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拯救大厨》洛瑾花眠

20、慕斯

　　孔瑶竹一直不说话，白如瓷器的肌肤在阳光下无一丝瑕疵，浅色的眸色仿若甜腻的蜂蜜，但唐岚知道她不可能像蜂蜜那样甜的。她双手环胸呈戒备姿态，神色带着某种伤人的尖锐审视与怀疑。

　　坐在对面的唐岚被盯的尴尬，只好环顾四周。

　　小巧的甜点屋桌椅全部用浅棕色原木制成，圆滑温润的触感给人以安心感。简约清新的装修配上香甜的蛋糕味，随处可见的鲜花装饰点缀边角，门口挂着的风铃不时响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屋外种着几棵大叶黄杨，高大笔直的树身可以两人合抱。阳光从叶缝中透过来，一块块光斑随着光影变化而扩大缩小。金黄的叶子落在褐色木板上，走上去悉索作响。

　　树下放着一个浅棕色圆形木桌，两边各自趴着一个四五岁孩童，像是一对兄妹。桌上只放着一个草莓蛋糕，两人却不争不抢，面带笑容互相给对方喂食。偶尔奶油沾到嘴角，两人都会大笑，发出铃铛似的笑声。

　　“你的一份巧克力慕斯与原味咖啡，”长相甜美的服务员送上两人点的甜点。

　　孔瑶竹面前的咖啡微微泛起涟漪，茶杯细腻的白色像是奶油。微苦醇厚的香味随着白气升起，她没有放糖，直接举起咖啡抿了一口。

　　唐岚试着想像不放糖的咖啡，只觉舌根发苦。

　　她的手边放着巧克力慕斯，切割为三角形的慕斯上面缀着一定用白巧克力做成的扇子，旁边是一颗红润鲜亮的小樱桃。慕斯表面撒上一层巧克力糖霜，中间被两层巧克力夹击的是白奶油。

　　拿起叉子切点慕斯放到嘴里，清香扑鼻的味道溢满口腔，入口即化，酥软发甜的味道抚慰心情。咽下去后却又浅浅的苦味，苦味褪去后是软软的甘甜。

　　软绵绵的像棉花，丝滑的触感又像丝绸啊。

　　好甜好香。

　　果然甜品就是上帝派给人类的天使！

　　唐岚单手托腮，心情荡漾着。

　　孔瑶竹放下白瓷茶杯，视线移到窗外的那对兄妹，问，“为什么让白凉当你助手，不觉得自己太过得寸进尺吗。”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贪得无厌，”唐岚叉子反复插在慕斯上，“可他在改变，向着好的方向改变。”

　　“好的方向？”孔瑶竹发出讥讽的鼻音。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子，琥珀色的眼瞳冰冷阴郁，“唐小姐，或者我们认为的好不太相同呢。”

　　“……他在向着以前的自己改变，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唐岚急切的说，“你们当初让我租房子不就是有个想法吗？”

　　“以前的自己？”孔瑶竹的语气含着苦涩的讥讽，“变回全身心只为手里食材而改变情绪的人，变回只为菜刀案板厨房活着的人。

　　唐小姐，原来你认为的好事情就是让白凉重新变成一个生活匮乏无趣的木偶。”

　　“别把白凉的过去说的那么可怜痛苦，为自己热爱的事情付出精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唐岚抿一口慕斯，只觉苦味更甚以前。

　　“他热爱着厨师这个行业，菜刀相当于他半个灵魂，放弃做菜等于硬生生抛弃自己的灵魂。

　　我以前吃过他做的蛋炒饭，温暖安心。仿佛坚固的港湾，使人感到幸福——”

　　“——现在呢，你看到白凉今日的表现还敢说他热爱厨艺！”孔瑶竹打断唐岚的话，怒气冲冲，目光有着择人而噬的凶狠。

　　唐岚哑口无言，双肩垂下。回想比赛途中白凉无神空洞的眼神，煞白的面孔，瑟瑟发抖的身体与口中的呢喃。

　　他如今惧怕带给他荣耀的擂台，她不知道白凉为何会变成这样。也许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白凉。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唐岚苦思不解，低声询问，“明明两年前还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的食物还包含着能让人愉悦开心的成分。是亚洲区大赛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孔瑶竹勾起一抹冷意的浅笑，一口喝完咖啡。扬扬手，让服务员续杯。“等我的答案？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岚被噎住，咀嚼慕斯的力道加大，笑容灿烂如午后阳光。“哎呀，原来我跟孔小姐的感情已经深的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庆祝胜利啊。”

　　“闭嘴，”孔瑶竹冷声打断话，扭头望着外面那对兄妹。白如玉的指尖习惯性的勾起脖颈挂着的银质水滴型镶钻项链。“你要回家尽孝，不想再租房子或者你看到白凉的表现害怕了。随你怎么编，总之，离开他家。”

　　唐岚挑眉，没接话。顺着她的手指看到那串项链，“喜欢吗，白凉找了无数家才选定这一个。”

　　“他送的我都喜欢，无论是上一年的黑红陶罐，上上年的锅铲，”孔瑶竹忽然偏头望了眼唐岚，淡淡的说，“你知道我喜欢他。”

　　唐岚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我。”

　　唐岚对孔瑶竹的直接感到讶然，很少有人会冷静理智的剖析自己的单恋。更何况还是注定无法开花结果的单相思。

　　孔瑶竹直直的盯着她，突然问。“你喜欢他吗？”

　　唐岚想了会，“当偶像一样的喜欢。”

　　“那还真可惜，”孔瑶竹脸上的笑容表示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她移开视线，望着窗外那对兄妹，倏然问道，“亚洲区大赛你看了？”

