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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彼岸百合 作者:光萼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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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萼荷,抽签结果:玛琪,要求任务:拿到对方穿了一周的内裤
(一)生与死
2008年2月17日和1976年2月17日,对我而言,这是两个特殊的日子,分别是我死亡和出生的时间。
更准确地说,在第一个2月17日里,我在现实世界里死亡;随后在另一个世界的1976年2月17日,我降生在猎人世界的某一角。比起命运的对象玛琪,我足足晚了一年出生。
后来我总把自己的处处不及她归咎于这一岁的差别。而每当我这么说的时候,玛琪总会看着我微笑,有时还会忍不住伸手过来揉揉我的头。
我不是个可爱的人,按两世活过的岁数来说,我那时虽然顶着个罗莉的外表,但其实已经算是个中年女人了。但玛琪的笑法总会让我忘记这一点。在她充满笑意的眼睛里,我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形象:倔强、不服输、孩子气,我似乎正变得前所未有地可爱起来——啊,我说不定就是为了看她这个样子,所以才老是在她面前嘴倔的。
我从没想过后来对玛琪会是这种心态。正如同——当初任谁也想不到我是抱着什么心态重生的,即使神也一样。
在地府时,那个大音大神说:“你们13人惹下大祸……”听到这里时我便笑了。怎么是13人?明明是我故意建议把游戏的道具换成硝酸甘油的……神也只能根据事实断案,同样无法看得清人心吗?
后来抽到那么个恶搞的任务,要人家玛琪的内裤?在那个大音大神挥手把我们送走的那一刻,他看着我们笑得很狡猾,我也在对着他笑。双方都是各怀鬼胎的笑法。
不务正业的神想看好戏?那便让你看罢。其它人的故事会让你看个过瘾,想必别人抽到的物品任务也是很让她们纠结的。但你休想看到我的。
神想用当畜生的下场来吓人?这怎么能吓得倒一个不想活的人?而且在前生还活着的时候,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心死了。当某个曾经发誓永远爱我的人告诉我,他喜欢上别人的时候,我的心就死了。
我告诉朋友四月,我曾经深深地爱过那个人,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我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现在我所见的世界尽是灰色。
但四月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感觉不止一次。我听了,仍是笑。
即使是出生在流星街后,我也一直带着这样的笑。再生时的有趣体验、被父母抛弃到垃圾堆的可怕处境、被流星街的居民捡回去的幸运,这些都不能触动我的心。作为一个初生儿的我,从来都是不哭不闹,总是朝身边的人微微笑着,这样的乖巧让我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周围的人们的心。
“呀,你看这个小孩的眼睛,像是能听懂我们说话似的。”
说这种话的人很多,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于是负责照顾我的人们就格外喜欢对着我说话。但其实我是在几个月之后,才真正明白平时人们对着我在嘀咕什么,谁叫猎人世界的语言跟我们原来的不一样?如果不是婴儿的脑子好使,我可能还要更久才听得懂。
但听懂了他们的语言,这也不能改变什么。我继续对着大家微笑着,心却冷漠得像罩在玻璃罩子里,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开来。
这期间,倒是有一个小孩发现了我的异样。
他看起来也就只有7、8岁的样子,孤儿院让他来负责替我们这一批仍在襁褓中的小孩喂奶水。接触了几次后,他就开始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似的。一转身,我就听见他在对孤儿院里的大人说: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孩从来不哭,老是在笑,她那个样子太奇怪了,一定是幻兽、或者是魔兽变的。赶快把她拿出去丢掉吧!!”他那语气的惊慌得,好像我要咬他似的。
“信长,你胡说八道什么?!居然要抛弃自己的同伴!!!”这话音一落,便是“呯”一声,听起来是小信长被大人一掌打得跌了出去。
后来这家伙泪眼婆娑地跑进来,头上多了一个大包。他狠狠地瞪着我,那凶恶的样子像是要把我掐死。可惜最终他也没敢下手,只敢在照顾我的时候来做手脚,不是故意少喂我一顿,就是没事把我放到近窗户的地方让我吹冷风。
