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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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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回到科尔多瓦后,乞丐心甘情愿走下华贵马车,同仆从等人在覆有尘土的路上,步行把寡妇的车架一直伴送到家。
寡妇从车上下来,乞丐就对她说道:“最可爱的夫人,如今我向您谢罪。这颗卑陋的心灵,总胡乱揣度,竟拿您为使我免人闲话而执起的矜持,错当成因要劳动病体赴约的恼怒,我竟妄顾您高超的判断力,给您强加一种幼稚的自私,因而不能如往日一样对您流露温情,使您倍受冷落了。夫人啊,我向您谢罪,这个渺小而悲哀的我愿向您谢罪。请您责怪我,痛骂我,夫人啊,请您明白我的真情,知道我已悔改,往后不要因此而疏落我。尊贵的夫人啊,如一日不能瞻仰您光彩的面容,我看太阳也不必再为我升起了。”
乞丐当着众人的面,讲了这番话,惹得寡妇咯咯地笑。待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正准备回话,管家却插话道:“夫人,先生,请原谅我的唐突,您们做这增进友情的对话,实不该搅扰。只因目下有件急事,宜应优先处理。”说着,他拿出一封信,奉给寡妇道:“夫人,这是您出发后不久送来的。那送信的人衣着却有些光鲜,不类旁的专事跑腿之人,我疑心他本来有些身份,或是他的主人尊贵非凡。每日一早一晚,他必来问询,我摇头推辞数日,心里有一种不安越加浓重。眼看天又快黑了,那送信人不一刻就到,夫人啊,请先过目,定好回音,再忙别的事情不迟。”
寡妇听他说的有理,就温言请乞丐稍候,自己接过信,还未启读,先仔细辩辩那封印。才瞥了一眼,当即就把信收起,只教回屋,甚至和乞丐道别,也是冷冷硬硬的一句话,仿佛除了跟那封信较劲,已无别的精力应对旁的事情。
乞丐对此甚为诧异,只见一地的人,瞬间都走光了,唯有管家还站在他面前,客气地送他。既是如此,他也只好打道回府。
等过几日,乞丐料想白腰带女子已把事情处理妥当,旅行的劳累也消除好了,是拜访的恰当时机,就动身起程。
他走过一处市集,见有人从临街二楼的露台垂下一幅巨大的挂毯,造工精美,色彩艳丽,教人眼前一亮,不觉驻足。有许多路人也都围在下面观看,赞叹声此起彼伏。
乞丐越看,心中越欢喜,觉得这样美丽的挂毯作为送给心上人的礼物,真是再合适不过。
那店家的眼又乖滑,瞧见乞丐衣着不凡,一脸喜色,知道买卖上门,忙上前问候,把他接入店内,用水食招呼,攀谈一阵,才跟他讲起价钱。
乞丐在这方面十分不精明,又因实在爱惜那挂毯,没多一会儿就应了价,说是买下了。
店家心中欢喜,高高兴兴上了二楼,把那挂毯收起,用布裹好,送到乞丐脚边,又说那抬扛的小工未回来,请他稍候片刻,也好继续叙话。
这样等过一阵,那小工果然回来了。乞丐急着去见心上人,推辞了店家的挽留,只叫小工扛上挂毯跟他走。
小工是个不能停嘴的,一路上闲话好多,打听清楚要把挂毯送到哪里去后,他就嘻嘻地笑。
乞丐问他笑什么,他就道:“老爷,我这一笑,是因为联想起从前听讲的一则奇闻。”
乞丐问他听见了什么,他就道:“大人啊,您听我讲。曾经有人在附近的水塘边,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和一个穿黑衣的女子戏水。她们玩到兴头上,索性脱个精光。那原本穿黑衣的,确是精致玲珑,毋容置疑,那原本穿白衣的,也丰艳秀丽,妙不可言,唯独两腿之间,多了男人那玩意哩。”
乞丐心里一窒,脚步虽没有停,却慢了下来,说道:“您为何会讲到这个呢?”
小工道:“因您要拜访的那宅邸,常住有两个女子,一个惯系黑腰带,一个惯束白腰带,于是想到。”
乞丐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停下,他立在地上,眼望前方,又道:“您从哪里听来的事呢?”
