名其妙,不太明白他的目的,只好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可是你违抗父亲和大哥的命令,无论他们是电击还是鞭打你,你都不肯杀人不是么?别人的性命真的比你自己的要重要很多么?”牙牙似乎安静了很多,长着柔软银色发丝的脑袋一直贴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
“不会啊,我并没有将他们的性命看的那么重要。可是我对自己发誓,觉得不要杀人呢。”我试着将双手从他的掌控中抽出来,轻轻抱住他的脑袋,他的发丝软软的像婴儿一样,从第一天进入揍敌客家,我就很喜欢这样摸他。
“对自己发誓?为什么?”他似乎无法理解我,却又无比期待我的答案。
“小滴曾经不明白我在抗拒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我觉得我就该是这么平顺安良的女孩才对。我并不是在抗拒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做好在这里生存的觉悟,可是我总觉得,只要不再坚持些什么,到最后,你的底线就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吞没,然后你会完全失去你自己。我也只是想,有着一个坚持,对自己的承诺,让我记得自己是谁而已。”我轻轻揉弄着他那细软的银发,一边自言自语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的话语:“不杀的誓言,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深刻也最坚定的执念……”
“说的好像你是从外星球上来的一样!”他甩了甩脑袋,直接伸出猫爪打掉我放在他头发上的手,一边不满地皱眉:“喂喂,别得寸进尺,到底谁才是长辈!别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呵呵,让我摸摸有什么关系嘛!”我嬉笑着想要再次伸手,他忽然伸手抓住:“为了这个执念,宁愿死也没关系么?”
“啊?恩,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够坚守到几时,可是能够坚守的时候,我一定不要放弃!”对上他略带不解与迷茫的眼,忍不住又上前倾身抱住他:“没关系牙牙,你也将会有,即使付出生命,也想要去做的事情!”真的,很快,那个指引你道路方向的男孩就会出现!
“恩,其实我现在就很想,和小杰成为朋友呢~”说到小杰的时候,万年臭屁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些孩子气的神采:“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一直想让你认识他们,可是你都躲着我耶!”
“恩,我不喜欢他们。”尤其是小酷。虽然我觉得他为了报仇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先入为主吧,我可以抽身而退,对你报复旅团的行为不管不顾,但是我实在无法做到,身为旅团成员的孩子,却有所隐瞒地向你示好。我无法做到,一边喊着库洛洛叔叔,我的窝金,一边再与你谈笑风生……
所以,我注定只能选择你们中的一方,直到你们握手言和或者你死我亡……
“嘛,我觉得他很好啊。”牙牙低下头,似乎因为我的不认同,露出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的可怜神情。
“呐呐,只要小叔叔你喜欢就好啦,我和他们不对盘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啦!小叔,等考完猎人之后,我就去芬迪拉克甜点屋给你买八十万块限量提拉米苏蛋糕~恩,所以要乖乖的啊~”我微笑着安慰着他。
“为什么明明听你在喊我小叔,我却有种你是长辈的错觉?”小猫儿不满地眯起眼,声音中透着阴森的味道。
“啊,对不起啦小叔叔,以后再也不会了……”一见到弃犬般的表情变会忍不住圣母之心泛滥的某人,一边忏悔着一边被少年掀翻在床上,开始了一场认错与强迫认错的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