强化系的家伙实在是不会使阴,他的欺负如此无力,根本没办法让我在乎起来。何况我现在根本不惧生病或死亡。所以他若来喂我了我便安静地喝,不喂我也不吵;把我放到窗台去吹冷风时,我便顺其自然地睁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
在这样平静安详的日子里,没有外力能打破我那的封闭着的心。如果后来不是发生了那件可怕的意外,我可能真的会就这样子安静地,顺着信长的意死回地府里去。
那件事情发生在一天夜晚。
不知是一天中的第几次,当我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时,张开眼睛,屋内已经是一片漆黑。周围没有一点儿人声、虫声,世界像沉入了地狱一样,尽是死寂。
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又被信长故意放到了离窗台比较近的地方,窗户是开着的,我能感觉到外面吹进来的徐徐晚风,一转头,还能看到木板窗外面清清泠泠的星空。这样的待遇并不是最糟糕的,因为我不是最靠近窗台的那个,中间还隔着其它两个小孩。信长对我的欺负手段太粗糙了,早被大人们发现并教训了一顿,为此他已经不敢再做得太明显。
我在这安静的黑暗中愣了一会儿,正准备继续睡过去时,却突然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声音首先从屋子外面传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脚步声、说话声之类的人类动静,而是像有什么东西正迅速敏捷地穿过草丛、泥地,那种“唏唏簌簌”、鬼鬼祟祟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那声音就来到了我们这育婴房的门外,由于木板门是关着的,我听到两声像是抓爬木板的声响后,周围就重新静寂了下来。这时,我旁边的这些孤儿同伴们仍在沉睡着,完全没注意到这深夜里的异变。只有我一个人睁大眼睛瞪着窗户外面,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那声音的下落。
在五秒钟后,窗台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影,它像幽灵一样跳进了窗户框成的四方画面中,在夜光下,我终于看清了这家伙的真面目:全身灰黑粗硬的毛,幽绿的眼睛,后面拖着一条长尾巴——居然是老鼠,一只体积看起来比现在的我还要大许多的老鼠!这一幕真像是我前世所看的最恐怖的电影里的情景。
当我愣在那里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那只可怕的老鼠可没有半点耽搁,它轻巧地从窗台上一跃就跳到离窗台最近的婴儿床边,张开嘴一口咬在了熟睡婴儿的咽喉上。那个婴儿一声不吭就断了气,脑袋就像个破旧娃娃似的歪到一边,被这老鼠咬住拖了起来,一瞬间就随着老鼠从窗户那里消失了。
我当时看着一幕,心里仍在想着:这是什么?真的是老鼠吗?老鼠怎么会这么大只?它咬着那婴儿要干什么?等它消失了,我瞪着窗户,又看看那已经空了的婴儿床,好半天都不能醒悟过来在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窗台上又发出“卟”的一声,我一看,那只大老鼠居然又去而复返。
它的目标仍是一样的,跳上离窗子比较近的婴儿床,咬死婴儿,拖走。只不过这一次,这可怕的一幕离我近了许多。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老鼠嘴里白森森的尖利牙齿,听到它啃断婴儿脖子时那轻微的“嗤嚓”一声,还能闻到它身上沾染了垃圾腐臭的味道。
这第二个男婴,即使是根本不关心身边事物的我,也仍对他有印象的。因为他老张着一张没有牙齿、红得像火的嘴巴拼命号哭,显得特别吵耳,为此信长也颇讨厌他,于是他也被放在离窗台近的位置。
他被拖走后,我瞪视着那近在眼前的血迹,心里想道:这是真实的。不是看电影,不是作梦,刚才那两个婴儿真的是被咬死了,它是要拖回去吃掉吗?它会吃人?!啊,当它再回来的时候,就轮到我了吧?它也会把我像刚才那样子咬死拖走。我终于又要死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反正我也不想再活着——
我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明明觉得自己应该镇定自若地面对死亡,但心脏却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我伸起短小的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唇干舌燥,脑袋里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昏昏忽忽地。再过了一会儿,终于,那个家伙、那只老鼠真的回来了!