小工道:“我叔叔有日要去外地,路上经过水塘,见到这情景,吓得魂不守舍,不知怎的回到家,坐在地上一个劲儿揉眼睛。家人按住他的手,他就一遍遍地讲这件事,所有人都笑话他不该偷看姑娘洗澡,准是遭报应了。”
小工才说完,就见乞丐一声不吭地往前跑,连忙拔腿追赶,又想回头看看身后,却被沉重的挂毯挡住。他跑啊跑,肩上的东西又重,跑到简直没了命,才终于停在乞丐身旁,卸下重担,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喘顺了气,小工抬头瞧瞧乞丐,见他神情古怪,好像梦游一般,只是盯着虚掩的大门。小工就抬手把门推开,感到一阵凉风从对面吹来,而后才见屋内狼藉一地,箱翻柜倒,人去楼空。
小工奇道:“怎么搞的?我没听说这户人最近要搬走啊?”他瞧了瞧乞丐,见对方脸色惨白,就道:“老爷,怎您不先问个清楚,就兴冲冲地跑来摸门钉呢?请您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苦力的吧,我看这下又得把挂毯抬回店里了。货没送到地方,我一个子儿都别想拿。”
乞丐仿佛因为听了他挖苦的话,颓然晕倒在地。小工急忙跑到隔壁,借来玫瑰水,往乞丐脸上洒了些,乞丐才慢慢苏醒,看了看身在何处,流泪吟道:
昔日欢声笑语地,
如今积满寂寞尘土。
亲人远走他方,
天涯何处觅?
投身险水,跋涉苦滩,
只为再见昔日容颜。
情谊难续,连结屡消,
何时苦尽,何处甘来?
吟到伤心处,乞丐泣不成声,晕了过去。小工见他怀里掉出丝绸手帕,就捡起来,给乞丐擦脸。乞丐立即转醒,爬起就走。
小工忙道:“老爷,您落下这东西。”
乞丐猛然回头,瞟一眼地上挂毯,心中酸楚,气恼得揣了一脚,恨道:“不要了!不要了!没有结果的事,还想它做什么!”
小工拉住他,给他看手里的丝帕。
乞丐愣住,眼又滴出泪来,掌心攒住那帕子,感到晕眩,心中江海翻涌,最终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走了。
小工见听乞丐讲了“不要”的话,又走得决绝,就自作主张,把挂毯重新抬回店里,遭店家一顿好骂。
却说乞丐脚步虚浮,呼吸弱得仿佛抓不住。他见街上过往行人,每个都说说笑笑,兴高采烈,更觉得由始而终,只有自己走在这条孤寂的路上。他失去所有力气,却还在强迫自己行走,他不能就此倒在街上,不能叫他的主人担心。
他摇摇晃晃,潸然欲泣地回到富翁的宅邸,立在一扇门前。有人对他道:“老爷正在会客,请稍候片刻。”他就知道,他唯一的依靠在这扇门后面。他抬手砸门,被人止住,刹那间,泪水奔涌而出,他连忙闪到一根柱子后面,再也无法抑止,放声大哭。
富翁在屋里问道:“是何人在放悲声啊?”
守门人作了报告,富翁马上现身,叫来管家安抚客人,而后亲自绕到柱子后面,看见满脸滴泪的乞丐。
乞丐见到富翁,还同他问好。富翁骂他傻瓜,而后扶住他,一步一步挪到长廊低端的小开间,把他放在色彩艳丽的瓷片壁画下。
乞丐仍然泪涌不绝,富翁就坐着陪他。
直到乞丐平静下来,富翁才道:“亲爱的朋友,是谁这样伤害您,伤害他自己?自我们相见至今,您仿佛一直在掉泪。朋友啊,您埋藏了什么心事,今日一并都对我讲吧。”
乞丐道:“主人啊,我能对您讲什么,关于一个子虚乌有的幻影,我能对您讲什么?关于再找不回来的,我能说什么?从前我看见一个人笑,我也笑,如今我看见一片空无,记忆里也只余痛苦。”
富翁看住他道:“好,就不提旧事吧。您告诉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什么人事,这样回来呢?”
乞丐定定瞧住他,因为之前的哭泣而打了几个嗝,才道:“我又从美梦里醒了,主人啊,现实又敲碎了一个梦。”
富翁道:“是怎样的梦?”
