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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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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璇玑语气平淡,语调也不紧不慢的,似在随口问一句不打紧的事儿。陆寒江也未觉有异,脱口便道:
“什么扯不扯上关系的?这次宴会,不过就是他入教之宴罢了。”
玉璇玑闻言一愣,心道这叫哪门子的没关系?这位爷的官职虽说是低了些,但怎么说也跟皇室沾亲带故的。既然他打算信奉明教,那可见明教现下在皇室中影响有多深。
玉璇玑暗暗思忖片刻,心知此次自己必须去赴这一趟宴席。既是皇亲子弟入教,那想来明教这方也必是高度重视的。且自己身价不凡长安皆知,可就算知道自己难请,这神策还是想花大价钱请自己出面赴宴增色。如此看来,那参加此次宴会的人除了明教的人之外更有朝中显贵。
也幸亏了陆寒江说漏了嘴,否则这么重要事儿自己便得错过了。
纵然心下震撼,玉璇玑面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浅笑,他见着陆寒江正在翻弄那张拜帖,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既是入教之宴,那想必是来者贵客云集了。”
玉璇玑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陆寒江的神色。见陆寒江没说话,玉璇玑垂了垂眼,正欲再度开口试探时却听得陆寒江道:
“既是入教,那便信奉明尊,自此奉行光明之意。圣焰之下,凡我众生,一律平等。这样一来,又哪里来的什么贵客?”
玉璇玑闻言,转眸一敛,忽的笑道:“是在下逾矩了,光明圣义在下早有所耳闻,可惜了解不够,倒是在陆公子面前卖弄无知。”
玉璇玑一面说着一面在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他本以为陆寒江会觉察出什么。现下看来,陆寒江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套他的话。
陆寒江听得玉璇玑开口一句话,心底不由得暗自惊奇。他倒是没想到,这言语间都透着一股傲气的玉璇玑会主动认了自己的不对。
他看向玉璇玑,却发现玉璇玑也正看着自己。
陆寒江心念一动,忽的抬手将拜帖递回给玉璇玑。
玉璇玑正欲抬手接过拜帖,却听得陆寒江学着中原公子们的语气,一字一句的缓缓道:
“在下也将赴宴,奈何无人作陪,不知玉公子可赏脸愿陪在下一同前往?”
陆寒江的官话本是说的不错的,可现下一字一字咬着说出来总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玉璇玑见状本是有些吃惊,但听得陆寒江言语缠绵情深款款奈何发音不准,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
陆寒江还是头次见玉璇玑笑出了声,他递出拜帖的手不由得抖了抖,心中忽觉有些不知所措。
他来中原这些时日,除却练功喝酒和执行教内任务便是窝在住处看些长安城中时兴的话本。陆晴渺说多看点书中原话才学得快,可陆寒江中原话倒没学着多少,倒是迷上了那些描情写爱的。他先前还想着自己对玉璇玑一见钟情,那便学着话本中的中原男子邀约心仪之人那般文绉绉的说上一段。
可不曾想对方听完便笑,话本中的情节皆是姑娘含羞低头欲迎还拒,就是没扑哧一笑的。陆寒江搜肠刮肚没找到答话方式,就在陆寒江语塞之际,却听得玉璇玑道:“连郡主府公子的邀约我都不愿赴,你又凭何让我应你相邀?”
陆寒江被玉璇玑反问的一愣,但见玉璇玑并未明言拒绝,纵然心中略有些受挫,但依旧款款道:“并非酒肉之邀,而是君子之邀。”
玉璇玑闻言,瞳眸一转流露狡黠三分:“何谓君子?在下说过,在下不过一介风尘客,又何来君子一说?”
陆寒江又被玉璇玑堵的一窒,心道是自己眼瞎,当初还说玉璇玑一派清傲气度君子如竹;现下看来,他哪里像是竹子,瞧他那眼珠转悠的,活像大漠里狡猾无比的沙狐。
可转念一想,陆寒江心中也大概明白了玉璇玑话中含义。玉璇玑是风尘客,既是风尘中人必讲风尘规矩。见玉璇玑正眸带戏谑的看着自己,陆寒江只得一面将拜帖翻开一面用手指着一行字道:
“他出的价,我出十倍。如此,玉公子可否赏脸赴约?”