我看着它跳上窗台的身影,看着它瞄向我的方向,看着作态准备扑过来的动作,这一刻像是很长很长,又像是很短很短,后来我一直想不起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仅仅是人的一种求生本能,也许是我终于想通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我突然决定不再保持沉默,张嘴“哇啊”地喊叫起来——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和最大的音量。
顿时,我这一声极为响亮的婴儿哭喊声穿透了屋子,打破了死寂,像平地惊雷般地,在一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孤儿院的建筑群,几乎整个孤儿院的人都被我这一声惊醒了。
自两世以来,无论有意无意,我从来没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这是发自灵魂的,想要祈求生存的呐喊。
那只大老鼠给我这惊人的尖锐叫喊吓得一愣,只是这么一缓,形势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整个屋子的婴儿都吓醒了过来,然后一起开始嚎啕大哭。
一个婴儿啼哭时,对于周围就已经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噪声了。人类所能忍受的音量极限为120分贝,有时一个婴儿的哭声就能达到七、八十分贝。现在这么多婴儿一起在嚎哭,自然声势惊人。那大老鼠被一屋子巨大声浪震得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左右看看,不知道是该再来叼一个,还是该立刻逃跑。
只是缓了这么几秒钟,屋子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向这边飞奔而来。老鼠听到了,立刻调头就跑。我见此情景,反而哭叫得更大声。
脚步声奔到门口后,木板门立刻“啪”的一声被踢开,一个人影抢进来,我见了立刻就朝那个人影挥手。那人刚进来估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我挥手便立刻跑过来把我从婴儿床里抱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这人就是信长。我顾不得其它,只是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手指向已经空了的婴儿床和窗外,一边哽咽着声音,用我那还未熟练的猎人世界语言告诉他:“老鼠……咬走了。”他一听便明白过来,立刻抱着我冲出去大呼小叫的。
之后我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大人们怎么去做。只记得自第二次出生以来几乎从没哭过的自己不断地哭,不停地哭,而且是放开嗓子、毫无顾忌的哭法。信长后来似乎曾想把我放下去找那两个失踪的婴儿,但我却死命地抓着他不肯放手。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抱着我,拍着我的脊背,熟练地安慰道:“不哭不哭。”
这种事情他对别的婴儿做多了,但却从未对我做过,因此拍了一会儿,他居然用颇为欣慰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原来你还是会哭的啊。还好还好!”
在这晚,那个把我的心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终于被打碎了。我首次睁开眼睛,去正视猎人世界的真实,和流星街生存环境的残酷。
(二)花的名字
“比丽丝,比丽丝……”保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住坐在窗台边的我,怨道:“比丽丝,叫你怎么都不回答?”
我回头,愣道:“啊?你是在叫我?我叫比丽丝?!这是谁起的名字?”
保姆也愣了,“我怎么会知道。”她想了想,又说:“你好像是被外面的人丢进来的,可能是随身的东西上有写着你的名字。”
我翻翻眼睛,努力地在那极为淡薄的回忆中寻找,才发现似乎是有过这么回事,那个把我生下来的那个女人在丢掉我的时候,好象是有往我的襁褓里塞了张小纸条什么的。努努嘴,我道:“这才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光萼荷,以后大家都请叫我荷。”别说我对那抛儿弃女的便宜父母起的名字没感觉,即使有,作为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顶着个洋里洋气的名字也觉得怪不自在的。
“荷?”听我这么说,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惊讶。
保姆是惊讶于我居然会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我转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卷毛头,是个两、三岁的小丫头,她睁着一双圆轱辘的大眼睛看着我,满是好奇,“‘荷’是什么意思?”
