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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楚凌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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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陆寒江离开照月庭后,眨眼便是半月过去。
常言道二月如酒,长安不夜着花未。那厢东都牡丹国色初绽,这厢长安坊间花魁竞美。曾有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但这群花夺魁,更胜国色艳三分。
且说这群花夺魁的日子正碰巧的撞上了花朝节,长安各妓馆也就趁此造势。谁人都知,今日花魁游街,哪家的花魁得的花枝最多便能夺下国色之名,而捧出这位花魁的妓馆则会一荣俱荣,自此荣登长安第一。
照月庭已连续两年夺下国色之名,可见这长安第一楼之称并非浪得虚名。但坊间都知,这照月花魁再如何天姿国色,终是抵不过玉公子的气度风华。
玉璇玑早早的便决定好了今儿代表照月庭的花魁。那是一个波斯与汉人混血的姑娘,本是出身显贵之家,不想家族突遭变故,只得流落风尘。现在帝都中的贵族都喜欢那些显贵之家沦落的女人,她们知书达理,往那儿一坐便可称腹有诗书气自华。再加之这姑娘是混血,兼着贵族女子的高华气度又带着波斯女人的风情,委实可称尤物。
待到玉璇玑安排好一切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坊间笙琶渐起,花魁游街已经开始。
玉璇玑心知陆寒江定会来赴约,于是便叫小厮在给陆寒江定下的雅间里温好酒备好菜。就在玉璇玑打算下楼迎客之时,却听得自己的密室门忽然开了。
玉璇玑闻声回眸,见门外男人穿着一身红衣银甲亦是不由得吃了一惊。男人来的太过匆忙,竟是未卸甲的便径直来了照月庭。
“玄机,我长话短说,礼部侍郎的案子有眉目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暗室的门。玉璇玑疑惑的看了眼风尘仆仆的男人,不由得迟疑道:“既然有了眉目,你们天策府的情报自是比我这里来得快,怎的要跟我说?”
男人快步坐到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两三下喝下肚润了润嗓子:“府里查出来,近日大光明寺从波斯分坛调来一个精锐杀手。那人姓名未知,礼部侍郎遇刺,怕就是这人动的手。”
玉璇玑闻言不由得一笑。男人看的奇怪,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不禁伸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疑惑道:“你笑什么?”
玉璇玑旋身坐在男人对案的软垫上,笑道:“半月前我跟你说我手里钓了条大鱼,现下看来恐怕是歪打正着了。”
男人一听便来了兴趣,他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示意玉璇玑继续往下讲:
“明教教众活动名单想必你们手里是有的,陆晴渺日前在照月庭给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师弟接风,排场搞的相当大。若我猜的不错,他这位师弟很有可能就是行刺礼部侍郎的杀手。”
男人听至此处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意识打断道:“你是说,是陆晴渺亲自接待的?”