玉璇玑被陆寒江的话弄的愣了下,心道这小明教真是个呆子。他看着陆寒江手指之处,不由得失笑道:
“上面可写着的是黄金十两,你说出百倍便是黄金百两。陆公子,您倒是好大的手笔。”
要知道,一两黄金便可令大唐一户普通家庭富足的过上一个月,而照月庭中花魁一夜春宵亦不过一两黄金。这张拜帖开出的十两黄金之价委实可算出售阔绰。
一百两黄金,这可是照月庭近乎半年的收成。
陆寒江见玉璇玑面色略有迟疑,以为是玉璇玑认为自己付不出这么多钱。就在陆寒江打算将自己的刀拍在桌上要给玉璇玑抵押为证时,他却听得玉璇玑悠悠道:
“我不要钱。”
陆寒江闻言一愣,他委实是猜不到玉璇玑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了。他说他身在风尘,却不要金银,那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把自己当傻子玩?
陆寒江正欲开口,想说玉璇玑别拐弯抹角。你是风尘客,我是江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扯着这些弯弯绕绕的。
玉璇玑像是知道陆寒江在想些什么一般。就在陆寒江正欲开口之际,玉璇玑忽的抢道:“在下想要一物,不知陆公子愿不愿给。”
陆寒江闻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百转千回不知玉璇玑此话何意。
玉璇玑想要什么?他不要钱也不要其他的,自己只是个杀手——
莫非,玉璇玑是想要某个人的命?
陆寒江蓦地生出这个念头,他不禁抬眸看向玉璇玑,想从玉璇玑的神色观察出一二分。
但出乎陆寒江意料的是,玉璇玑神色未变,他见着陆寒江正看着自己,竟是微微一笑,起身步至阳台边缘。
陆寒江不知玉璇玑想做些什么,便也起身行至玉璇玑身旁。
玉璇玑倚着栏杆,看着街上花车游行,忽的抬手指道:“我要那朵花。”
陆寒江闻言一愣,心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顺着玉璇玑的手指方向看去,见着玉璇玑指的正是游至楼下的一位花魁发髻上的白牡丹。
陆寒江迟疑的看了眼玉璇玑,心道这白牡丹也不是多珍贵的玩意儿。这玉璇玑是什么意思?是叫自己亲自去替他搬几盆白牡丹送来照月庭养着美化环境?
玉璇玑抬眸看着陆寒江,眸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刚刚你不还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么?怎么?难道只是为我摘朵花,陆公子都不愿?”
陆寒江这才恍然大悟,虽说在人家游街之时贸然摘花不太礼貌,可玉璇玑的这个要求,他没理由拒绝。
玉璇玑本以为陆寒江会放不下架子道换个方式之类的,却不想陆寒江冲自己点了点头,转身施展轻功,一个幻光步便落在了半卧在花车上的花魁身侧。
那花魁本是风情万种的倚着软垫指绕发丝,路人向她掷出花枝,她便回以风流眼波。哪曾想自己身侧忽的出现一个大男人。且这男人还蓄着一头灿金长发生着一双翡翠瞳,相貌万中挑一的英俊。饶是自己阅人无数,此时亦是不禁红了脸。
街边的人见忽然有个男人出现在花魁的车驾上时本是一愣,见花魁微微垂下头,一众人又开始起了哄。他们只见男人俯下身,修长指尖轻拂过花魁鬓边,不过瞬刹,花魁发髻上的牡丹便被男人夹在了指尖。
花魁含羞抬手拂过自己微乱的云鬓,正想开口问道公子姓名。但话未出口便见公子转身将牡丹一抛,纵声笑道:
“给,你要的花!”
玉璇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着那雪白牡丹撞进了自己胸口。下一刹陆寒江飞身而上,同他并肩而立。见玉璇玑手里拿着牡丹,陆寒江笑道:“怎样?这牡丹你可满意?”
玉璇玑正看着手里的牡丹若有所思,听得陆寒江问话,他似大梦初醒般回头道:
“定赴陆公子之约。”
陆寒江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想到见玉璇玑会这么爽快的答应。看着那牡丹目不转睛的样子,不由得笑道:
“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表现的像是什么都在乎,但有总觉得你心里什么都没有似的。”
玉璇玑闻言一愣,忽的笑道:“陆公子这是哪里话?”
陆寒江看着玉璇玑,心底不知为何总觉得玉璇玑像是在隐藏着些什么似的。
他不知道是否是这长安花雨漫天迷了他的眼还是怎样,他总觉得,玉璇玑看着怀里的白牡丹笑的怅然。
陆寒江看着目光遥遥飘向不知何方的玉璇玑,忽的道:
“既是君子之邀,那自现在开始,你我可算是朋友了?”
玉璇玑闻声回头看向陆寒江,只见陆寒江似有些紧张似的吸了一口气:“既是朋友,那以后我可能唤你璇玑?”
玉璇玑浅浅一笑,一面对陆寒江轻轻颔首一面低低道:
“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