乞丐就讲道:“我梦见一位美丽高贵的寡妇,仿佛对我百般的好,我自然也深深爱着她,她还有个妹妹,也是一只快活的鸟儿。我还在梦里多次与您提起她,主人啊,说我对她又多么仰慕,我甚至还邀请她一同参观您朋友的婚礼。不知何时,我回到现实中,走到我以为曾多次拜访的房子跟前,结果什么人都遇不到。主人啊,这是当然的!我要找谁呢?我能够找到谁呢?这个世界没有梦幻可立足的地方,而我竟还为了幻境破灭感到悲痛。智者啊,我的痴愚又更甚。”
富翁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怜惜道:“您在讲什么傻话?这一切怎能算做幻梦?假若真如您所说,就是我们全体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朋友啊,哪个梦里的排场如此清晰,有始有终?您若认同这是清醒世界,我还可以找来多人给您作证。朋友,您不要说那样的话,不能因为痛苦而在真相面前闭起眼睛。您曾为之付出深情、也为您奉献真情的那名女子,您就这样将她的一切否定殆尽了吗?您难道不怜惜她,不怜惜您自己吗?朋友啊,叫您接受既成的事,不如任您拿它信做梦境那样安慰得了您。可是,一个人要活得明白,就不能甘心用谎言麻痹痛楚。”
乞丐打起抖来,说道:“是啊,是啊,我们要让人生变得丰富,我们时刻都要睁着眼睛看。主人啊,人的皮肉是软弱的,比鸟兽更容易击垮,人的心智也是软弱的,若没有坚强的智慧撑持,就永远只懂得从苦难面前逃跑。可是,即管我泰然不动,任鞭子抽打,我的人生不会更有意义,因为我甚至不知道这些鞭子从何而来,这些的苦痛从何而来,这些的命运从何而来。我若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忍受这一切,我也许能够闭上哀呼的嘴,可我终究一无所知。”
富翁闻言叹息道:“谁能把世事的隐秘一一揭尽呢?我们处在广大宇宙中,身形渺小,眼睛更渺小,所窥所见,‘仅得部分,如镜中观物,只有仿佛’。我们受到教育和自身的重重困缚,无法跳出云障,全面认识这个世界。世界也许就是这些云障和其中复杂的关系,也许另有形貌,而人类不会知道。”
乞丐说道:“主人啊,我不希望‘永远不受伤,只希望受伤后即得您的治疗’。主人啊,我无法想象如有一日,连您也抛弃我,我必将绝命,我还为什么活在世上?我认为,在悲剧发生前,我还是主动离开是好。”
富翁悲恸地瞧住他,心中摇撼,片刻才说道:“您又在讲这种话。躲开我的庇护,您打算继续过哪样生活?您难道以为,我会高高兴兴地看您重入贫苦?请您也体谅我,先生,请您可怜可怜我。您心中对我有依存,我对您又何尝不是?只要您不主动派遣我,我就一直在您能找到的地方。在我身边,您不必再为悲愁哭泣。”他一时发出誓言,感到一种沉重。
乞丐默想好久,终于点头答应,收住眼泪。
富翁拉他起来道:“老实跟您说,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全凭事情的发展。另外,几日前又收到拜帖,有位大人物明日就到城中了,后日要办盛大的宴会,凡有头面的都被邀去,想必盛况空前,难得一见。您有什么想法呢?”
乞丐道:“对于这种宴会,我一向不爱参加,若没有您在身边,感觉更是受罪。”
富翁听了就笑,道:“照您这样讲,跟我在上路是受持久的罪,参加宴会是受一会子的罪,横竖都是受罪的。”
乞丐笑道:“只要跟在您身边,就没有罪受的。”
富翁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乞丐又道:“只是不知道这一趟远行为何决定得那样急?”
富翁道:“您去擦擦手脸,换一身衣服,到会客室来,那时就晓得了。”
乞丐当即照做。待换好衣服出来,就见仆人抬着一卷东西走过,说是他早先购买的一卷挂毯,由店家亲自送来的。乞丐才记起这回事,心中难免失落惆怅,却又觉得这确是难得一见的工艺品,不舍得退回去,本想吩咐直接抬到富翁房里,忽然想起自己往上面踢过一脚,隐约还有鞋印可见,觉得太不妥当,就先把它摆在卧房里,打算稍后亲自送去。
之后,他走入会客室,就见早先犹太商贩前去拜见的那家主人,正坐在客座上,满脸忧色,不住地唉声叹气,讲道:“老爷啊,主人啊!那名埃及女奴被赠送给我的情形,您们是见证了的。她美如满月,超凡脱俗,见过她的人不可能不喜爱她,因此我不视她为仆从,甚至指派几名女仆服侍她,她想要的东西,没什么是不能有的。我每日与她谈话,感到她的学识渊博,心灵高超,就是男子之中,也难找出那样的人,因此对她愈加爱慕,打算挑一个好日子,在法官跟前解除她的奴籍,娶她为妻。