我看这丫头满头圈来圈去的棕黑色卷毛,忍不住抓着拨了两根来玩,一面告诉她,“‘荷’是一种花的名字,很漂亮的花。”看看她仍是满脸迷茫,作为那两根头发的代价,我艰难地操纵着一岁半的幼儿身体爬下窗台,在地上捡了根棍子在地上画花给她看。
“荷花大概长这个样子的,颜色有白的、黄的、粉的、红的很多种,花很香,是长在水里的……”我一边说一边画,却发觉因为画技荒废了许久,而且这新身体还用得很不熟练的缘故,我觉得自己画出来的荷花跟其它小孩子的涂鸦没什么区别。
旁边的卷毛头用力唆了下鼻涕,在老老实实地看着;保姆早把要找我的事情给忘了,正看着我的画目瞪口呆;但我却越画越恼。最后还没画完的时候,我忽然拿着棍子一通乱拨,把刚才在地上画出来的一大片荷花图全部划掉。
“反正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种花这里似乎没有,画给你看也没用。”
保姆“唉呀唉呀”的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却阻止不及,只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我问:“既然没有这种花,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过你吗?”
为了不让信长口中的怪物谣言得到证实,我眨眨眼睛,开始利用我现在纯洁童声的优势,奶声奶声地瞎掰:“我在梦里见到的。一个大哥哥带我去看一个很漂亮的花园,那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全都是这里没有的。那个大哥哥也很漂亮呢,他的头顶上的个金色的圈圈,背后有一双白色的大翅膀,可以像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
保姆瞪着我,半晌一语不发地跑开。随后,我拍拍屁股也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卷毛头扯着我,眼巴巴地说:“我没有名字。你原来的名字不要的话,给我好不好?”
我看看她,点头。“好呀。要就拿去吧。”
卷毛头跳起来欢呼:“耶,我有名字啦。我以后就叫比丽丝!”蹦了几下,便踢到一块大石头“扑嗵”跌倒了。
我摇着头离开,内心暗想,人家说名字跟一个人的命运和性格有关联。比丽丝,比丽丝……听起来这么可爱的名字,果然不适合我呀。就不知道以后这卷毛头长大后会不会傻得可爱。
之后,信长对我的妖孽论便完全被打破了,谣传开始走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当晚,信长就跑过来找我,问:“丫头,你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说你是什么神的宠儿?!”
“哦?神的宠儿?”
“说你在梦中受了天使的召见,然后无师自通,会画没人见过的花。”
“太夸张了啦。”这样的传言太切合实际了,听起来一点快感也没有。我无趣地转回头,继续拿着小棍子,在地上画拉着。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我很不甘心,以前我曾在画技上下过不小的苦功,画作也一直受众人称赞,但在不知不觉地,画功居然退步到如此地步。
信长也凑过来看,虽然他不懂,但也能看得出我画的东西与平时小孩子画的不同,至少和真正的一岁多的幼儿画的完全不一样。看了一会儿,他便按捺不住地在我耳边悄声嘀咕, “喂,喂,我保证不说出去,你偷偷告诉我吧——其实你不是人类的,对吧?”
我听了,斜睨着他,微笑。“我不是人类,会是什么?”
他立刻瞪着眼睛跳起来指着我嚷嚷:“那那那,就是你这个样子,老是这样子看人……跟其它小孩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人类?!”
在原剧中,强化系的信长曾给小杰和奇牙这两个小毛孩轻易唬倒过,现在几岁的信长留着个板头,一头黑发短短硬硬的,浓眉大眼,显得更有愣头青的风范。这样的家伙,除了脑袋单纯,我还不知道原来他是很八卦兼有搞笑天赋的。他指完,居然还摸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
“嗯嗯,你这么怕大老鼠,可见不是魔兽之类的……你会是外星人吗?”
我真是给他气笑了,如果我再长大点,手再长点,肯定要伸手去敲他的头。但现在我只能瞪着他说:“去,你才是外星人!”说完忽然又疑惑,“你居然知道外星人的事?”
我的疑惑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流星街的小孩子不同于其它地方的小孩子,他们从小并没有受到正规的教育,像“外星人”这种如此包含科学意味的名词,还真不是人人都能说出来的。何况猎人世界太多像来自异世界的稀罕事物了,这让我觉得还不如听信长说“魔法”这种字眼来得更有真实感。
信长听我问得也得意起来,“我当然知道。还知道我们有许多东西可能都是外星人留下来的呢……”说着说着像是联想起了什么,笑容忽地敛了起来。“丫头,你再不告诉我就没机会了喔。我快要走了。如果走之前弄不清楚这件事,我会很不甘心的呀!”