　　“嗯，白凉表现的简直像个初学者，”唐岚诚实回答，舀一勺慕斯到嘴里。不可避免的被甜食治愈了压抑心情。

　　“他有个妹妹，叫白米，”孔瑶竹的神情因回忆而软化，“比白凉小三岁，是个天真善良，十分可爱的女孩。白凉从小就爱呆在厨房，守着铁锅，怀里抱着菜刀。他家……不太喜欢厨师，连带着只要看到白凉学就会大发雷霆。

　　他只能在外面偷偷的学，白米很崇拜白凉，总缠着他，当哥哥的小尾巴。而白凉总是无意间就会因为做菜而忽视她，等回家后才发现妹妹不见了。

　　白米十岁那年，出了场车祸。白母那时也在，被撞后当场死亡。白米脊椎尽碎，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瘫痪。或许是福祸相依，白米终于得到了哥哥无微不至的宠爱。

　　她不想要这样，有一天看到一档美食节目后，就对白凉说‘哥，你要参加吗，哥哥肯定比他们还要厉害。而且，我想再次看到拿刀的哥哥呢，等你上了电视，我就能电视上天天看到哥哥了。’

　　白凉是为了白米的愿望才参加电视比赛，没想到，因此成了少年厨师天才，并代表我国去亚洲区厨艺大赛。”

　　唐岚愣神，想到十五岁出现在电视上的白凉。确实，凡是关于美食又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节目，都有他的身影。

　　但他为什么会在比赛途中出现幻觉？

　　“后来呢？”她追问。

　　“后来，白米死了，就在亚洲区比赛预赛的时候。”

　　“怎么会。”

　　“当时白凉在比赛，我跟子文带着白米守在比赛现场。中途，有一只黑猫腿伤了，子文去买药，我呆在白米身边。后来……有不认识华国字的倭国少年来询问，我带他去比赛现场。

　　回来时，”孔瑶竹声音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回来时，白米倒在东南角楼梯口，从三楼摔到一楼。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明知道自己不能动，还要去找那只猫。

　　三天后的亚洲区正赛情况，你该知道吧。白凉受刺激，在场上接二连三的出错，惨败于倭国料理女王柏原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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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点屋瞬间寂静下来，无法名状的悲戚充斥这里。

　　唐岚眼前模糊一片，指尖发颤，重重的低下头。

　　孔瑶竹继续说，“怎么会那么巧呢，对吧，你也觉得很巧吧。黑猫，少年，那么巧的引开我跟子文。可无论是中方媒体、政-治人员还是警-察都认为这是场意外，意外？哈，怎么可能！

　　白米的死亡不是个意外，她是被人推下去的。我跟子文查了很久。查到了随比赛而来的倭国人员，是个女孩，十二三岁。”孔瑶竹捏着手心，很用力，“我们查不到那女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在什么地方。

　　她藏的很深，不过她最好一辈子都藏起来。”她紧盯着唐岚，嗓音嘶哑，“唐小姐，我们不敢将白米真实死因告诉他。而白凉就一直以为白米是意外死亡。他恨自己，将她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他的晕血，失味，惧怕人群目光，还有幻觉都是从那时开始的。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但从他麻木空洞的神情来看定是令人心碎的幻觉。”

　　“唐岚，这样你还想让他站在擂台上，变回原来的自己吗？”

　　唐岚慢慢抬头，下唇咬出血。声音嘶哑像是几年没有说话，“是。白米的死成为白凉心里化脓的伤口，若不揭开伤疤挖出脓包，只会拖垮整个身体。他不该逃避问题，他要做的是直面问题，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之后呢，自杀还是抱着悔恨过完一生？”孔瑶竹面无表情的望着唐岚，“你想让他恢复原样到底是为他好，还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两者都有。”

　　“还是个恬不知耻的自私自利者，”孔瑶竹猛地起身，带起的风似一记巴掌扇在唐岚脸上。“做菜只会让他痛苦，你想让他痛不欲生的活着吗！”

　　“可他爱着厨房，喜爱做菜。至少……”唐岚牙齿陷进嘴上的伤口，沾上血液，“至少痛楚能证明他还活着。”

　　“明早搬走，我不想在白凉的房子里再看到你，”孔瑶竹大步离开，走到门口时，倏然转头，“你真的了解白凉吗，你看到的人真的是白凉吗。

　　而不是被你神化假象的一个完美形象，偶像？你只想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粉丝的爱，可是世上最盲目易变且愚蠢的。”

　　唐岚静静的坐在原地，不声不响，眼神空茫。

　　阳光弱下来，属于冬日的阴冷爬上心头。她被冻的浑身哆嗦，唇色发青。

　　刚才反驳孔瑶竹，不过是憋着一口气。

　　白凉不会死，不能自杀，不能握刀。他只会活成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

　　白凉，她的崇拜者，她敬仰的人，她重生的起因。也许没在那天祭拜白凉，她根本不会重活一次。

　　之所以想救下她以为要自杀的白凉，一是因为私心的不想偶像死去。二是报恩，不想亏欠别人。即使白凉不知道，还把她当作救命恩人，任她予取予求。

　　救下一个人的身体容易，但要救他的灵魂可不是简单事。不忍心看到这样死气沉沉的白凉，才决定自己学习厨艺来唤醒白凉心里的厨师魂。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喜欢上了做饭。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白凉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妹妹的死因。

　　她现在做的，是否在他伤痕累累的心脏又割上几道伤口。无法拒绝他人又将她视为恩人的白凉是不是被她伤的很痛苦。一遍又一遍撕开化脓的伤口，再撒上盐巴。

　　她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笨蛋，白痴，傻瓜。

　　食物能给予人喜悦开心的幸福感，若是让人痛苦……还是不要做的好。