玉璇玑点点头,应道:“是,陆晴渺来自波斯分坛,那他这个师弟也必然来自波斯。且那日他唐突了月绮……”
玉璇玑说着顿了下,话到此处,他忽然想到陆寒江的出手,不由得心里一颤。
那时陆寒江以为自己不会武,所以并未做任何防备才被自己的毒针得了手。当晚陆寒江孤身前来照月庭找自己,那身法简直可称如鬼似魅。玉璇玑自知自枫华谷一战后自己武功废了大半,可对付些普通高手仍是绰绰有余。但纵然是这样,玉璇玑仍是不敢保证自己在全盛时期能战胜陆寒江。
见玉璇玑顿了顿,男人不由得疑惑起来。就在男人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却听得玉璇玑缓缓道:“我本想着拖着他,免得打草惊蛇。对了,今儿竞花魁他也会来,若他真的跟礼部侍郎一案有关系,你今儿大可叫人来把人制了提回去审。”
男人听后却未答话,玉璇玑见他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询问。就当玉璇玑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得男人沉声道:“若他真是刺杀礼部侍郎的刺客,想必将来必得明教高层倚重。若是顺着他这条线摸下去——”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看向神色凝重的玉璇玑,一字一句道:“玄机,这次需要你来完成这个顺藤摸瓜的任务。”
玉璇玑被男人近乎偏执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他只觉心中蓦地一寒,想说话却怎的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男人似没发觉玉璇玑的异状似的,他定定的看着玉璇玑,目光灼灼。
玉璇玑的喉结上下滚了几下才缓缓道:“你要明白,他是个杀手…而且他还信奉明尊。”
男人一笑,伸手抚上了玉璇玑的脸:“那个明教跟当年那个神策没什么两样。玄机,你若是想要他们死心塌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你用心,你就是他的明尊。”
玉璇玑垂下眼,过了半晌才迟迟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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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江到临近街道的观景雅间已经很久了,但玉璇玑却并未出现。
他本以为这次来能同玉璇玑谈谈。可看现在这样子,似乎是玉璇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来一赏花魁游街盛景以弥补半月前他逐客无礼。
玉璇玑给陆寒江的位置当算是照月庭中视野最好的。这雅间位于照月庭的顶楼,推开纱帘便能一览这九街十二城。
今夜坊间不夜,灯火如昼,各妓馆的队伍鱼龙而过。只见侍女在前手捧花篮香炉,乐师缀其后执笛捧琴。花魁盛装而出,有些慵懒的半卧于鲜花金银装饰的香车之上;有些干脆则半抱琵琶,如葱纤指如飞扫过琴弦,一路天籁伴随漫天花雨仿若敦煌飞天。
围观的人们亦是兴致高涨,见着诸位花魁车架一辆辆驶过,人们笑着向心中最美的花魁掷出花枝。陆寒江见着有人掷出了一枝白梅,对面却有人掷出一枝桃花。一时间花枝相撞,玉碎白香,碧桃难赏。
陆寒江的手边也有花,那是照月庭特供贵宾掷花所栽种的碗莲。
他瞥了眼桌上放置的暗紫幽莲,转身下了楼——
陆寒江委实无法融入这种热闹的气氛。
当一个人习惯了孤独,他便很难再融入其他人之中,除了遇见同自己一样孤独的人。就像是独行草原的狼一般,只有两只孤狼相遇它们才懂得抱团取暖。
就在陆寒江下楼之时,他看见了玉璇玑。
玉璇玑和往常一般身着一袭白色锦衣,他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跟一个男人窃窃私语。
那男人身着红衣银甲,一瞧便知是天策府的人。加之今日天公作美降了一场春雪,簌簌细雪飘摇在如昼灯火下更是美不胜收。
玉璇玑一手拿着伞一边同男人说着话,似乎是正在为他送别。陆寒江看着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心里发闷的紧。
他从未想过,那个清隽矜傲的玉璇玑竟会亲自为一个男人送行。
待到男人撑伞远去,玉璇玑才缓缓回身准备上楼。可就在回身一刹,他便看见了站在廊上的陆寒江。
玉璇玑心中蓦地一惊,今夜照月庭中大堂无人,所有人都去了外边看花魁游街。而在几近空旷的楼道旁,他竟是没察觉到陆寒江的到来。
见陆寒江正看着自己,玉璇玑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确信没有关于明教的事儿后他才缓缓抬眸迎向陆寒江:“陆公子怎的不在雅间观景,这花魁游街盛景一年一次。莫不是连这长安最美的女人们也无法讨陆公子欢心?”
陆寒江没有回答玉璇玑的提问,他快步行至玉璇玑的跟前,急切道:
“那个男人是谁?他是你的恩客?”
玉璇玑被问的一愣,见陆寒江尽力掩饰着心里的急切,竟是笑了:
“你该知道,我只是照月庭的老板罢了。你瞧他那身衣服便知他是天策的人,他名叫楚凌勋,现下领着巡防营。”
“这妓馆本就是三教九流的混杂地儿,什么事儿出不得?我开着一个尽是女人的照月庭,怎么说也得保着我这里的姑娘们不受委屈。他常来我们这儿喝酒,我也就去打个照应让军爷多多少少给我们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