“走?”我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被允许去中心城镇上学了。”
“中心城镇?上学?”这些事情我完全是首次听说。
“嗯。在那里有学校,可以教人很多很多东西,无论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在那里学得到。不过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只有像我这样表现突出的人才有机会。”信长说着头又昂了起来,一幅骄傲的样子。但我跟他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实在看不出他哪里突出了,大不了就整天爱拿着木棍之类的东西挥来舞去的,完全看不出长大后将成为用刀高手的一点端倪。
我看看他,开始由他的话联想到一些别的事。例如念,例如我的任务。无论什么都可以学习的学校——这也包括了念吗?玛琪也会去?
“信长,我也可以去上学吗?”我突然问。
信长听了,吃了一惊。“咦?你也要去?”他上下打量我不及他腰腹的身高,还不太站得稳的身体,然后把头摇个不停。“不可能,不可能。你才这么小,去到那里谁有空照顾你。而且没有人推荐……”
他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我再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学!!”
信长只是觉得我这个小孩奇怪透顶,他还不知道我和一个真正婴儿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所说的话,我的所作行动,都是有着成人的意志的。成人与小孩子的区别在于,成人更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信长不答应我的请求,没关系,反正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看准信长即将离开的时机,趁着别人不注意时跑进信长的房间里,可以利用自己跟中型犬差不多大小的体形,把自己塞进信长的行李包里。
在信长临走时,我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他在找我,似乎想要正式跟我道别。但找来找去找不到我,大概以为我还在赌气避他,只得悻悻然地上了车子。
我不声不响继续躲着,感觉到所呆的行李包被放在车子的后尾箱里。车子开动后,我仔细听听旁边似乎没人,便摸出准备好的奶瓶吸吮着——不是我喜欢带着个奶瓶逃窜,实在是小孩子的肠胃只适合吃这个。其实想想还是不错的,奶水可以同时补充蛋白质和水份,即使这路程长达三、四天,也可以确保我不会渴死饿死。
事实上,车子只开了大概一天半的功夫就停了下来。我离开时是早晨,重见天日时似乎是大白天。当时我已经被搬到了宿舍里,袋子被拉开后,我有一会儿被外面的光线剌得睁不开眼睛,等可以看得清东西时,信长的表情依然十分精彩。
“丫头,你……你怎么会在我的袋子里?!!”小信长瞪着眼睛指着我,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被闷了这么久,精神实在不佳,不太想答理他这没营养的话。转头看看四周,发现除了信长,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旁边,虽然身型有大有小,服饰各有差异,皮肤有黑有白,看起来都是不同种族的人,不过他们现在都无一例外地诧异地看着我。
“这里是信长你住的地方吗?”我哑着嗓子地问了一句,
还没人来得及回答我,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拎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提了起来。
“你这个小孩是打哪里来的?”这只手的主人穿着白领黑袍的神父衣服,胸前挂着一只银质的十字架,再抬起眼睛往上看去,我看到这人有一双很犀利的眼睛。至于他那张年轻儒雅的脸,我反而是后来才注意到的。
我双手扯着把我的脖子勒得难受的领子还没说话,信长倒是先紧张起来。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想把我接下来,一边向那男人说:“神父,抱歉!她……她是跟着我来的。”
神父瞥了小信长一眼,抬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做了个手势,信长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住了,再也无法接近。
“她是你的妹妹?学员不可以带亲属进来,你违规了。”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毫无怜悯地看向信长,“学校里不需要你这种割舍不下的人。现在,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说完,不理睬信长那骤然变白的脸色,转脸看向我,继续说道:“别忘了,要把她也一块儿带走。”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想看我的反应,但我那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他挡住信长的那一手上。这样的力量,不知道念的人只会觉得信长是自已停住的,知道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所以我的眼睛毫不退避地与这男人对视着,与此同时清晰地说:“我要学习念。”