“今日是她例行上街的日子。我见她去得久了,心中疑惑,出门看时,但侍女站在门外,嚎哭着,一边劈打脸颊,撕扯衣服,一边往头上撒土。我攥住她的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哭着说道:‘老爷啊,求您饶恕我吧,这事不是我做下的,我也没有能力和心愿去做!’我恐事有不谐,连连逼问她,她才哭哭啼啼地解释道:‘方才我正与小姐往回走,她忽然凭空消失了。凭安拉起誓,我实在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焦急地四处张望,用眼寻找,却听得旁边一家店里,有人叫道:“好晦气啊!怎么搞的?是我眼花吗?为何这里有个人?”我扭头去看时,见是个贩画的档口,因为那是违犯禁忌的勾当,我自觉避开,正想要走。有两个人恰巧从店里出来,手里举着一幅画,要借天光细看,是我无意一瞥,竟见小姐端坐在那画中,满眼滴泪,十分可怜。我见此情此景,动弹不得,几欲把那画抢了,却又忌讳它不吉利,慌得六神无主,只好独自回家了。’
“我的惊骇之大,不能借语言形容,当即带着侍女赶到画摊上。店家说道:‘客人要买我一张风景画,我看好了才递给他的,谁知画上凭空多了一个女人。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是谁给我开的玩笑,又是谁这样技艺高超,如此精致秀美、栩栩如生的肖像,眨眼就能画成,我若是认识此人,定要雇他做个画师。那肖像虽然画得精美,客人却很嫌弃,只买走了另外一幅。我才把肖像放下,就有个自称税吏官的人走来,见那女子端庄可爱,十分欢喜,当即买下带走了。’
“听到这里,我只感到天低地窄,几乎晕倒。但同时,心里又挂念女奴的安危,脾气变得暴躁,厉声呵斥那店主人,不该做违背教法的勾当,诱人堕落。我越骂越气,正要动手拆他的店。是侍女劝住我,言道当务之急,是快快把画找到,救出女奴。我觉得她讲的很有道理,才强压住火气,继续盘问店家,那买画的人后来去了哪里。店家道:‘只听他说要乘车去外地,大概到了东门附近吧。’
“我立即带着侍女忙忙地赶到东门,一问那守门士兵,却说人已乘上了车,往哈恩的方向去了。我见旁边有一档贩马的,要买一匹去追赶,奈何出门太急,未带分文,我待给店家手上的珠宝戒指,店家却只要现钱,我求他开赊,他又绝不同意。我万分无奈,只让侍女快快回家,把我的坐骑牵来。侍女去了,我坐在城门外,眼见尘土飞扬,荒原莽莽,一时无法相信,斯人已远,而我不知道踪迹,心里就突然凉了,垂头丧气地回家。到得家中,又觉得很是不甘。只因我在哈恩没有半个熟人,接下来几日,这边又有非常重要的会谈,我不能缺席。思来想去,我的朋友之中,交友最广、手段最多的,只有老兄您了。所以我觍颜而来,但求一助。德高望重的人啊,我知道,那样重要的会议,您比我更脱不开身,我也不敢劳动您的贵体,只求您派一个得力的人,用上关系为我追查,我就感激不尽了!朋友啊,帮帮我吧!”
富翁听到这里,忽然扭过头闭起双眼,拿手捂住胸口,仿佛回想到不堪的往事。直到乞丐按住他的手,他才定了定神,看向女奴主人道:“满眼忧愁的人啊,您尽管安心,这件事我一定为您办妥!我体会这种不幸的苦楚,尝过意中人吉凶难测的滋味。您放心,我不派遣任何人,我将亲自赶去,明日一早就动身,不论是人是画,总给您带一个回来。”
客人听了,惶恐道:“这怎么好?您千万不能为了我的事,不参加会议,而使自己受到责备。”
富翁笑道:“即使我到了会上,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我不关心那种事。再讲,我正巧有些事务,要到哈恩处理一下。老兄啊,您无需顾虑太多。”
客人感激得握住他的手,吻了又吻,眼泪落在上面,好似泉水洗过一般。
富翁请他就座,又道:“我出发以后,不管有没有收到消息,请您每天在日落时分派人到我家里来一趟。”
客人即道:“好的。”
当天晚上,乞丐吃好饭后,亲自把挂毯的裹布除了,自己抱住它,一路走到富翁跟前,言明这是送给他的礼物。
富翁又惊又喜,忙接过展开一看,见是那样精美的艺术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即命人抬去挂在卧室最显眼处,而后才转向乞丐,问这是怎样来的。
乞丐叹道:“承蒙您不嫌弃,灵魂高尚的人啊,这是我今早在路上买下,准备送给意中人的礼物,奈何她竟不辞而别,甚至不给我留下消息。我怎会奢望她记起我?我原本以为她对我是有意的。可是,她竟然不通知我一声,难道我使她羞愧了吗?难道我会错了意,在她心中其实不占地位?”
富翁沉思一阵才道:“她若果对您无意,怎会答应同您去加迪斯呢?一名寡妇甘愿走出家门,在公开场合赴一名单身男子的约,这是多大的面子、情意和决心,我确信您对她的心意没有错估。只是不辞而别之举确实失了考虑,一定是什么令人异常忧虑的消息送达,使她完全失了方寸,甚至那样狼狈地逃跑。”
乞丐道:“我无法想象,似她那样富有手段,处理问题游刃有余的人,会有什么事情,是她无法摆平,只好以逃跑应对呢?主人啊,您认为会是哪一方面的问题?”
富翁笑道:“总不会是亡夫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