听见从我这一岁多的小孩子嘴里说也这个字眼,神父挑挑眉,没有立即答话,只是转眼去看信长,但发现他只是露出一脸莫明其妙的神情,便猜到信长不是我知道“念”的渠道。这下子,他看我的眼神终于变得不一样起来。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他一边说着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你让我留下来,我就告诉你。”我抚着领子提出要求,看看信长,又补充一句:“还有,你别乱说话。他才不是我的哥哥,是我跟着他来的,这事完全与他无关。”
“是这样吗?”神父摸着下巴看着我,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来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呀。来,我先带你出去转转。”说完一把我抱起来就向门外走去。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信长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着被抱走的我,不确定是不是该上前来阻止。我趴在神父肩上见他这样的表情,便朝他挥挥手说道,“快收拾你的行李去,里面有一支弄洒的奶瓶,你的衣服和刀子给弄湿了一半,不处理要长霉生锈的哟。我去和神父聊聊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会儿我虽然已经没了自绝的念头,但还是相当不怕死的。为了早日学习念,早日接触到玛琪,早日完成任务回去,我居然毫不在意地在别人面前显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一点儿也不怕大家会把我当怪物对待。事后想想,幸好,当时遇到的人是零神父。虽然他对于我,就像西索对于小杰,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当时,这位零神父抱着我走进一个没有人的教堂,把我在一张桌子上放了下来后,回过头去关上门窗,然后走过来双手撑在我身子两侧看着我。
“我叫零,是这教堂里的神父,平时也负责教导学校里的某些特殊课程。我在学校里见过许多聪明的小孩子,他们各有所长,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天才,但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子的呢。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念的?是谁跟你说过吗?你只是为了学习念才来的?”这男人一边说一边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但眼睛里却闪着迫人的光。
“是梦中的一个男人告诉我的,他背后长着一双大大的白色翅膀……”这时我自然又拿出了之前曾经用过的借口。因为上次当神棍的感觉不错,我已经决心以后再遇着什么无法解释的事,便一律搬出这样的借口来。没想到才第二次用,我就撞了铁板。
这位零神父一声不响地听完我的吹牛,既不追问,也不质疑,他仍是微微笑着,说:“原来是神迹吗?我听说西边地区出了一位神迹之子,看来就是说你吧。”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忽然一把把我推倒在桌子上——大家别怀疑,我没有突然变身为罗莉或性感女人,完全仍是一个一岁多的婴幼儿形象,说话奶声奶气的,身子胖嘟嘟圆滚滚,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比较容易惹起人们爱怜情绪的才对。但这家伙居然把我一把推倒,然后开始扒我的衣服,嘴里还一边说着:“既然是神迹,那你的身上应该有显示圣痕才对,你不介意我来证实一下吧。”
我想大喊,我很介意呀,变态恋童癖!!可惜这家伙忽然伸出食指在我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字,我感到一股力量制住了我的全身,然后就出不了声,也完全无法动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件一件地剥掉我的衣服,心中则在恐慌地想着: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我不怕死,但却受不了这种漠视个人意志、让人无从反抗的事情。等他把我扒得光溜溜的,放在桌上随意翻动着我的身体仔细观察的时候,我心中的恐慌已经完全变成了憎恨。
混蛋!你等着,居然这样子对我,我一定要杀了你!等我长大,等我学到念,等我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是这么想,实际上我现在还是完全动弹不得,即使想把这样的杀意表达出来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地等他观摩完,听他喃喃地说:“完全没有圣痕呀。真奇怪!”然后把我翻过来,结果却看到我的眼眶里正有泪水打着转,于是惊讶起来。
“唉呀,怎么哭了?!”
我还是不能说话,只好努力瞪着他,拼命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但这眼泪反倒越眨越多,慢慢地,眼前的东西全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是耳边听着这男人的笑声。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看来是不会哭闹的人呀。呵呵!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放开你好了。”
话音才落,我感觉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在我唇上轻轻触了一下,一股力量从这点触感传遍全身。我试着哼了一声,确认自己能动能出声了,便立即用力爬起来,握着小拳头——真正是小拳头,而且是软弱无力至极的小拳头,我用自己最大的其实对人家是连蚊子咬都算不上的力气向人家擂了一拳。由于这种行为实在太孩子气太像撒娇,打得这家伙不气反笑,于是第二拳我硬是克制着自己收回了手,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混蛋!你这个恋童癖!!”
我正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泉涌而出的泪水,却忽然听到一点细碎地链子响声,然后额前感到一个冰凉的触感,一抬头,发现原来是这零神父正拿着一个十字架银链往我脖子里套。
“没有圣痕,证明不了你是神迹之子,我不能让你入学。而正常入学是要经过考验的。你既然这么想学念,我就来帮你一把,看你能不能活下来,这就是我对你的考验。”
他说的考验是货真价实的考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作为仅有一岁多的婴儿就接受了强制打开精孔考验的人,自学校有历史以来,也就只有我这一个。而零神父这做法可说是违规的,但我没有说出去,他自然也不会自己到处去说,只要我还活着,自然就没人知晓这事。更何况我虽然在那天顺利打开了精孔,学会了缠,但没过几天,还是被遣回了孤儿院。
不是零神父不留我,而是因为我的年纪实在太小,生活还没办法自理,学校里又分不人手来负责照顾我。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在这几天里,趁着观摩学校的机会,专门到各年级,各班级里去打探了一遍,却完全找不到我的目标人物玛琪的影子。因为记不得她与信长相差的岁数,我甚至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已经出生了。这样的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让我老实地服从了领导的指示,颇为沮丧地回到了孤儿院。
不过我这一趟并没白走的。我收获了比大多数提前修行念力的机会,以及零神父对我的另眼相看。
在那几天里,零神父专门抽出时间,在私地下教会了我念的基本知识。做出那犹如恋童癖般的奇怪行为之后,他似乎不再对我的表现感到奇怪,也完全不考虑我是不是能听得懂,他完全以对待一个成年人的态度来教会我这些。
有时仔细想想,我会为他的这种态度感到疑惑,但我更需要学习念力的机会。我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去,不过大音大神想看的好戏,我绝对不会让她看到,所以我打算用最无趣,最便捷的方法来完成我的任务。
我的任务内容是拿人家穿了一周的内裤,但可没说不能从尸体上拿吧?所以我要早点变强,早点找机会杀了玛琪——这些就是我当时想法。
但是,随着回到孤儿院后,我开始修练念力、学习写字、学习得以让我在这个猎人世界上可以安稳生活下去的一切技能,这日以继夜的忙碌让我慢慢转移了注意力。对于婴幼儿的聪慧大脑来说,学习一种新的语言,习惯一种新的环境是很容易的事,还不足以让我全力以赴地沉溺至痴迷状态中。让我痴迷的事情其实是画画。
之前画出那不像样的荷花的事情仍然让我很在意。要知道,在学生时代,能画出让人惊叹的画就是我的唯一专长。可是当开始谈恋爱后,这个爱好便被搁置荒废了。接着是投入、激情、迷茫、醒悟、绝望……我的心思全部花费在这一连串感情历程上,用画笔创造一个世界的美妙感觉就被遗忘至今。
于是在孤儿院里,当其它小孩仍在牙牙学语,学习独自吃饭穿衣的时候,我则每天用三个小时来练习念的缠、绝、炼、发,用四个小时来重拾画技。艺术总有种能够让人变得平心静气的力量,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慢慢地习惯了在各色异味中生活,脚踢着臭物穿行的生活,习惯了周围那些衣衫褴褛,但态度桀慠的人们,可是那时候,我的念力修行和画画的爱好仍是两样没有关联的东西。直到终于有一天,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位意外的访客,与她的相逢、她的能力开拓了我的眼界,也给了我完成整个念力修行计划的灵感。
她正是我的昔日故友——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